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别学他说话。”孙悟空冷冷呵斥道。
    白骨精在孙悟空面前不敢耍花样, 索性也不管白衣飘飘直接瘫坐在地上，青嫩的绿草搔的他脚腕痒，用手拨弄了一下半抬头：“大圣, 你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见他, 可你真的不知道见他最直接的办法是什么吗，或者你压根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想见他？”
    一样的脸, 一样的动作，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孙悟空拂了拂袖，厌恶转身。
    那天晚上之前他都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白骨精区区一个小妖精，翻不出大浪花，只要他……
    孙悟空顿了顿，不再想那个人。
    白骨精身后定有人相助，先是调虎离山引他离开，再是勾勒幻境让他迷失自我，一步一步将陆沉从他的心头挖去，鲜血淋漓。
    孙悟空猛地握拳，手背青筋根根暴起。
    那边话音未落，白骨精身子陡然前倾，莹莹绿草上一大片暗红的血迹，白骨精身子软的手撑着地都摇摇欲坠，一身骨架飘零似乎随时都有散落的迹象。
    孙悟空声音冰冷响起：“你本无人形，又为何与他长相一样？”
    当初不究，只是因为他不深入，上面就会通融，会放过他们，只是没想到——
    即便自己已经明确到如此地步，他们仍旧不依不饶，究竟是为什么！
    欺人太甚。
    “大圣心思果然玲珑剔透，什么都知道呢，否则怎么不问我为何他与我生的一样。”白菇酱强装笑脸，与孙悟空线上周旋，伺机偷摸溜走。
    孙悟空冷哼一声，陆沉，在他心中永远都是唯一。
    白骨精双爪忽然紧握，一阵阴风刮过，只留下阴恻恻的声音在冷风中回旋。
    “大圣，你也看得甚是清楚明白，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人无辜，但求放过我吧。”
    孙悟空后背一僵，定在原地丝毫不动。
    类似于陆沉却又不像陆沉跳脱性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圣，当日佛祖路过白骨山，因缘际会我感受到佛祖普光照射，因此幻化成人，至于人形态……”
    孙悟空手背紧紧绷起，身子也侧了一瞬，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准备回头挽留那个渐渐消沉的声音，只可惜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他还是半分未动。
    原地站了许久，淡淡一声叹息响起，孙悟空口中念决，脚下踩着筋斗云往西方去了。
    目的地明确，半路却拐去了南海观音处。
    观音菩萨陡然睁开眼，唇角露出一抹慈善的笑容，双手一扬，柳叶翻飞，空中晶莹剔透的水滴闪着七彩的光，淡淡一瞬之后有回复平静。
    坐下童子不解地歪着脑袋问：“菩萨，清心静气？”
    菩萨抿着唇，但笑不语。
    转瞬间，孙悟空便已经抱胸站在了菩萨面前，双眼低顺：“菩萨。”
    菩萨端坐于莲花之上，淡淡佛光孕育着周围生机万物，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也不开口说话，只笑眯眯看着孙悟空。
    孙悟空：“菩萨既说有缘，又为何要送他走。”
    菩萨：“悟空，万物皆有缘。”
    孙悟空手背青筋暴起：“不一样。”
    菩萨抿唇：“万物皆有缘法，欠你的合该是要归还的。”
    孙悟空抬脸，尖削的下巴更显刚毅，只是眼神中缺少了当日的冲动莽撞，柳叶飘动，上面水滴来回滚动，没有吸收到戾气略显不开心。
    “五百年日日夜夜，我齐天大圣头衔名声，又如何是一句简单归还便还得起的？”这些我都已经不再计较了，又为何——还容不下他。
    菩萨笑：“他、你也不需要吗？”
    孙悟空瞳孔骤缩：“菩萨何意？”
    菩萨声音空灵：“若靠近西方，恐怕他会神魂聚散，亦或是……他本就神魂不全，待到补全，他也不是他了。”
    孙悟空坚毅挺拔的身子微晃。
    菩萨又笑：“悟空，何人会有执念，何人不能有执念，当日大闹天宫之后，压你在山下五百年，源头并未是你错，但因果却需你承担，是对是错，无人能解，但总该有个了断，有人执念因此而生。”
    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软乎乎的热度，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一声一声傻兮兮清脆的大圣爷的叫声。孙悟空抿了抿唇：“不一样的。”他是活生生的人。
    菩萨声音淡淡：“自然是不一样的，执念一旦离体，则是独立的个体，他有神志有思想，甚至排斥本体，只因——对你的执念。”
    孙悟空骤然抬头，将菩萨接下来的话堵回口中，咄咄逼人：”我还能见他吗？“
    菩萨：“当然能，他本是对你的执念，即便你不找他，他也会自发来找你，只是暂且一介凡人，需有人相助罢了。”
    孙悟空转身：“不了，我去寻他。”
    半晌，孙悟空又道：“若他再进入这个世界，是否还会……被融合？”
    菩萨目光远眺西方：“对方也想剥离他呢。”不然也不会将他送去异世界，只是执念到底太强。
    ——
    “小沉，小沉？”
    陆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有点模糊，凭着印象一把攥住面前人的手，正准备叫大圣爷的时候，他听见一个焦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的熟悉女人声音正在尖叫。
    “小沉，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
    陆沉借着那只手的力道晃着脑袋慢慢坐了起来，四面全是纯白，很明显是在医院了。
    他回来了，最后还是回来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是睡得时间太长引起的头疼，穿越前几乎他每次睡起来都会有一阵长时间的头痛。
    陆沉勉强睁着还有些粘腻的眼睛：“妈？”
