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1

    苏奶奶还没见过主动价钱的傻子，当然不会拒绝。
    她满脸笑容，笑得苏家其他人都颤了颤，“我的乖乖孙女婿，还用等什么日子，等她爹一结婚，你俩这好事也就成了！”
    王麻子大喜过望，也直接就苏奶奶改了称呼：“奶奶，您是长辈，这事我全听你的。”
    他正按捺不住心情，正想找小美人谈谈，却猛地看到小美人旁边站了个西装革履头发浓密的中年男人。
    王麻子不悦地看着那男人，问：“这男人是啥回事？”
    苏奶奶一看到苏涯就烦，原本想直接开口训斥。但是，一看到旁边男人身上得体的西装，腕上的手表，一旁的自行车，马上就缓和脸色。
    正想搪塞过去时，却发现家里的大傻子二房媳妇直接嚷开了：“哎呦，还能是咋回事？肯定跟她娘一样，勾搭汉子去了呗。”
    此言一出，苏奶奶立刻给二房媳妇飞了个阴森森的眼刀。看到这一幕的苏家人纷纷给二房媳妇致以深切的同情——二房媳妇死定了。
    苏奶奶正在极力地撮合苏涯和王麻子的婚事。如果因为二房媳妇的混账话搅和婚事，导致150块的礼金丢了的话，苏奶奶绝对会提刀把二房媳妇剁成肉碎的。
    王麻子还在喋喋不休：“你们苏家人做事咋那么不厚道？难道还想一个女儿买两次？我王麻子可不是好欺负的，这事我和你们没完！”
    听到王麻子把卖女儿这事□□裸地放在口上，苏奶奶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但是，她还是按捺住了心情，劝慰王麻子：“这都是没有的事，这事和你说好了，我就绝不会反悔！”
    见苏家门前一片混乱，还有邻居家在探头探脑地偷看，校长连忙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大娘，你好！我是公社红小小学的校长，来这里是想和你商量下苏涯入学事情。”
    苏奶奶被校长的身份给吓住了。
    老天爷，这可是公社唯一一个小学的校长啊！那可是顶当当的文化人，她活这么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着呢！
    这样的文化人亲自来她老苏家找她？！那可真是天大的事！够她吹完下半辈子的！
    苏奶奶也顾不得王麻子了，笑得脸上的褶子全开了，连忙请校长进去坐：“哎呦！您看这事整的，都是误会误会！”
    “您赶紧进来坐坐，我们进屋坐着聊，”
    说完，她又脸色一变，训斥二房媳妇：“老二家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校长倒被红糖水？怠慢了客人，我可饶不了你！”
    本来理直气壮的王麻子也被吓到了，这可是公社小学的校长啊！整个公社最有文化的人，管着他们公社所有的老师呢！
    但是，他瞅了瞅沉默不语的苏涯，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这苏涯可是苏家村头一等的姑娘，就这么放弃，他不甘心。
    看王麻子咬牙切齿的样子，王婶也连忙跟上去。这要是结亲不成，结仇就糟了。苏家可是有四个儿子，六个孙子，真打起来，那可了不得！
    大家都进屋，围着校长坐了两三圈，跟瞅稀罕物样瞅着校长。
    苏涯看着，还发现几个浑水摸鱼的邻居趁虚而入，隔壁最八卦的罗婶子还专门捧了把瓜子瞌的津津有味。
    苏涯又瞅了眼笑得志得意满的苏奶奶，懂了，这些人估计是专门放进来，好替苏奶奶吹吹水的。
    寒暄了会，终于进入了正题。
    苏奶奶问：“校长，你刚刚说你是来干啥来着？”
    “大娘，我来这是为了和你商量下送苏涯去读书的事情。”校长直截了当开口，“苏涯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希望您能同意让她去红星小学就读……”
    苏奶奶一脸茫然：“苏丫？这谁来着？我认识？”
    校长也愣了楞，看了眼苏涯，终于想起了她自我介绍时说的“俗名”。
    “就是招弟，我是想让您同意送招弟去我们小学读书。”
    “招弟？！”苏奶奶先是对这名字反射性的厌恶，又听到要读书，更加震惊了，“你说要把招弟送去读书？”
    苏奶奶脸色沉下来，说：“校长，我家情况是啥样你不懂。我老苏家就是穷，穷到饭都吃不起了，我准备今年就把她给嫁到别人家去，给别人家养。哪里会送她去上学？”
    “就算我家有钱，我干啥不送我亲孙子去上学？还要把钱白白地在这赔钱货上打水漂？”
