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照顧

    家庭医生走后，王穆然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照顾着林言。
    林言半夜开始发烧，据说是因为伤口撕裂没有及时处理，因为细菌感染导致高烧。
    王穆然用乾净的布巾擦拭林言被汗水溽溼的额头，也许是因为愧疚，有着轻微洁癖的他全然不嫌弃少年弄脏了自己的床，反而轻手轻脚的替对方擦拭，然后换掉湿的不成样子的衣服，拿了自己的睡衣给对方穿上。
    王穆然和林言差了一大截，林言只到王穆然的肩膀，因此睡衣对他而言几乎是短版的睡裙，王穆然也没想太多，只是认份的替对方上药，然后换掉了枕头和被子，最后换上新的被套才将林言重新放回床上。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真的太瘦了。」王穆然望着床上因为高烧脸色红润的林言，对方的手臂十分纤细，他一隻手就能拢住对方的双手，想到自家和熊一样高大的弟弟，第一次对要将少年送给弟弟的想法產生迟疑。
    「王总……」床上的林言惨白着脸，没有血色的嘴唇突然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都说梦话是人们心里最真实的反应，王穆然弯下腰凑了过去，想知道这个唯唯诺诺的少年，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王总、王总……」林言紧闭着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挥舞起来，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
    「我在。」王穆然一把抓住了乱挥的手，握着手里小小的手，他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塌了一小角。
    「我在，林言。」不自觉地，王穆然又重复了一次。
    「王总……您别不要我……」林言动了动手腕，没挣脱，秀气的眉头皱起，一滴眼泪从紧闭的双眼悄悄凝聚。
    「真爱哭。」王穆然轻轻抹去少年的泪水，着魔似的送到唇边。
    好咸，而且有点苦。
    「您别不要我……我会乖的……小嫣能做的我也可以……您要了我吧……」林言似是被梦魘住，王穆然听着少年的呢喃，回忆倒带，一下子回到白天时，他买下了另一个少年时，林言脸上隐含绝望的表情。
    是被自己吓住了吧？王穆然稍微想想便知，长时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过着压抑而恐惧的生活，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心里驀地泛起一抹心疼，王穆然轻轻揉了揉少年汗湿的脑袋，声音低哑，像是给予向床上少年的承诺：「不会不要你，林言。」
    隔天早上，林言起了个大早，他眨眨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茫然。
    这里是哪里？他不是被王总买下，然后带到家里了？为什么一睁眼又是另一个地方。
    林言挣扎着想起身，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身后隐蔽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疼，整个人像是快散架了似的。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林言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联想到自己可能被所谓的「王二少」，心里忍不住產生一丝委屈。
    那男人对自己那么温柔，又是给拖鞋又是餵饭，他还以为……
    果然，对方只是把自己当成是买给弟弟的玩具，心里没有半点想法？
    「你好像很喜欢胡思乱想。」低沉的男声响起，林言抬起头，心心念念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王总！」林言又惊又喜，他还以为自己被送上了王二少的床，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
    「别乱动。」王穆然将餐盘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轻车熟路的摸上了林言的额头，确定对方确实退烧，才从一旁的餐盘上端了个小碗，放到了林言手上，「你昨天半夜发烧，满身都是汗水，抱歉当时时间比较晚，情况紧急，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擅自替你换了衣服。」
    林言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声音细细的：「裤子……」
    「家里没有你的尺寸，只好让你先穿我的睡衣，因为睡衣比较长，你又发烧流汗，我想着不要包那么紧你会比较舒服。」王穆然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百口莫辩，他趁着少年发烧昏迷，脱了对方的衣服不说，还不让对方穿上裤子，要是旁人肯定得怀疑他居心不良。
