第九十九章

    九渡的世界里, 两人玩了一会后, 继续探索。
    游戏里什么都可以做。
    栗说星变出一对狭长的翅膀, 挂于宿鸣谦的背后。
    他轻轻一扇, 已经飞到半空；再用力一扇, 风忽地涌了过来, 成为千万只簇拥在他们身下的手臂, 帮助他们在天空之中自由飞翔。
    宽广的城市与巨大的楼宇伴随着他们的上升而缩小。
    越来越多的建筑与街景展现在他们眼前。
    奇形异兽匍匐城市之中，神妙景观悬浮天空之上，还看见有些穿着法袍的人, 在城市里穿行，在坍塌了的道路和建筑之外布置法阵，修修补补。
    但除了这些好玩的东西之外, 栗说星同样看见了那些不太好玩的。
    城市模糊的边沿, 被空气墙罩入的建筑，空中木然飞过的灵兽和人。
    飞着飞着, 进入游戏的新奇消失了一些, 栗说星突然发现, 系统制造出来的世界, 居然能够帮助他以非常直观的方式审视着自己的小说, 并发现其中的不足之处。
    灵气、新文明、原世界。
    这是《九渡》的世界观里头三个最重要的元素。
    这三个元素彼此之间的冲突和碰撞是非常剧烈的, 栗说星在写文的时候非常注意这一点，也尽力描绘过，但从现在根据他文章构建出来的世界来看, 这些描述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 可以推敲和加深的地方，它们会发生更有趣的化学反应……
    栗说星飞一飞，停一停，琢磨思考着怎么把这些有趣的化学反应给碰撞出来。
    这是我创造的世界。
    我要用最瑰丽的想象，最严谨的态度，把它变成最完美的样子。
    因为它就是最棒的！
    栗说星笃定而自信地思考着，直至一声蜂鸣响起，一行任务刷新在两人眼前。
    【主线任务】：请前往城市航空港，登陆飞船。
    栗说星只看了一眼，就冷酷无情将它关闭。
    宿鸣谦有点迷惑：“西木，我们不跟随任务走吗？如果这次任务失败，外星文明就要毁灭地球了吧？”
    栗说星漫不经心：“小说里是这样设定没错。但都来玩游戏了，谁还跟着主线走，失败就失败，反正失败了也能重置，游戏的乐趣就是不走寻常路，我们还是先玩玩有趣的东西吧……”
    他已经带着宿鸣谦飞到了高空。
    汽车成了蚂蚁，高楼变成玩具，城市像是沙盘上的模型，小而玲珑。
    他在天空上环游一圈，突然冒出了个神奇的想法，旋即，他决定实现这个想法！
    栗说星：“鸣谦！”
    宿鸣谦：“嗯？”
    栗说星瞄准城市里一栋悬浮在天空的法师塔飞去，从外观来看，像个巨大的蜂巢，进进出出的法师则犹如辛勤忙碌的工蜂，是打败第二个降临文明之后得到的战利品。
    他将宿鸣谦放在法师塔上，对宿鸣谦说：“我有个想法要去前面验证一下，你在这里等等。”
    宿鸣谦没有意见。
    他对于身下的法师塔很感兴趣，也正想研究研究呢。
    两人分头行动，宿鸣谦窥准入口，进入法师塔中，栗说星则再往前飞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挑选出个最适合的位置之后，他将自己摊到了一栋高楼的外壳上。
    这种感觉有点神奇。
    像是自己变成了一张膜，很薄很大，但是应该并不容易被戳破吧……
    栗说星这样想着。
    他开始使劲，像是小时候拔萝卜一样辛苦。
    他将被自己选定的建筑从地面连根拔起，再抱着建筑，挪到选定的位置，又狠狠的、重重的，将它连根塞入地面。
    两声“砰”响，地动山摇。
    而栗说星已经愉快地瞄准自己看中的下一个目标了。
    他终于亲身体会超级能力者暴力拆除城市的巨大快感了。
    当然还有——可以让全城市乃至全世界的人，都围观你发狗粮！
    ***
    悬浮在空中的法师塔并不太容易听见地面的噪音，当然也感觉不到地面的震动。
    他发现不对的时候，法师塔大多数的法师都聚集在塔边的窗户前，朝下张望，还有几句设定好的絮语顺着风飘过来：
    “什么情况？”
    “地上发生爆炸了吗？”
    “机械文明降临地球了吗？”
    出于好奇，宿鸣谦也来到了窗户的边沿，他漫不经心地朝下一看，看见城市的中央多出了一大片布满凹坑的空隙，空隙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由钢筋高楼拼组成型的单词。
    它伫立此，震撼壮观，霸气地向世界宣告：
    l，o，v，e。
    随后，雾气在这个单词之中升腾聚合，逐渐形成一道淡灰人影。
    人影在空中旋飞一圈，停留在高楼建筑群的上方，遥遥朝法师塔遥遥张开怀抱，像带着整个单词，整个城市，连同这整个世界，一同向他飞来——