    校长劝她：“苏奶奶，国家都说了，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女人也可以上学，也可以顶半边天。”
    “苏奶奶，您看，您这不也把老苏家顶起来了吗？”校长开始吹彩虹屁，“有几个男的能像您一样厉害？”、
    爱面子的苏奶奶听得心情舒畅，脸色也缓了些，但拒绝的意思非常坚定。
    “校长，这事你不用说了。我老苏家哪里有这闲钱给她上学？”苏奶奶心疼地说：“我也是知道你们上学有多贵！”
    “我家老三那蠢货，把他两个儿子都送去读书了，一年两个人就要40块钱！这哪里顶得住？”
    苏奶奶心想，40块钱都够买上百斤上好的大米了。一家人省着点吃，都能吃上两三个个月了。
    傻子才会用这么大一笔钱去读书。
    再说，苏涯不嫁人，她爹的彩礼钱哪里来？
    “不是，您误会了！我是来这里请招弟去上学，既然是请，那当然是不用钱的！是免费的！”
    校长接着说：“不仅不用钱，我们还倒贴您钱呢。”
    苏奶奶瞪大眼睛，“说啥？不仅免费，还倒贴钱？”
    校长连连点头。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苏奶奶摇头，“我可不相信。”
    说罢，她又怀疑地看向校长：“你该不会是来骗我的吧？”
    校长苦笑：“您看，我骗你干啥？”
    “是真的免费！但是，我们不是随便就免费！”校长解释道：“我们之所以会给苏涯同学免费，那是因为她读书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学校为了留住苏涯，才会给她免学费。”
    “而且，只要您同意苏涯去我们那上，苏涯的住宿费和生活费我们全包了！”
    苏奶奶惊呆了：“啥？她还有这本事？”
    二房媳妇也一脸不可置信：“就招弟那个楞样子？她读书很厉害？她连字是啥样都不认识吧？”
    大房两口子看苏涯的眼神也不同了，心想，四房这孩子还有这出息？
    苏涯怯生生抬头看他们一眼，又快速低头，闷声闷气说：“我会字，我娘教我的。”
    她一提起她娘，苏奶奶整个人就气得爆炸。
    “说啥子？谁让你在这家提起你那扫把星娘？！”
    说罢，她就想提起扫帚揍她，被校长连忙拦住了。
    “哎，大娘，咱别激动，咱先说回咱刚刚的事情。”
    苏奶奶平复了心情，犹豫问：“你刚刚说那啥是真的？”
    校长举手发誓：“大娘，我真没骗你，我真的是红星小学的校长，也真是想让你家苏涯免费上学。”
    “不信，你可以问下你们生产队的队长。我记得，他家小孩就在我们小学读书。”
    这么一说，苏奶奶马上递眼色给老大家，让他们去找生产队队长过来。
    老大家刚撩开帘子，就和生产队队长苏大强碰上面了。
    他冲着校长不断问好：“校长，您好，您好！我听说您来了，就马上过来看您，您来这是为啥事？”
    事实上，苏大强一听到校长往苏家那跑，整个人都疯了。老苏家在生产队就是朵奇葩，尤其是苏奶奶，又狡诈又吝啬又刁钻又野蛮，他怕校长会不小心被老苏家的人直接打死在门前。
    那可就惨了。
    校长又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苏大强非常惊讶，看苏涯的眼神像是在放光：“老四家孩子，出息了！”
    红星小学有多难进，他作为家长的肯定知道。而能被红星小学免学费补贴生活费也要请去读书的苏涯，那得多有本事啊！
    想不到，他们苏家村也有会读书的人啊！
    苏大强一脸兴奋地加入到劝说苏奶奶的行列中：“婶娘，这可是个好机会！那可是红星小学，我们公社唯一的一个小学。去那里读书了，招弟将来指定有大出息！”
    王麻子一听事情不妙，立马嚷嚷：“苏奶奶，这事你可不能不地道，我这礼金钱都拿来了！”
    说罢，他连忙从裤兜里掏出150块钱，看了看苏涯，又心疼地往上面再加了200块。
    “苏奶奶，这事你一同意，这钱就是你的了！”
    苏奶奶看着那200块钱，整个人都发光了。
    乖乖，这可是200块钱，那扫把星的孩子还有这价钱？
    校长一看，这还了得？
    “大娘，您可不能为了200块钱就把招弟给赔上去，”校长推心置腹说：“像招弟这么会读书的娃娃，全公社几十年来也就出了那么一个！”
    “您要真送她好好去念书，那以后100个200块都买不到！”
    苏奶奶似信非信：“就她那木讷性子，还能比200块更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