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顾言海对二儿子顾翰霖唯一的期盼以后就是当个享受生活，不要惹是生非的富二代即可。因为顾翰霖的学习成绩比起哥哥跟妹妹来说，相当地不理想，加上他的性格又是那么沉闷又不讨喜，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顾翰霖将来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当时11岁的顾翰霖也是这么想的，以后背靠哥哥跟爸爸两颗大树，一辈子生活无忧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顾翰霖虽然性格沉默寡言，可他同时也十分敏感，比起大哥，比起妹妹，他算是家里最不受长辈关注的，尤其是爸爸跟爷爷。
    这种在意不满一开始只是很小很小，可经过长年累月下来的累积之后，突然在某一天彻底地爆发了。
    这天是顾翰深的生日，顾言海百忙之中抽空出来给儿子过生日。顾老先生为了让孙子能够开开心心地过生日，还特意邀请了他们班级里的同学们，订了6层的大蛋糕为顾翰深庆祝生日。
    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顾太太当时有些不太满意。她觉得丈夫跟公公的做法有些厚此薄彼，同样都是儿子/孙子生日，为什么给顾翰霖过生日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待遇。顾言海当天因为在谈一笔生意的关系，到了很晚才回到家，匆匆地给二儿子顾翰霖补了一个生日礼物以及祝福。
    虽说大儿子顾翰深生日的这天，运气好是碰到顾言海在公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顾太太还是觉得丈夫跟公公的做法有些不妥。
    为此，顾太太有史以来第一次跟丈夫吵架。明明都是一样的血脉，应该一视同仁。可顾言海有些大男人主义，觉得妻子这是在小题大做，哪有什么偏心不偏心的，只不过一个是幸运地遇上他什么事情都么有，另外一个运气不好当天生日的时候在谈一笔重要的生意。
    顾太太跟顾言海第一次在彼此的感情中产生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谁都没有把谁说服，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小题大做。
    果然在顾翰深过完12岁的生日以后，顾翰霖明显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了。有时候顾翰深交他一起出去玩，顾翰霖常常拒绝，独自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为此，顾太太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二儿子顾翰霖的身上，还开导了他很久，告诉他其实大家都很爱他，这是爱的方式不对。
    那个时候顾翰霖钻进了牛角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他不见了或者被人绑架了，那么爸爸跟爷爷才会重视他？这种想法越来越深，导致顾翰霖心里都有了魔怔。当时11岁的顾翰霖太想要得到爸爸跟爷爷的重视了，就大胆地想出了一个伪绑架计划。
    他还自编自导地绑架自己，然后引起爸爸跟爷爷的重视。问题是，该如何绑架自己呢？于是顾翰霖就找上了蒋山，蒋山当时是顾家请的花匠。每次顾翰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独自一个人去花园散心。一来二去，蒋山跟顾翰霖有了一些不错的交情。
    这天，顾翰霖去花园的时候，无意间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了蒋山听，哪知道蒋山一听立刻为他出谋划策。他建议顾翰霖跟哥哥顾翰深一起上学的时候，为了救顾翰深然后被绑架了，这样的话一石三鸟，既让顾言海跟顾老先生感到内疚，也会引起顾翰深这个做大哥的内疚，还可以实现自己的机会，简直完美。
    顾翰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同意了下来。隔天一早，和顾翰深一起上学时候，顾翰霖故意把司机和保镖撇下，然后事情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那几个绑匪绑架的竟然不是他，而是顾翰深。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哥哥顾翰深早就被绑匪们绑走了，而蒋山也辞掉了顾家花匠的工作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翰深被绑架了以后，第一个被急疯的人便是顾太太。从此以后，一向活泼开朗的顾太太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再管顾翰霖跟女儿顾宝珠学业以及教育，整天郁郁寡欢，念叨着顾翰深的名字。
    顾老先生也因为迟迟找不到顾翰深的关系，急得突发了脑梗，这一切让顾翰霖十分地后悔。他有几次想要跟爸妈坦白自己做的错事，可每次话到嘴边，又莫名其妙地咽了下来。
