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个铁罐

    中城高中的交战范围, 周围很安静, 似乎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这一次即便媒体也不敢往这里靠近哪怕一步。
    整个高中里，只剩下站在操场上的唐尼和托尼斯塔克。
    目前的技术还做不出能脱离钯元素的聚能反应堆，一次高波切割刃就足以消耗掉反应堆里百分之九十的能量, 这意味着在新的钯元素板送到之前, 马克11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唐尼皱着眉头。
    罗森桥里越靠越近的脚步声仿佛敲响在耳边的丧钟。
    他听见盔甲另一边托尼斯塔克的声音：“他们还有多久能到这里，friday。”
    “不会超过五分钟，sir。”
    男人没有说话，他停在中间马克11和空间虫洞中间的位置, 偏头看了唐尼一眼, 或者说，看了他身上的马克11一眼。
    联络器那头在这时响起熟悉的声音：“托尼, 我是班纳，我这里有结果了。”
    这大概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好消息，唐尼立刻道：“我们该怎么做？”
    班纳博士：“罗森桥结构特殊，受力点距离虫洞非常近, 具体位置我已经发给你了。它沟通了两个空间，只要炸塌那座桥虫洞在短时间内就会自动关闭。”博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似乎依旧在惊讶于他算出的具体数字, “炸塌那座桥需要超过五千二百太焦的威力。”
    唐尼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串公式。
    五千二百太焦的威力，相当于六万克钚239全部裂变, 相当于一百二十万吨tnt同时爆炸, 而唯一能达到这个要求的只有托尼斯塔克在成为钢铁侠之前做过的最后一件军火——
    那个长达半英里的战术核子装置导弹。
    唐尼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要通过智能管家下达发射导弹的指令, 但接着，他听见博士说：“我们有三个空间虫洞，托尼。”
    谁都知道，托尼斯塔克当初制造了三枚举世闻名的战术核子装置导弹，而在其中一枚被政府私自下令用来轰炸一个非洲国家后，他就收回了另外两枚导弹的使用权并终身关闭了核子装置的研发。
    导弹只两枚，但虫洞有三个。
    耳边，军队的脚步声还在靠近，唐尼按了按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是让五十个一百太焦的炸.药.同时爆炸呢？”
    “这不是威力能不能叠加的问题，托尼。”班纳博士无奈道，“你很清楚这一点。”
    他当然清楚。
    同样的，他也很清楚五分钟之内不会再有其他能在爆炸瞬间达到五千太焦能量的办法，而他们也不可能凭空造出一个核子装置导弹——不对。
    或许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几乎在脑子里闪过那个念头的同时，唐尼听见了盔甲里智能管家说：“检测到有外来程序正在进攻核心数据库的远程操控装置，是否启动‘红蚁’防火墙？”
    唐尼立刻看向三百米外，站在操场中央的托尼斯塔克。
    男人低着头，黑金色的盔甲上布满了战损的痕迹。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但唐尼可以肯定攻击斯塔克核心数据库的一定是他本人没错。
    因为，最后一个爆炸威力能超过五千太焦的东西是——
    他们胸口的核反应堆。
    “启动防火墙。”
    “‘红蚁’防火墙启动——警报，警报，‘红蚁’防火墙被攻破，中心数据库失守，远程操控系统强制启动，主系统将在十秒之后重启，十、九——”
    同一时间，唐尼听到了盔甲另一边friday的声音。
    “指令执行完毕，目标地点：设德兰群岛，布朗克斯，战术核子装置导弹将在倒计时结束后发射，五、四、三——”
    黑金色的钢铁侠在完成了一切后终于抬起头，钢铁面罩上带着三道极深的划痕的脸面向唐尼。
    “有战争就有牺牲，罗伯特。”唐尼听见托尼斯塔克隔着盔甲跟他说，“从自责到麻木不需要很久，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说完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四肢推进器的速率被开到最大。
    唐尼看着黑金色盔甲直直冲向虫洞的背影，想要追上，然而四肢的推进器只冒出了持续不到半秒的火光就立刻熄灭，瞬间喷出又立刻消失的推进力让唐尼一下失去平衡，甚至带着他往前摔了出去。