    女人满脸泪痕，披头散发，看样子是吓得紧了，反握住他的手：“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要是有难受的地方赶紧告诉妈。”
    陆沉抬起酸软的胳膊摆了摆手：“妈，没事，还就是睡着了。”
    陆沉妈妈一脸的担心和后怕：“这次不一样，以前从来没在大马路上睡着的，孩子，沉沉，你实话告诉妈，最近是不是嗜睡症又严重了。”
    她虽然知道陆沉的这个病身边离不开人，但她毕竟要和陆沉爸爸赚钱养家，不能随时随刻都在陆沉的身边。
    对于这个孩子，他们有的就只有抱歉。
    陆沉顿了顿，沙哑着声音，问道：“我这次睡了多久？”
    陆沉妈妈吸了吸鼻子，鼻翼和眼圈红肿不堪：“三天了。”时间不算长，就是地点吓到他们了，一接到电话连下午的会都没开，直接就来了亿元，在看见陆沉安然无恙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这才像是过山车终于坠地，勉强松了一口气。
    说完她握了握陆沉的手，伸手抚过他的额头，拖着哭腔哑着声音问道：“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妈待会去给你弄点粥喝？”
    虽然三天没吃没喝，但陆沉刚醒，意识还未完全回笼，一点都不饿。摇了摇头，环顾了一圈四周：“我爸呢？”
    “去找医生了，虽然医生说没事，但还是做个全面检查的好。”
    陆沉又看了一眼素净的医院布置，视线在各个先进的医疗器械上打着转。
    这次是真的无比确定自己已经回来了。他身体发软，坐不了多久就躺了回去，勉强伸手按了按心脏的位置，似乎有点沉重，夹杂着疼痛的情绪，但心里还是充满了希望和期盼，咬了咬下嘴唇。
    他一定会等大圣爷的，不管多久都会等的。
    只期盼大圣爷也能等着自己。
    就在他默默咬着腮帮子下决心的时候，又听见他妈妈抱怨的声音：“怎么这么慢，呀，何医生，您来了，您快过来看看，我儿子醒了，沉沉他刚醒，您给看看还有什么事没。”
    陆沉妈妈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迎上去，又看到后面跟着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脸上立刻堆起了感激的笑容：“孙先生，您怎么来也了，是来看我们家沉沉的吗？快进来进来，沉沉他刚醒，我刚还说等有时间了让他亲自去找您道谢呢。”
    跟在两人后面的陆沉爸爸声音也带着疲累：“这不是刚在大厅看见孙先生了吗，就跟他一起过来了，何医生，您先去看看孩子吧。”
    “没事，我正好没事过来看看。”
    听见那熟悉无比的声音，还在消极状态的陆沉猛地抬起头来，眼泪几乎要从眼角落下来，他慌乱扒拉了两下被子盖住脸，埋下头不让人看他的表情。
    一边的何医生轻声问：“是不是哪不舒服，头疼还是磕到哪儿了？”
    陆沉慌乱摇摇头，期间还偷瞄了一眼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手紧紧捂着嘴瞪大眼睛，丝毫不敢相信他一觉睡起来就看见大圣爷了，还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完全一副现代装扮的大圣爷。
    不会是人有相似吧，不会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而出现幻觉了吧。
    陆沉使劲咬了咬下嘴唇，一阵龇牙咧嘴。
    疼，是真疼，真的不是幻觉。
    他惊喜地看向他父母，声音近乎于颤抖：“爸妈，这位是……”
    孙先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甚至还带着睥睨众生的自负，像极了他当初第一眼见到的大圣爷。
    陆沉妈妈吩咐陆沉爸爸去买粥之后，简单擦了擦脸迎上来，亲切地拉着孙先生的胳膊：“这是孙先生，是爸妈公司的合作伙伴，这次还真的是巧了，是孙先生把你送来医院的，小沉，快点跟孙先生说谢谢。”
    陆沉视线黏在孙先生的脸上下不来，不过陆沉妈妈也仅仅只是客气了一句话，她说完之后关注点就完全放在了正在帮陆沉检查的医生身上。
    她和孩子他爸平时都忙，对陆沉的照顾不多，接下来还会更忙，好不容易请假来一趟医院，一定要把所有的潜在危险都一次性解决了。
    陆沉就这样静静地、肆无忌惮地和眼前从天而降、带给他无尽惊喜的男人对视着，眼底泛起点点泪光，差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来回摩擦。
    他忽然嘴角咧开一个勉强的笑容，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大圣爷？”
    孙先生嘴角微勾，冲着他点点头。
    我说过让你等我，可自己在尝过等人的煎熬之后，又如何舍得你陷入相思之苦，自然是提前来寻你了。
    陆沉耳边还能听见妈妈和医生琐碎的声音，但他眼里就只剩下了孙悟空一人。
    那个眼含星光，满眼只装得下自己一人的大圣爷。
    那一刻，他看着他满目的笑意，似乎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眼底有爱意。
    大圣爷喜欢他，大圣爷爱他。
    大圣爷来找他了。
    他以后可以和大圣爷永远在一起了。
    大圣爷眼底的爱意——比女儿国国王的还要浓厚，几乎都要凝成实质溢出来。
    陆沉眼角的泪水朴漱朴漱往下掉，模糊了眼前大圣爷的身影，被陆沉迅速抬起袖子抹掉。
    ——
    经过检查，医生确认陆沉就真的只是和以往一样睡着了，也没摔着，既然已经醒来了，那就直接可以出院了。
    陆沉的父母还有事，但这次也有点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回家，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兀自为难纠结着。
    孙先生跟着他们出来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你们家是哪儿的啊，是在爱莲小区吗？”
    陆沉就是在从学校出来，进入小区门口时晕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