    从那天开始，顾翰霖为自己的年轻不懂事，为自己的错误一直选择自我惩罚着。他觉得如果没有当时的助纣为虐，哥哥顾翰深就不会被绑走，那么他的妈妈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热情开朗，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年，他努力地赎罪着，学着哥哥顾翰深的模样，努力地让自己的学业优秀，努力地宠爱着妹妹宝珠，也努力地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
    虽然，他的性格仍旧沉默寡言，可他一直在努力地改变着，试着融入到大家庭里去。为了比哥哥更优秀，顾翰霖试着一天只睡5个小时拼命念书，即使哈欠连连，厌恶至极，他却一直不得不更努力念书。
    时隔15年后，当蒋山再次出现在顾翰霖的面前时，顾翰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这个男人送进监狱。可同时他也知道当初大哥被绑架也有出自他的手笔，他不愿意被顾太太知道后伤心欲绝，就算被蒋山敲诈勒索，顾翰霖仍旧自私地想要继续隐瞒着。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把那件陈年旧事忘记了。原来在他的心里，对当年做过的蠢事一直都记忆尤深。
    回到顾家后，顾翰霖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碰到了刚从门口走进来的苏泽翰，就回过头叫了一声“大哥”。
    低沉的声音充满着内疚又情感十足。
    苏泽翰很少见到顾翰深这么情感饱满地叫着自己，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哥帮忙吗？”
    顾翰霖内疚至极：“大哥，对不起。”
    我为当年年少的不懂事感到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不成熟，也不会让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苦。
    可这些话顾翰霖说不出口，他只能当着苏泽翰的面前没头没脑地说一声“对不起”。
    面对弟弟莫名其妙的“对不起”，苏泽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我兄弟间，不要这么见外。就算你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大哥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最近几天，他做了很多梦，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年少的事情。醒来后的苏泽翰发现，自己曾经失去的记忆在慢慢地苏醒。尤其是被梦到了绑架的这一段，他不再像以前那般恐惧，逐渐地想了起来。
    顾翰霖听了后更加内疚了：“大哥，我想把家业还给你。”
    隔了几秒，苏泽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们是兄弟，你不要跟我这么见外，家业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可以一起继承，一起把它发扬光大。”
    顾翰霖着急辩解：“大哥你不要说，家业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以前没有非分之想，现在也没有非分之想。如果硬是要有负面情绪的话，就是有些舍不得把自己这些年的事业全部交出去，但仅仅只是舍不得而已。”
    苏泽翰明白弟弟的意思，换做是他，估计也不愿意把自己打拼好了的“江山”毫无怨言地拱手相让。毕竟家族事业在顾翰霖的手里发展地比原先要好很多，他知道顾翰霖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我都知道，你把顾氏管理地很好。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不想去接管家业，还是去干老本行比较好。”
    苏泽翰笑着对顾翰霖袒露自己的心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未来的你继续把我们的顾氏发扬光大，我就做你坚强的后盾。”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的顾言海听到兄弟俩的对话后并没有出声，反而小心翼翼地抱着已经睡着的苏黎。
    小孙女或许是太累了，竟然在车里睡着了。
    苏泽翰一看到宝贝女儿睡着了，连走路的姿势都是猫步的模样。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儿，苏泽翰第一次感到了内疚。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创业，鲜少有时间陪着女儿。幸好找到了亲人们，不然苏泽翰不敢想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女儿该怎么办？