    托尼斯塔克在冲进虫洞前最后往后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马克11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拼了命地往这里跑的画面。
    他不得不承认唐尼制造的新盔甲很漂亮，即便盔甲上布满了划痕也依旧很漂亮，纤细的盔甲外形更方便行动，流线型也摆脱了以往盔甲的笨重感。
    他不止和他共享着天才的大脑，还能自己推敲出新的东西。
    这很好。
    “托尼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
    “你疯了？！”
    两条腿是不可能跑得过四个推进器的。
    唐尼眼睁睁地看见托尼斯塔克冲进了虫洞，虫洞那头是漆黑的宇宙空间，中间架着一座光芒万丈的罗森桥，而他站在桥的一边，迎面就是数量庞大的，身披黑甲的永恒族叛军。
    他抬起手，没有任何犹豫地。
    按下了胸口唯一的，无法由智脑操控的制动按钮。
    冲天的火光，爆炸声，混合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五千太焦的能量直接炸塌了整个罗森桥，桥体碎裂，拥有飞行能力的永恒族叛军升上半空然后被爆炸产生的能量波轰碎，而没有的则连同被炸碎的尸骨一起坠下桥体。
    碎裂的桥体瞬间割裂了两个空间，爆炸能量波及不到虫洞以外，但余波足够在操场中央的草坪里卷起飓风。
    唐尼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还在顶着那股飓风往前跑。
    耳边仿佛还停留着刚才智能管家播报伤亡统计的声音，这场突如其来的叛军袭击造成了中城高中范围内的十六人死亡。
    现在。
    可能是十七个。
    他这么想着，忽然看到在即将关闭的虫洞里，照亮正片空间的火光中央，似乎有一个人被能量波轰出来的人影。
    那道人影被直接轰到了虫洞的位置，但罗森桥已经坍塌，两个空间之间已经失去贯连，男人就像撞在了一面透明的玻璃上一样，然后下落，眼看就要坠入无尽的宇宙深渊。
    ——唐尼不清楚他是怎么突破空间之间的隔断层的。
    他似乎听见了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他最大限度地把手伸进了虫洞。
    他抓住了！
    几乎已经半个身子都进入了虫洞的唐尼低头，看向被他抓住手臂的男人。
    那个爆炸轰碎了整个马克7号，而覆盖在男人身上那层神经连接金属薄膜也被全部震碎，脱落的位置露出里面被炸到焦黑，但还在绝境病毒作用下不断复原，接着又不停重新开裂流出鲜血的皮肤，而剩下的碎片因为鲜血被黏在他身上，血肉模糊的脸几乎已经辨别不出他原本的样子。
    然而即便生命体征已经接近濒危，托尼斯塔克仍旧保持着清醒。
    冷蓝色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浓郁的鲜血，他透过这层鲜血看到头顶，那张打开了面罩后露出的神色紧张的脸。
    金红色的金属手臂把他抓得很紧。
    眼前的慢慢收缩的空间虫洞，唐尼一点一点把男人往上拉，终于在虫洞关闭的最后一秒，重新把他拉回了操场。
    唐尼喘着气，看着浑身是血的托尼斯塔克，在感受到担心受怕，看着别人劫后余生，喜悦，或者别的情绪之前。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怒。
    “你疯了。”他扶着草地站起来，“你想找死？”
    就像身体不存在痛觉神经那样，托尼斯塔克看着面前还在喘气的人，眉头也不皱一下，不顾浑身再次崩裂的伤口也跟着慢慢站了起来。
    如同终于在一次酣畅淋漓的死亡后体验到了新的东西，又像一个送死不成的人重新变得自暴自弃，托尼斯塔克勾了勾被炸烂的嘴角：“本来你应该是全世界最希望我消失的那个人。”
    似乎连声带都受到影响，声音沙哑得就像砂纸磨在树皮上。
    唐尼看着面前的人，越是愤怒，语气反而越是平静：“你不应该把我想得那么坏。”
    托尼斯塔克：“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救你吗？”
    唐尼愣了一下，在意识到男人说的是那道指挥官枪尖的电芒后。
    “我承认了。”托尼斯塔克的眼睛直视着唐尼的，“你比我更适合当托尼斯塔克。”
    唐尼哑口无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
    他可能会被眼前的人活活气死。
    因为唐尼很清楚地知道，自爆绝对不是托尼斯塔克能想到的引爆反应堆的唯一办法。
    这是事实。
    托尼斯塔克也很清楚，他只需要再多思考几秒就一定能想到别的引爆反应堆的办法，但在那之前，脑子里似乎就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就是这个了。
    这是唯一一个重新恢复宇宙秩序的办法。