    宿鸣谦怔怔地看着，直到“咔嚓”一声，一枚银亮的、闪着电光的手铐，套上他的手腕。
    宿鸣谦有点蒙：“怎么了？”
    拿手铐的黑脸警察一声呼喝：“你和你的召唤兽妨碍公共秩序，造成公共财产重大损失，现在跟我们回警察局，接受审讯吧！”
    但因为栗说星在文中压根没有描写警局审讯这一幕，所以两人并没有真的被带回警察局。
    于是在警察出现不久以后，栗说星和宿鸣谦只觉眼前一黑，等景物再度出现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游戏的起始点，那条长而宽阔的灵兽通道上。
    栗说星琢磨道：“这就是游戏中的死亡和复活吧，看来目前而言，大肆破坏城市景观是会直接触发剧情杀的。”
    说着，他直接飞上高空，朝自己努力半天的城市中央飞去，很遗憾地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搞定的单词大楼已经尽数消失，城市又变得平整一片了。
    栗说星有点遗憾，但遗憾并不严重。
    因为早在开始建造的时候，他就机智的打开录像设备，将这一切都给记录下来了！
    地面已经玩完了，还额外体会到了死亡的感觉，栗说星不再眷恋这里，转而拉着宿鸣谦，一同往任务目的地走去。
    是时候上天空继续去玩了！
    两人循着主线任务，到达飞船处，又跟随飞船上到太空。
    这个过程非常简单，按部就班就可以。
    但等上了太空，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广袤的星海寂静一如墓地，敌方的舰队成千上万地排布于漆黑的夜空之中。
    它们外表银亮，形态狰狞，像是放大版本的螳螂，体态狭长，有扬起如刀锋一般的前端，那上边还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漆黑洞眼，全是舰队的炮口。
    而战局的分布是这样的。
    左方人类，右方舰队，左右两方的中间，站着栗说星与宿鸣谦。
    确实很突出，确实很牛逼，确实很符合小说给两主角凹造型的要求。
    但放到虚拟实景之中，就相当于栗说星和宿鸣谦站在人类的最前方，像是蚂蚁面对着巨象那样，直面着前方如同数也数不清的舰队。
    文职工作的科学家宿鸣谦心跳如擂鼓，有点怂了。
    同样是文职工作的写手栗说星心跳如擂鼓，也有点怂了。
    宿鸣谦结结巴巴：“西、西木，虚拟网游做得这么真实，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会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栗说星假装自己很淡定：“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一点，还是要让大家能够分清楚现实和虚幻才行，比如拦在我们面前的敌人，就可以适当做得不那么精细一些，让它们看起来和我们不是同个世界的存在。”
    话音才落。
    一道红光如匹练，如同利刃，忽地闪现于宇宙，劈开浑黑，劈开寂静。
    战斗打响了！
    宿鸣谦完全没有体会过这样炮火轰炸兵锋近眼的生活。
    他大脑一片空白，瞬间怂成了一团。
    栗说星也怂成了一团！
    于是他咻地化成雾气，包裹住宿鸣谦，转身就跑。
    寂寞的宇宙在此时已被各种绚烂的光效所占据，来自双方的攻击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能量网，能量网自上而下，自左向后，自四面八方，覆盖了整个战斗区域。
    置身其中的栗说星第一次逃跑，跑得不是很好，没能跑出战斗范围，还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能量打了好几次。
    但正因为如此，他突然发现……
    虽然对方的机械文明造型看上去比较恐怖，但它们打人其实并不疼。
    游戏里并没有痛感，受到攻击的时候，只会显示一条生命值一样的血条，粗略估计，对方最牛逼的激光扫到他身上，大概也就扣不到1%的血量。
    也就是说，只要不直接冲进地方阵营无脑当t，让这些舰队集火自己，那么生命安全还是非常有保障的。
    分析出了这些内容，栗说星一时信心大增，也不掉头逃跑了，就裹着宿鸣谦，在战场边沿游离来去，虽然很牛逼，但依旧很猥琐，只放冷箭，砸一下就打出一片灰烬残骸来。
    在栗说星保护之下，宿鸣谦慢慢也回味过来，不再害怕，开始琢磨着怎么丢技能了。
