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化做春泥，护其所护

    四周林里传出响遏行云的问好。
    “参见太子妃！”雄浑的气势透着久别重逢的激动。
    几道身影落下，他们将袁清砚、穆冰瑶、穆禛还有金氏夫妇护在身后，头顶上还有上千弓箭手盘踞两侧制高点，箭镞尖锐，支支都朝着拓拔珩。
    拓拔珩此时自然意识到他又中了穆冰瑶的计！
    方才哪里是请君入瓮，穆冰瑶摆明使了一招空城计，给袁清砚时间去讨救兵。
    “穆冰瑶！”
    拓拔珩额头青筋爆突，奋力嘶吼出声，但袁清砚已经抱起穆冰瑶往后跃上一株大树，金氏夫妇也被安全隔离了起来。
    下头穆禛带着翼龙、狴犴，与王曜等人将拓拔珩的人马围在中央，头顶的箭镞让他动弹不得，最后只能束手就缚。
    王曜抽走他手中的协议书，直接撕成了粉碎。
    拓拔珩脸色涨红如血，目眦欲裂。
    得而复失、得而复失！世上什么事最让人无法忍受？不是想得得不到，而是得而复失！
    树下的人忙着缴械、绑人，而树上的袁清砚看着穆冰瑶，温润的眸光有些灼烈，声音有着压抑的激动：“瑶儿，你终于醒了。”
    而我，也该醒了。
    穆冰瑶转头看向他，唇角带笑，澄澈的流光一样凝视着袁清砚。
    袁清砚不知道穆冰瑶是否窥探到他的私心，但其实她一定是知道的，她那么聪慧，怎么会不明白他将她藏在翠霞谷叁个月的心思？
    不论她会不会生气，袁清砚不后悔。
    “瑶儿，我不想……道歉。”
    穆冰瑶摇头：“袁大哥，你永远不用对瑶儿道歉；瑶儿只会感谢你，感谢你守护我，也感谢你活着。真的，你能活着，就是一件最好的事。”
    袁清砚看着穆冰瑶微红的眼，不禁动容。
    “娘亲！”
    “太子妃！”
    “瑶儿表妹！”
    树下一堆人殷切喊她，穆冰瑶笑靥如花，她活回来了，她又回到了她的亲友身边；她知道她的人生要开启不一样的一页。
    袁清砚带着她飞身而下，穆禛立刻扑进她的怀抱。
    *****
    段锦歼灭了北周军，第二天更收到穆冰瑶和袁清砚已经找到的消息，同时抓住了拓拔珩；使原本预定隔天才要出发的他，当天晚上就直朝丰城奔去。
    *****
    丰城。
    穆冰瑶和袁清砚平安归来，可以说是这叁个月来最大的幸事！整个营署高兴得如同过年。
    陆一凡忙给两人做了仔细检查，听袁清砚说自己坠崖时本来筋骨尽断，说是粉身碎骨也不为过，是穆冰瑶耗尽最后灵力，才将他从阎王手中抢回。
    陆一凡对灵力竟能让袁清砚起死回生感到不可思议，一直摸着袁清砚的手骨、背骨、胸膛，袁清砚被他这样摸着研究，苦笑不得。
    萧筑高兴地写信给李旭，跟他说这个好消息。
    穆冰瑶睡了叁个月，除了灵力消失，身体与精神已经大好，陆一凡早猜到太子妃可能陷入昏睡，就准备好药材，此时全部拿出来，亲自煎药，要穆冰瑶按时调理，务必等太子一到，让他看到一个健康红润的太子妃。
    知道蛮蛮她们把照风照月、八影卫和八观音尸体带回来安葬，一起埋在丰城的烈士陵，众人陪着穆冰瑶和袁清砚去祭拜。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八影卫和照风照月，那些同生共死的过往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播放，眼泪一直无声落下。
    “瑶儿，佛家言：有朝生而暮死者，有春夏生而秋冬死者，有十年百年而死者，生命虽有迟速，然相去曾有几何？生命修短随化，重要的是是否活得其所。八影卫也好，八观音也罢，他们化做春泥，也护了他们所护。人生所求，不过如此。”
    穆冰瑶看向袁清砚，他说的她懂，但谁不珍惜生命？谁不想活着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她为自己拥有这些忠心耿耿的生命而庆幸，却也因为背负他们的生命而感到沉重。
    蛮蛮红着眼睛道：“太子妃，如果当时蛮蛮也在，蛮蛮也会义不容辞做照风、照月她们做的事，我们贪生，但也不惧死，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主子是值得我们以性命相护。”
    无言站到蛮蛮身边，用力点头。
    穆冰瑶当然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她不会矫情说他们不该保护她，但想到以前的共经患难，说不悲伤哀恸，绝对是骗人的。
    蛮蛮和无言两人相处的气息已经不同，穆冰瑶欣慰两个有情人终于在一起，这只有好好活着才能享受的幸福。
    她又想到照夜，问穆禛：“照夜知道影叁的事吗？”
    穆禛摇头，抹泪道：“禛儿……不敢说。”想到影叁经常陪他玩耍，训练他的轻功，再想到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照夜，再也不能嫁给影叁生小崽，他的眼泪就掉得更凶。
    他还答应照夜要带着她和影叁将来的小崽子玩耍，如今……
    “还是要告诉她的。”穆冰瑶擦了擦眼泪，转身道：“陆大哥，写封信给秋月，让她告诉照夜，照夜很坚强。”