    唐尼看着那双依旧不知悔改的眼睛，在沉默了几秒之后，走到托尼斯塔克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脑子有毛病吗？谁要当托尼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皱了皱眉：“注意你的语气，那是托尼斯塔克。”
    唐尼很想伸手猛摇托尼斯塔克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或者干脆一拳锤上他不知道到底装了什么的脑袋，但最终，他还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拳头在半路变成一根伸出去的手指，狠狠点在男人的肩膀上。
    戳到了对方的伤口，他不在乎，反正痛的不是他小罗伯特唐尼。
    “你才要注意你的语气，我告诉你托尼斯塔克，你那些东西我不稀罕！”
    托尼斯塔克笑了一下：“那你不稀罕为什么还穿着我的盔甲。”
    唐尼：“这是我自己做的！”
    托尼斯塔克：“但这是我脑子里的技术。”
    唐尼简直要崩溃了：“我又没有别的办法！不然呢？！顶着你的名字回去演戏吗？！你乐意！？”
    托尼斯塔克：“所以你可以继续当你的纽约首富，我不会反对。”
    “那你呢？”唐尼看着对方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像刚才那样？”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没什么不好。”他顿了一下，语气认真道，“他们更需要你，而且——”
    “我不清楚你的逻辑！”
    唐尼大声打断了他：“他们更需要我，所以你要去送死？就没人需要你吗？”
    男人抬了抬下巴，即便脸上都是血，唐尼也很清楚地看到，他笑得就像个怎么说也说不通的偏执狂。
    托尼斯塔克：“没有。”
    唐收回了他的手，在原地做了个抓狂的动作后。
    “我需要。”他重新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听清楚了吗？我说我需要。”
    托尼斯塔克看着面前只差把“我现在非常生气”这句话写在脑门上的小罗伯特唐尼。
    表情终于顿在了脸上。
    头顶在这时传来昆式战机巨大的涡旋引擎声，疏散完学生的彼得帕克和梅琳达特工重新返回战场，在看到一片狼藉的操场和已经消失的虫洞后。
    “结束了？”华裔女特工从战机上跳下，往这里走来。
    唐尼看了特工梅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看着托尼斯塔克的眼睛最后说了一句：“你下次有什么事最好想清楚了再动手，拿命来开玩笑是最没有品格和风度的一件事，你这样除了伤害你周围的人就只会让人瞧不起你。”
    他重新看向停在他旁边的梅琳达：“梅琳达特工，这里有人需要治疗。他撞坏了脑子，我建议你把他带去神经科看看。”
    说完后，唐尼拉起也跟着凑过来的小蜘蛛侠的手臂，转身往草场外走。
    彼得帕克被唐尼拉着，也没有挣脱，乖巧地跟上他的脚步，但中途还是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斯塔克先生？”
    唐尼：“在吵架。”
    彼得帕克愣了一下，看出面前的人不想多说什么，又换了个话题：“那个人是谁？”
    唐尼：“一个傻子。”
    彼得帕克：“......”
    .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几乎变成一片废墟的操场中央。
    在被那群医护人员抬进救护车，并且浑身插上各种管子，然后载着他开往医院后。
    托尼斯塔克才终于从刚才的对话里反应过来。
    他伸手拔掉那些管子然后站起身，在护士的惊呼声中单手撕开了救护车后门，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能感觉得到他伤得很重，五千太焦的爆炸能量即便他注射了绝境病毒也应该当场被炸成碎片，但他活下来了，就像一个奇迹。
    托尼斯塔克后知后觉地回想着唐尼刚才说的话。
    他站在马路中央，周围是呼啸而过的各种车辆。
    他在相互交织的嘈杂引擎声里，似乎听见了他心脏重新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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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尼：我说我需要你的意思是，我需要你的身份，因为我们总有一天要换回来，明白吗？
    只听见了前半句的铁罐：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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