    也就是林言好脾气容易欺负，这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和他闹。
    「没关係……」林言吶吶，想到身上的衣服是王穆然穿过的，林言鬼使神差的提起袖子，精緻的鼻樑在上面蹭了蹭，「有王总身上的味道……」
    其实衣服已经被钱姨洗得很乾净了，又晒过，只有洗洁精和太阳的味道。
    「别闹，医生说你这叁天只能躺在床上，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先到公司了。」说完立刻转身，竟有那么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言看着王穆然离去的背影，一直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些，静静露出了一个笑容。
    霎那芳华。
    再说那边王穆然到了公司，一直很有效率的王总裁竟半天没看进一个字，整个脑袋里都是家里躺在自己床上，脸色苍白的小小少年。
    不知道小傢伙现在怎么样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脸色还很苍白，也不知道身体是不是还很不舒服？他的胃口那么小，给他的粥不知道是不是盛的太多？昨天那黑衣人的动作太粗鲁，把少年都给弄伤了，少年的皮肤那么嫩，又那么爱哭，说不定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偷偷得哭。
    王穆然越想越不对劲，整个脑海中都是林言缩着身子，躲在自己被窝里可怜巴巴的流泪的样子，他用力摇摇头，为了防止自己一直想着这件事情，立刻将重点转移，对着一旁的助理问道：「王经理呢？」
    为了防止弟弟沉溺床事死在某个男孩身上，宠弟狂魔王穆然破天荒做了件大事，他罔顾了自家弟弟的意愿强硬给对方套了个经理的间职，规定对方至少一天八小时得待在公司里。
    「王二少今天请假。」秘书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王穆然的脸色，谁都知道这人宠弟弟宠的没边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他才不去撞这枪口，「据说是生病了，一大早躺床上爬不起来。」
    王穆然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什么生病？肯定是和某个少年闹了大半宿，闹得太晚早上爬不起来。
    王穆然正想发火，赫然响起自己昨天送去的那个男孩，那张脸确实是弟弟会喜欢的模样，一时太过激动，脑得晚了也不是不可能。
    「王经理怎么样了？他病的如何？有没有看医生？」弟弟的荒唐事只有上流圈子知道，公司员工都只知道有这个人，但却没怎么见过。
    因此王穆然想了个方法，让二少爷在每次和人翻云覆雨之后，一定要找个医生看看情况，如果人没事就说一切安好，如果人没了就二少老毛病又发作了。
    岂料，秘书的眼神有些古怪，他先是看了看王穆然的脸色，然后才小声的说着：「医生说，王经理他……非常好。」
    什么情况？王穆然皱眉，这算是什么回答？
    不过王穆然也不担心，那少年和林言是不相上下的瘦弱，想来是弟弟太幸福把人做的下不了床，医生才会有此一说。
    想到林言，王穆然心里一紧，趁着午休匆匆忙忙往回赶，一路上归心似箭，整个脑袋只有床上的少年。
    他还来不及换鞋，只脱了皮鞋便匆匆往二楼走去，直奔自己的卧室，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看得身后端着餐盘的钱姨是惊讶不已。
    「先生？」钱姨是真的有点惊讶，王大少就是个工作狂，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住在公司里，从来没有在午休时间回来过。
    想到房间里的少年，钱姨心下了然，这清心寡欲的大少爷莫不是被人套住了？
    「他怎么样了？」没有指名道姓，但钱姨很清楚对方问的人是谁。
    「小先生没事。」王穆然没有介绍对方的身份，钱姨想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比较保守的称呼，「中午吃了点稀饭，现在大概又睡了吧。」
    「我知道了。」王穆然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推开门，没有看见背后钱姨略带深色的神情。
    林言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的人本就安分，睡着之后更显乖巧，既没有打呼也不磨牙，只有一点小小的呼嚕声，有点像猫，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
    王穆然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揉了揉那手感极好的黑色脑袋，被骚扰的人儿也没有醒，只是皱了皱眉，或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紧皱得眉头松开来，脑袋亲暱的蹭了蹭。
    林言可爱的动作让王穆然一颗心都要化了，他也不吵醒对方，只是替林言捏了捏被角，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