    “爸，我来抱吧？”
    “不用，换手了，阿黎容易醒来，我把她抱到房间去。”
    顾言海跟苏泽翰两个人说话时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正当顾言海想要把小孙女抱到她的房间去时，苏黎突然醒了过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苏泽翰，立刻伸出小手撒娇：“爸爸，爸爸，爸爸抱。”
    苏泽翰被暖地眉眼都开了花，伸手从顾言海的怀里把苏黎给抱了过来。
    真不愧是他的小棉袄，时时刻刻地温暖着他。
    第三十八章 我不想您这么辛苦
    苏泽翰创业期间, 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当苏黎睁开眼睛的时候，常常发现爸爸已经去上班了。到了晚上，苏黎快入睡的时候也没有看见苏泽翰, 有好几次因为苏泽翰不在的缘故, 她不像以前那样很快睡着，而是在顾宝珠的安抚之下才慢慢入睡。
    以前在单位上班的苏泽翰每天准时回家，而现在的苏泽翰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极少碰到女儿的醒来的时候。
    刚开始的公司什么都还没有建立起来，虽然他从原来的单位挖了一支优秀的队伍，但事情非常多，创业初期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苏泽翰亲自打理。
    有时候, 苏泽翰即使十分想要早点回去陪伴女儿，可事情一多，就变得分身乏术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 苏黎从一开始的不习惯慢慢地习惯了起来。她知道爸爸为她在创业, 所以乖乖地不吵也不闹。
    相比较苏泽翰在单位上班的朝九晚五, 选择创业的苏泽翰相对来说要辛苦多了。不仅仅是时间方面的付出, 还有来自精神方面的压力。苏泽翰不想创业失败, 也不想回家继承家业，他知道自己缺失了15年, 再回到顾氏企业, 第一个感到抱歉的人就是顾翰霖, 其次他志不在家具事业，他喜欢干自己的老本行。
    所以苏泽翰最近吸烟吸得十分频繁, 从之前在单位的两天抽一包变成了一天抽一包。这一切苏黎都默默地看在心里，她很为自己的爸爸感到心疼。
    虽然现在身边有爷爷姑姑他们，相比较在以前和爸爸相依为命的生活要好了很多, 可苏黎仍旧很想要爸爸的陪伴。
    当她在人世间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的亲人便是爸爸。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是爸爸每天不分昼夜地照顾她。牙牙学语的时候，是爸爸耐着性子教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话。
    苏黎从小就没有妈妈，也从未享受过母爱。她的世界里有的都是爸爸，每次有什么事情了，都是爸爸替她顶起了一片天。
    可以说，苏泽翰在苏黎的心里占据了独一无二的地位。自从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后，苏黎对苏泽翰的依赖又多了几分。灵魂年纪已经成年的苏黎为曾经的不懂事深感内疚，如果她当初没有听信舅舅的挑唆离开爸爸的话，那么上辈子的爸爸不会到死孑然一身，孤独去世。
    刚才在回家的路上，苏黎一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失去了女儿后的苏泽翰每天过得极其痛苦。他的内心充满着内疚和自责，几次三番想要去死，但运气偏偏就是这么好，每次都有人发现他寻死，次次都及时地救了他。
    后来秦琴告诉他，他女儿的心脏被捐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他这才放弃了寻死的念头。看着那个拥有女儿心脏的小姑娘一路长大，一路谈恋爱，一路生孩子，人生过得极其圆满了之后，也让苏泽翰找到了慰藉。
    自从女儿去世了以后，苏泽翰没有一天是睡过整觉的，他彻夜地失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原本儒雅英俊的他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老人，身姿也不再笔挺，他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有时候独自走在街上，留下的背影极其孤独。
    就这样苏泽翰自我折磨了20年，某一天在女儿祭日的时候，他一个人去墓地去祭拜女儿跟妻子。
    他看着女儿跟妻子的照片时，痛哭流涕，声声都充满着自责。苏泽翰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不祥的人，不仅克死了自己的妻子，还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越说越让人萧然泪下，充满自责跟内疚的苏泽翰跪在了女儿跟妻子的墓碑前，拿出了准备好的农药，一口不剩地喝完。
