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简莫的头被她剪的跟狗啃了一样， 别提多难看了，连亲自操刀的亲妈都不忍心直视，一言难尽略带小心虚的移开目光。
    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她心想。于是，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拿起电推剪把简莫坑坑洼洼的小脑袋直接剃成了个光溜溜的小光头。
    许娇娇很有心计的没给儿子照镜子，所以简莫没在第一时间看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还冲着亲妈抿嘴笑。
    许娇娇将他的理发围布解开，抱起他的瞬间，他和平时一样，亲昵的把小脑袋埋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丝毫没察觉到脑袋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麻麻。”
    “哎，我的莫莫。”
    许娇娇应了一声， 习惯性的想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嘴角一僵， 停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讪讪收回。
    等简宁从书房回来，震惊的看着像卤蛋头一样光溜溜寸毛不生的儿子，微扬的唇角不禁一滞，倒抽了口凉气。
    不过走开一小会的功夫，他儿子怎么就成了小和尚了。
    前边陪儿子玩耍的许娇娇听到人进屋发出的响动，警惕回过头看，只见简宁愣愣的怔立在门后，她微微蹙眉，伸手冲他比划了个禁声的动作。
    然后许娇娇起身经过简宁身边时，撩起清凌凌的眼眸扫了他一眼，都不用说话，简宁默契的跟在她身后，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客厅去了卧室。
    怕简莫会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许娇娇小心的将卧室门关上，这才转身狡黠的朝他眨巴眼睛。
    “幸亏你刚才没出声，莫莫他现在还不知道头发的事情呢。我是这么想的，这事我不说，你不说，周姨也不说，那他就不会知道头发没了。能瞒多久我们就瞒多久，最好瞒到他头发长出来为止。”
    听了她这话，简宁嘴角忍不住抽搐，艰难的说道:“……他要是自己照镜子看到了，怎么办？”
    简宁的原意是这事就算他们千方百计隐瞒，最终孩子也会自己看到，根本没法瞒，也瞒不住。还不如提早告诉儿子，让他知道这个既定无法挽回的事情，他这么小，兴许会喜欢小光头造型也说不定。
    就像他，乍一看确实吓了一跳，可越看越好看，他们儿子剃光头那也是个漂亮孩子。
    许娇娇眸光一闪，确实考虑的有些不周祥，她果断说道:“那我们就不给他照镜子的机会。恩，我们就这么干!简宁，你先去照看莫莫，别让他接触到镜子。我再跟周姨说一声，让她注意点，这样严防死守大概就没问题了。”
    话音刚落的瞬间，简宁遥遥伸手，心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孩子妈妈人影早已经不见了。
    对此，简宁无奈的深深叹口气，转身脚步沉重的进了客厅，作为帮凶帮助罪魁祸首的孩子妈妈一起，隐瞒他可怜无助弱小的儿子。
    爸爸对不起你啊，莫莫!
    不是爸爸信了你妈妈的些，一时没能抵抗住她的撒娇，听信她信誓旦旦，信心满满的言辞，心软之下把你的头发交到了她手里。
    爸爸悔不当初!
    许娇娇的办法是挺好，可惜没隐瞒两天，就让简莫小朋友知道自己光头了。
    那个盛夏的午后，简莫探出可爱的小脑袋，睁圆乌溜溜的大眼睛珠疑惑的瞅着身前的水盆里倒影出来的那个光秃秃的小胖子。
    这是谁啊？怎么没有头发呀？
    他鼓着胖乎乎的脸颊，边想边伸出小胖手胡乱搅了搅平静的水面，随着波浪起伏，水里的小胖子瞬间支离破碎。
    简莫看了，开心的发出像小鸭子嘎嘎嘎的笑声。
    没过多久，简莫便发现光头小胖子很快恢复成原样，他又调皮的伸手去搅，就这样周而复始，乐此不疲的玩着。
    周小妹取新毛巾回来，看他自己跟自己玩的挺好，笑了笑，也没阻止他玩水。
    毛巾放在水盆里打湿拧得半干，周小妹一只手托着简莫扭来扭去的小胖脸，另一只手拿着湿毛巾给他擦了擦。简莫惦记着水里的小胖子，连擦脸都没忘记往水盆里猛瞧，等他看着那个小胖子拧着眉毛，躲闪毛巾，又裂开了小嘴笑了起来。
    听他嘎嘎笑个不停，周小妹好奇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变明白怎么回事了，她说道:“奶奶还琢磨着莫莫怎么这么开心，原来是看到水里自己的倒影高兴啊。”
    周小妹这句话捅了马蜂窝了。
    简莫不是六七个月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屁孩了，他现在八个月大了，大人很多话他都能模模糊糊听懂了。
    他瞪圆眼睛，呆呆的注视着水里的小胖子，这怎么会是他呢？
    他明明是有头发的呀，接着简莫下一下伸手往脑袋摸去，光滑一片，就在这时，水里的小胖子也学着他魔头。
    简莫再也没能忍住心底伤心难受的劲儿，吸了吸小鼻子，瞬间迷茫起的晶莹泪珠一颗颗从眼眶中滑落，掉在水盆里，发出一记记轻轻的叮咚声。