    陆一凡也抹了抹眼睛：“是。”
    穆冰瑶知道永济关打了胜战，段锦正在赶来中，两人已经五个月没见，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拓拔珩已经被他们软禁起来，就等段锦。
    与北周究竟要如何结束这一仗，还要他定夺。
    穆冰瑶也从王曜口中，知道陈彰伏法、陈田解甲；比较意外的是齐敬。知道他被段锦调离，降职叁等，穆冰瑶还是沉默了片刻。
    这个处分，比杀了齐敬还让他难受，而更让他悔恨煎熬的，恐怕还是云倩的不谅解。
    穆冰瑶了解云倩，两人是不可能再走在一起了。
    云扬更不会要一个这样的女婿。
    “齐敬可惜了。”唐晔惋惜，两人曾一起执行好几次任务。
    穆冰瑶摇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他本性善良，能力也好，错就错在他忘了自己的本分。圣人言什么叫忠？唯乎尽己。尽自己所能去执行主子的命令，而不是自以为是、妄断妄行，这样便容易受人蛊祸利用，铸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伍长啸想起去年突击队队员陪太子殿下夜探虎头帮，在虎头山地下宫殿就是因为自己妄断妄行，触动机关，差点害段锦殒命，当时他恨不得杀死自己。
    他又想到攻打丰城的惨烈，紧攥拳头：“自以为是真是要命，四万大军就这样陪葬……”
    陆一凡更难过，他算是和齐敬相处最久的人：“太子妃，齐敬犯了大错，他是不是再也不能回殿下身边了？”
    穆冰瑶道：“尽忠不一定非得在殿下身边，他自己要想清楚这一点，或者他够聪明，知道怎么将功折罪。”她看向众人，如何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他们希望她能替齐敬求情：“没有人能帮他，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还有时间。”
    *****
    穆冰瑶在营署除了调养身体，便是协助凉州叁城和与北周边境城镇的修复；金氏夫妇也被邀请到丰城，袁清砚和穆冰瑶让他们写信给在隋州受雇的儿子，袁清砚希望将金氏夫妇安置在慕君山庄的产业里。
    金老的儿子是个老实人，和媳妇在慕君山庄的安排下赶来了丰城；知道自己的父母竟然救了太子妃，都感到不可思议，而得知袁清砚更有意照顾金氏夫妇，更是诚惶诚恐。
    金老一直拒绝，袁清砚最后看向慕君山庄过来的人。
    “这样吧，何掌柜，去把翠霞谷买下来。”
    “什、什么？”金氏一家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另外袁清砚让人把金氏夫妇儿子的卖身契赎回，让他们夫妇回翠霞谷与金老夫妇同住。
    翠霞谷空气水土不错，可以整成一个果园。
    “我把翠霞谷庄子交给你们管理，如此一来，生活没有问题，两位老人家有人照顾，又能享天伦之乐，你们觉得如何？”
    金老一家人感激涕零！儿子和媳妇在隋州受雇打杂，每月只能攒二叁两银子，而管理庄子虽然责任重大，但能和父母团聚，生活也能大大改善，又有袁君山庄保护，这是作梦都求不来的，如何能不同意？
    金老一家叩谢袁清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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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穆冰瑶估计段锦就要到了，她等不及在营署里等他，带着穆禛，在蛮蛮和无言的陪同下，到城门附近，想找间客栈喝茶等他。
    丰城的街道逐渐恢复繁华，街上摊贩、店铺都已经恢复营生，许多自治部的民族也活动起来，带着自己部落的物品到城里贩卖。
    整条街人潮来往，十分热闹。
    无言陪着穆禛看着街上杂耍，穆冰瑶则带着蛮蛮进一家布庄铺子，约好一会儿茶楼相会。
    穆冰瑶逛了首饰铺子、还挑了好些布料，自治部的妇女拿自己的编织品出来贩卖，穆冰瑶挑了一些特别样式的帕子、络子，还买了一些饰品、布匹，出来时，两人满手东西，蛮蛮一不小心就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撞了。
    “是谁，走路这么不长眼睛？”
    蛮蛮忙捡着掉在地上的物品，有些银饰珠子都被撞掉了，她气得道：“到底是谁不长眼睛？”炼羽族很喜欢银饰，太子妃特地买了要送给凤凰小队的姊妹们。
    蛮蛮起身一看，竟是个身着锦服却流气的纨绔公子哥，正带着几个家丁杵在她们面前，那纨绔一双眼睛贼溜贼溜地盯在她家太子妃身上。
    蛮蛮一看立即挡在穆冰瑶身前：“哼，还真印证一句名言：『到哪里都有打不死的纨绔。』喂，为了你未来还能继续纨绔下去，立刻滚。”
    既然被称为纨绔，看见美人没当街调戏一番，怎对得起纨绔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