    苏黎是哭着醒过来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离开对爸爸来说受到的伤害是多么的巨大。她曾经自私地以为，像她这样又作又坏的小姑娘死了以后，爸爸肯定没过几年就会忘记她，然后跟那个秦琴阿姨结婚，再然后生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宝宝。
    当时一想到这种可能，苏黎觉得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为爸爸感到高兴，晚年的时候总算不是一个人孤老终生，有老婆孩子的陪伴应该是治愈他内心伤痛的最佳疗伤。
    可是没想到的是，苏泽翰却自我折磨了整整20年，最后因为实在太痛苦了，才了却了生命向妻女赎罪。
    在苏泽翰的心里，始终认为是自己的责任才导致了妻子跟女儿的离开。
    “爸爸，爸爸……”
    当苏黎因为心中的悲痛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出现在她眼前的苏泽翰，立刻朝着他伸出了双手。
    苏泽翰从顾言海的怀里接过了苏黎，眼睛里充满了慈爱。
    “爸爸，我想你。”
    苏泽翰一听，立刻心里变得暖洋洋地：“爸爸，也想你。”
    苏黎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顾翰霖，忽然感到有些怕怕的。
    她想起了另外一个梦，梦里的顾翰霖出现在了一间阴干又漆黑的屋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架眼镜，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却拿着一把锋利又寒光冷冽的刀。
    他目光怨恨地看向了前面绑在椅子上的一个中年男人，然后拿着刀把他残忍地杀害了，嘴里不断地说着：“蒋山，我明明告诉过你，让你不要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妈，你居然告诉了她。”
    捅完最后一刀后，一股鲜血喷喷了出来，溅了几滴在顾翰霖的脸上，平添了几丝阴郁以及邪气。
    “你把我妈害死了，那你就得死！”
    一想起这个恐怖的画面，苏黎忍不住抖了抖小身板，立刻引起了顾家三个男人的注意。
    顾翰霖一脸的关心：“阿黎，你是不是冷了，二叔要不把空调给打开吧？”
    苏黎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搂着苏泽翰的脖子，催促着他要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苏泽翰以为女儿真的是感到了累，就带着她去了二楼的卧室。
    一推门进去，典型的小公主风格。墙壁是粉色的，到处都是蕾丝，还有可爱的蝴蝶结，布置得十分温馨可爱。
    把女儿放在床沿边后，苏泽翰就去卫生间打热水，先让女儿刷牙，再给女儿刷牙，然后倒了一大盆的热水给女儿洗脚。
    苏黎看着打来的热水后，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哒哒哒地从房间里拿出另外一个脸盆，示意苏泽翰坐好。
    苏泽翰顿时明白了女儿的举动在干什么，连忙阻止她：“以后等到爸爸老了以后，阿黎再给爸爸洗脚，好吗？”
    他一点都舍不得小小的女儿做这种暖心的事，包括以后老了，只要他自己能动，就绝对不麻烦女儿。如果真的不能动了，他就请个护工照顾自己。他生孩子并没有某些人的那种像什么“养儿防老”的思想，纯粹就是体会到了当父亲的快乐以及满足。
    苏黎点点头说了一声“好”，然后她主动脱了袜子，把小脚伸进了洗脚盆：“爸爸，我自己来。”
    苏泽翰乐了乐：“我女儿长大了，真乖。”
    苏黎这时垂下了眼睛，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爸爸，我不想你赚那么多钱了。”
    苏泽翰不明白女儿这话的意思：“为什么呢？”
    苏黎仍旧一脸的不高兴，嘟着小嘴巴说了一句：“因为你好辛苦啊，天天都见不到你。”
    苏泽翰的心里暖暖地，但仍旧想要故意逗逗女儿：“可是爸爸如果不多赚点钱的话，阿黎的新衣服大房子都没有了？”
    开始创业的第一天，父女俩都有过美好的憧憬。当时的苏泽翰问女儿如果赚了很多很多钱那该怎么花，人小鬼大的苏黎就说要买好多新衣服以及住大房子。
    苏黎一听，立刻否认了起来：“阿黎现在不要新衣服跟大房子了，因为爸爸太辛苦了。”
    苏泽翰感动极了，他之前还因为接下一个大单子没有足够的人手而发愁，可现在听到女儿这么说了以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他一定要赚大钱，先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想要给女儿未来的人生被别人羡慕着，更想要女儿长大了以后因为他的强大而不会未来婆家所看不起。
    隔了几秒后，苏泽翰笑着安抚女儿的情绪：“爸爸答应你，等爸爸的公司一切都稳定了下来，爸爸保证每天准时上下班，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早出晚归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