    见他无声无息的哭泣着，周小妹心都被他哭得碎成一片了，麻利抱着简莫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人一旦做了亏心事，就会莫名心虚，特别想些什么来弥补受害者，许娇娇也不例外。
    这两天，她对简莫小朋友那叫一个千依百顺，儿子想要星星，她就不摘月亮，又给买零食又给买玩具，比平常买的数量还多出一大截。
    晚上下班回来，许娇娇人还没到客厅，客厅里的一老一小就听到她的说话声，“莫莫，莫莫，快出来看看妈妈今天给你买了什么呀？”
    许娇娇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在客厅口等了一小会儿，也没等来那个听到她声音，会像小奶狗一样蹭蹭朝自己爬来，热情迎接她的小身影。
    没提前收到风声的她，此时并不知道儿子已经知道自己头发没了。
    出于某种小愧疚，许娇娇非常大度的原谅了她儿子没热情迎接自己的事情。
    她快步走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倔强小身影，蹲下身挨在他身边，笑道:“莫莫，是妈妈回来了，你高不高兴呀？”
    简莫小朋友仿佛没听到亲妈的问话一样，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小铲车，傲娇的没给她一个眼神。
    许娇娇头一回被儿子冷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总算能理解时常不受儿子待见的简宁的心情了。
    不甘心受冷落，她伸手戳了戳简莫小朋友白嫩嫩，胖乎乎的莲藕胳膊，笑嘻嘻将脸凑过去。
    “莫莫，你今天怎么了呀？是不高兴了，还是受委屈了？跟妈妈说说呗，妈妈帮你教训那个欺负你的人。”
    话音刚落，简莫便扭过小身子，垂下的浓长睫毛微微抬起，哀怨的瞅了她一眼。他记性好着呢，就是妈妈给他剪成光头的。
    许娇娇:这什么意思啊？
    还是周小妹给她解了疑惑，她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把许娇娇拉到一边，撇了眼无精打采的简莫，压低声音说道:“……莫莫知道他头发的事情了……是我不好，不是我说漏嘴了，他应该还不会知道……伤心的哭了一下午，一个小时前没力气才止住哭……”
    许娇娇恍然大悟，是这样啊，刚刚她还奇怪，简莫的眼角鼻尖都泛着红晕，原来是哭的呀。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儿子这么能哭，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只是剃光头发而已，又不是古人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么件微不足道，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居然值得他这么伤心。
    一点都不大气，不像个男孩子。
    许娇娇原以为这么丁点大的孩子不知道美丑，给他穿什么衣服都乖乖穿着，也没见他发表过什么意见啊。给他扎小揪揪，也没见过他不乐意，还傻乎乎的跟着她乐。
    怎么就对光头根根于怀呢？
    许娇娇把给儿子买的幼儿零食交给周小妹，“周姨，你先进去忙，我来哄莫莫。”
    “好的。”周小妹不放心的瞟了眼那个小身影，叹息着回了厨房。
    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许娇娇迈着坚定的脚步来到简莫小朋友前面，微微弯下腰，一把将奶香奶香的小身子抱在怀里，伸手勾了勾他红彤彤的小鼻梁，调侃道:“听说今天下午有人哭鼻子，哭得好惨好惨，眼睛鼻子都哭红了。莫莫能告诉妈妈他为什么要哭啊？”
    话音刚落，简莫抿着小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他眼眶里不住打转，一副要哭不哭，又委屈又可怜的小模样。
    “哎哎，妈妈不是在说莫莫。莫莫是世上最好的好孩子，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哭呢。”许娇娇连忙抽出纸巾，给儿子揩眼泪。
    简莫含着眼泪摸摸自己小光头，委屈巴巴的说着:“法法，没乐。”说完，他垂头丧气的把小脑袋挨在妈妈肩上。
    “哦哦，莫莫是在说头发没了呀，你还不知道吧，这是妈妈特意给剃的光头。”许娇娇厚着脸皮，非常不要脸的糊弄自己儿子，“夏天到了，毛发长的动物比如猫猫狗狗都喜欢掉毛，妈妈怕莫莫也掉毛，头发。你才那么点头发，掉了多难看呀。为了你好，妈妈才忍痛把你的头发剃光了。等天气冷了，头发就能长出来了……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你着想，莫莫能原谅妈妈吗？”
    说完，许娇娇扳过儿子的小身子，低头亲了亲他婴儿肥满满的胖脸颊，惹得简莫小朋友瞬间破涕而笑，将自己的小脸亲昵的去蹭妈妈的脸。
    简宁下班迟一些，刚进院子便听到客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待走进客厅，就看到许娇娇简宁母子俩一起玩耍的温馨画面，美好的就像一副画，他心想。
