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他午饭没吃，胃里空着，吐出的只有几乎消化殆尽的一点早餐，还有胃液和胆汁，苦不堪言。
    拍戏时想把呕吐演得这么逼真，演员通常都要抠喉。他没有在演。
    小庄的侵犯令他感到恶心。
    其实那具身体的每一寸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是他意淫过无数次的、也拥有过的、关顾的肉体。它在他眼里曾经无比可爱，连脚指甲都无与伦比的可爱，他把人类能幻想到的所有亲密举动，都用来幻想它。
    他以为自己热爱它。
    以前他把小庄当做关顾的保护伞，关顾不肯做受，他还小小的幻想过关顾作为小庄一定肯让他攻，想来还觉得有点美妙。
    然而此时此刻，他发现完全不是这回事。
    可爱的它，里面装的不再是关顾的灵魂和思想，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它变得没有意思，细腰长腿翘臀统统没有了吸引力，它好像瞬间枯萎了。
    他没有自以为的那么爱它，他甚至恐惧它。
    他吐到吐不出，低头太久，脑子也有一点缺氧，嘴巴里还有胆汁的苦涩，身体略微还有刚刚被小庄挑逗过的余温。
    恍恍惚惚，他好像听到关顾的声音：“周放，你别怕，有我呢。”
    他准备放弃中考去学挖掘机的时候，他爸爸重病住院的时候，他第一次去上表演课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永远失去父亲的时候，他妈把猫来扔掉他到处找都找不到的时候，他被全网黑耍大牌事业一蹶不振的时候。
    他生命里每一个孤独需要陪伴的时刻，关顾都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他用力闭了闭眼，依依不舍地用听觉追逐着并不存在的回音。
    不要怕。周放，你不要怕。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再畏首畏尾，他就真的要输了，再也找不回关顾，还要把自己存活于世的资格也弄丢。
    爸爸死了，妈妈不要他，他什么都不会，也不热爱演戏，他在这世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关顾。
    他作为人的一捺，是关顾的一撇在撑着他。没了关顾，他连人都做不了。
    是关顾把他从每一次即将到来的沦落里拯救出来，他能不能，拯救关顾一次。
    第五十五章 计谋
    周放站起来, 一回头, 小庄站在卫生间门口, 脸色难看地望着他。
    他扯了一截纸巾胡乱擦了擦脸，惴惴不安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厉害。”
    小庄竟没发飙, 说：“好了吗？好了让我再试试。”
    他朝前走了两步。
    周放喉头一哽，恐惧道：“不要了！我快把胆吐出来了！”
    小庄停住。
    周放小声说：“要不，你打我一顿得了, 就当报了前几次我打你的仇。”
    小庄道：“然后呢？”
    周放沉默半晌, 说：“就两清了吧。”
    小庄道：“你做梦。”
    周放：“……”
    小庄进来，他站得笔直, 一动也不敢动。
    小庄拿了挂架上的毛巾，打湿, 拧干，然后站在他面前, 仔仔细细给他擦了擦脸。
    他呆若木鸡，完全没有反应。
    小庄擦完了，盯着他的脸看了看, 表情平静, 说：“我们改天再试试，我好好学习，刻苦练习，你早晚会习惯的。”
    周放：“……”
    小庄拍拍他的脸，十分温柔, 像对只宠物，说：“好了，上去吃外卖吧。”
    周放机械地转过身，朝外边走。
    小庄在他身后补了一句，语气又阴狠起来：“别让我发现你又偷偷跑出去，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他本来怕小庄晚上还要找他，回到楼上也坐立难安，模拟设想了无数遍，接下来的戏要怎么演。
    但是一直到十点多，小庄都没有找他。
    是被下午他的呕吐反应打击到了吗？
    他平躺在床上，认真思考。
    猫来从他脸上踩着过去，过了会儿又踩着回来，来来回回好几趟。
    他怒了，抓住它塞进被窝里狠狠一通揉，揉得它喵呜哇乱叫。
    手机一响，他一撒手，猫立刻跳下地，嗖嗖跑得没了影子。
    周放如临大敌地拿过手机来。
    小庄：“你睡了吗？”
    这句看不出他的意思，周放没敢立刻回。
    过了两分钟。
    小庄：“如果我还是不会说话的周小庄，你是不是早就爱上我了？”
    周放愣了一下。
    这条消息眨眼便没了，“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翌日。
    关顾消失的第二十天。
    周放没有像平时一样下楼去吃早饭。
    小庄也没有找他。
    两人好像互相遗忘了对方。
    遗忘了大半天。
    一直到傍晚，小庄才打给周放。
    接通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微妙的迷之尴尬。
    过了好一阵子，小庄才道：“你在干什么？”
    周放道：“看剧本。”
    小庄：“还没看完？”
    周放说：“快了。”
    小庄问：“什么时候开机？你也休息很久了。”
    周放道：“剧本刚改完，我的部分没改，给别人加了戏。”
    小庄道：“那你慢慢看吧。”
    他今天说话的语气格外沉稳，没卖萌，也没突然爆炸。
    周放谨慎的：“好。那我挂了。”
    小庄道：“哎。”
    周放瞬间绷紧了神经。
    小庄道：“我要去趟超市，有什么需要帮你带的吗？”
    周放说：“没有。”
    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边向楼下张望，边打给简宁川。
    “小简，”他开始入戏了，虽然在自己家，也忍不住鬼鬼祟祟，低声道，“辛苦你一趟，现在马上立刻来我家，知道地址吗？”
    简宁川大约正无聊，一听有事做，兴奋道：“知道在哪个小区，但是具体不太清楚。”
    周放说了楼栋号，又说：“你别穿得太随便，稍微打扮打扮。”
    简宁川道：“没问题，要我打扮成什么style？”
    周放隔窗看到了小庄，正往外面走。
    简宁川道：“红毯look怎么样？”
    周放说：“就可爱一点，萌一点的，行吗？”
    简宁川道：“行啊，要lolita吗？女装我也行的。”
    周放：“……不要！”这是个什么物种的攻啊？！
    和简宁川约好，他又估算了一下时间。
    然后下楼，打开关顾的家门，进门左顾右盼了一番，好像确定了没有人，要进去，看了看脚上的皮鞋，又把脚缩回来，换上了拖鞋。
    然后直奔卧室，从床头柜抽屉的盒子里，拿了安全套。先是拿了一个，出来后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折返回去，又多拿了两个，三个一起塞进了衣兜里。
    再次离开时，他好像太过慌乱了，抽屉没有关好。
    到门口换回他自己的鞋，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小庄打来的。
    他手足无措了半晌，深呼吸几次，才就义一般接了。
    小庄开开心心地问他：“想吃榴莲吗？我给你买一个。”
    周放紧张道：“不用，我马上要出去了。”
    小庄一顿：“去哪儿？”
    周放道：“我……临时有事。”
    小庄说：“马上就天黑了，还要工作吗？”
    周放道：“没工作，是要去见个朋友。”
    小庄道：“哪个朋友？我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