    感觉其实还不错，有点像在打地鼠，还能操纵地鼠相互撕打。
    嗯……好玩！
    花花绿绿光效喧天的战斗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栗说星和宿鸣谦总算磨完了地方的最后一点有生力量，大战结束，一个评分系统弹出来。
    【战役】：第三文明机械战役。
    【评分】：b级（最高sss）
    【评语】：普普通通，请玩家再接再厉，取的更好成果。
    这糟心的评价。
    栗说星抽抽嘴角，关了评价，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坦然自若向宿鸣谦邀功：“怎么样？崽，我打得还不错吧，我可是有十年游戏经验的老玩家，技术不是吹的。刚才只是小场面。”
    宿鸣谦沉吟着。
    刚才场面太乱，技能又不熟，他一不小心，又把心灵读取技能给栗说星挂上了。
    他听见：
    “机械舰队为什么这么可怕啊啊啊。”
    “跑跑跑赶紧跑，带着崽崽一起跑！”
    “咦？原来它们打我不痛，安心了，不会出丑了。”
    “让我躲在人群之后，机智的见缝插针……”
    一丝笑意爬上宿鸣谦的嘴角。
    他努力忍住，说：“嗯，西木，你打得很好，特别棒，我都被你震惊到了。”
    栗说星一旦获得承认，瞬间谦虚：“一般一般，还是有可以进步的空间的，待会我们二刷三刷这个副本，秀翻全场，拿到3s级别的评定！”
    宿鸣谦：“好。”
    两人毫不耽搁，直接回到原点，重新进行任务。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第三次就简单多了。
    栗说星和宿鸣谦的对战水平一路飙升，任务评价很快从b到a，有从a到s。
    到了这个程度，栗说星就直接打开录像，全程拍摄了。
    两人就像真人角色扮演一样，严格按照文章中的描述，把存星和宿鸣谦最帅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回表演完毕，3s的评价终于姗姗来到。
    这场剧情，完美结束！
    剧情之后，两人肩并肩坐在战舰顶端。
    栗说星悄悄瞧了宿鸣谦一眼，见宿鸣谦没太注意自己，即刻对前方的机械月亮使用【灰烬】技能。
    这个技能是一个颇为神奇的技能，有两段攻击。第一段是将攻击对象固定成为一幅画，第二阶段是将这幅画变成灰烬。
    现在，栗说星用的就是第一阶段的能力，将月亮框入画中。
    但技能失败了。
    【系统判定，机械堡垒能级大于角色能级，不能封存画中。】
    栗说星不死心，又用了几次，依旧只有冷冰冰的失败提示。
    他无可奈何，只好暗暗向系统许愿：“系统啊，我做这幅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送给鸣谦的，为了恋人着想，你辛苦点在后台修改一下数值吧……”
    这声心声，再一次清晰地响在宿鸣谦的心里。
    他惊讶瞅了一眼栗说星，害怕被对方发现，又赶紧收回目光。
    他的心跳有点加速，眼睫轻轻下落，遮住自己闪烁的眸光，同样在心中许愿：“ask，满足西木的要求吧，我很期待他要送我的礼物……”
    下一秒。
    当栗说星再度使用技能的时候，稳定悬挂在天空的机械月亮发生了变化。
    它像经受了火焰的蜡，正徐徐融化，又像是受到了磁场干扰的电子设备，正闪闪烁烁。
    再后来。
    一缕缕光芒自机械月亮上边淌下。
    那犹如单薄的月辉凝聚成了有形的水流，荧荧发光，熠熠明耀，一路流淌至栗说星身前的一副空白画布之中，并在上边重新凝聚为实体。
    栗说星握住手中的画布，他一伸手，挑出了宿鸣谦胸口的怀表，打开来，将画布缩小，粘入其中，再合上，交给宿鸣谦。
    栗说星笑道：“我把星星和心送给你，生日快乐。”
    宿鸣谦同时听见了两道声音。
    一声在耳旁，一声在心底，一道汇入脑海，一道由身体感受。
    他长久地凝视着栗说星，任由这种激烈又温柔的情感在身体之中肆意流淌，而后才伸出手，接住怀表，再珍藏于胸口。
    他说：“我接住了。”
    我会好好珍藏，绝不遗失。
    ***
    这天之后，两人从游戏里出来。
    栗说星和宿鸣谦一同欣赏着自己在游戏里的英姿，随后，栗说星没忍住分享的心，把视频剪剪，新注册了个微博账号，名字就叫“骗氪的十万个为什么”，把这段视频发了上去，再拿大号转发一波。
    @焦糖西木：“哇。”
    然后，这段视频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