    本来一切是挺美好的，直到简宁进来，简莫抬头看见爸爸头顶乌黑浓密的头发，瞬间想起自己的光头。扁了扁小嘴，眼泪无声无息的滚落下来，心疼的许娇娇立马把儿子抱在怀里，一下下抚着他的背脊。
    简宁愣在原地，跟许娇娇面面相窥，完全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惹得他家的小祖宗看他不顺眼了。
    许娇娇埋怨的瞟了简宁一眼，她好不容易把儿子哄好了，这下因为他前功尽弃了，“莫莫，告诉妈妈，你怎么又伤心了呀？”
    简莫小朋友抹着眼泪，抽抽搭搭道:“巴巴，发发……”
    话音刚落，他的眼泪瞬间决堤，哇哇大哭起来。虽然妈妈说是为他好，可他还是很伤心，非常伤心。看到爸爸有头发，而自己没有头发，那个伤心的劲儿瞬间达到顶峰。
    很好，这个理由确实很强大。
    许娇娇若有所思，紧接着抬起凌厉的眼眸扫了眼简宁，无声说道让他出去避避，暂时别出现在她伤心欲绝的儿子眼前。
    不然她就算哄得再好，只要见了他爸爸，孩子联想自身照样伤心。
    简宁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妻子，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个近乎强词夺理的理由被她赶出门，还不容他为自己辩解几句。
    这什么事情跟什么事？儿子的光头又不是他给剪的，为什么只有他不招儿子待见呢？
    目送怀疑人生的简莫离开客厅，许娇娇安慰儿子，“爸爸妈妈已经是大人了，大人是不掉头发的，只有小孩子才掉……”
    大人不掉头发才怪，她今年的头发就比去年掉的多了不少，都是因为怀里这个小兔崽子，怀他的时候，吸收了她身上多少的养分啊。
    就这样，她还要爱着宠着哄着，这是她做过的最赔本的生意。
    许娇娇收回思绪，继续糊弄儿子，“好了，我们莫莫不伤心了，莫莫理个小光头也特别可爱，妈妈特别特别喜欢……”
    喜欢才怪，她现在都还不习惯面对儿子光秃秃的脑门，恍惚中，总觉自己提前看到二十年后中年秃顶的简宁，既别扭又不自在。
    而且她还不敢摸，就怕摸多了，寸毛不生的头顶不长头发就完了，没见很多中年男人一剃光头就再也不长头发了。
    晚餐时，只有许娇娇母子坐在餐厅吃，简宁则委屈的躲在书房吃着周小妹特地分出来的晚餐。
    为了哄没精打采的简莫小朋友高兴，许娇娇罕见的破了一次例，夹了一筷子细细的肉丝要喂馋大人食物的儿子，“这个肉丝做的特别好吃，莫莫也尝尝味道。啊，张嘴。”
    色香味俱全的肉丝都喂到嘴边了，垂着小脑袋的简莫抬头看了眼妈妈，小小的叹了口气，眼神里居然有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
    许娇娇咋舌不已，经过这次教训，她再也不手欠给儿子理发了。幸好幸好，遭儿子不待见的不是她。
    这天晚上，许娇娇和简宁第一次分房睡觉，因为这个看似搞笑的理由，但在这种特殊时期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们的儿子把嗓子哭哑了。
    对简宁心怀歉疚的许娇娇第二天上班时频频开小差，她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简莫接受爸爸有头发的事情，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简莫小朋友一般时候都特别好糊弄，但他坚持的事情又特别执拗，不好哄骗。
    结果都不需要许娇娇亲自出马，简宁自己不声不响的把事情给解决了，他理了一个短得都贴头皮的小平头。
    简宁五官没有一处不好看，理了小平头后，更突显出他棱廓分明的脸和优异的头骨，迷得电影学院的小姑娘不要不要的。也迷得他儿子简莫小朋友一看见爸爸，眼睛一亮，兴奋的尖叫一声，然后蹭蹭爬过去，伸出小胖手紧紧抱住爸爸的大腿，拿自己的小脸蹭他的腿。
    “巴巴……”
    头一次享受儿子热情欢迎的简宁弯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激动的差点流下眼泪，他这个爸爸当得太不容易了。
    许娇娇双手抱肩，一脸吃味的看着父子情深的俩人，心里酸的不行。
    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他爸爸就剃了个小平头，还不是光头，这就收买了他的心，都忘记了是谁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他给生下来的。
    过了几天，又到了每半个月一次去爷爷家接受艺术熏陶的日子，简宁跟往常一样，准备好简宁小朋友的随身必需品，先开车送许娇娇去百货商场购物，接着父子俩才去简老爷子家。
    简莫在爸爸怀里，看了一眼又眼爷爷茂密的头发，瘪着小嘴，眼眶刹那就红了。
    小孙子委屈的小模样，看得自诩好爷爷的简老爷子心疼不已，扭头板着脸训斥儿子，“我都不想说你，莫莫多乖多听话的孩子，你怎么忍心说他，给他委屈受。他这么小，就算他哪里做错了，你也要好好跟他讲道理，而不是实行冷暴力以至于棍棒教育。你小时候，我和你妈也不是这样教育你的啊……”
    简宁哭笑不得听简老爷子说完，才苦笑着开口道:“爸，不是您想的这么一回事，我哪敢说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