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瘦骨蛟！

    自古以来，在黄河中上游摆渡行人，或者运输货物，是很难使用木船的。
    一则：黄河的水流疾、落差大，只能顺流而下，无法逆水行舟，如果使用木船的话，货物运到下游之后，沉重的船只无法返回，只能低价卖出去，或者拆卸了卖木材！
    运一次货物，就打造一次新船，成本太过高昂了，甚至远远超出货物本身价值，未免得不偿失了。
    二则：黄河中的暗礁、险滩太多了，木船坚硬，吃水又深，一旦撞上了暗礁，动辄船毁人亡！
    好在中国人的祖先很聪明，发明出了羊皮筏子这种水运工具。
    制作羊皮筏子，需要很高的宰剥技巧，从羊颈部开口，慢慢将整张皮囫囵个儿褪下来，不能划破一点地方，将羊皮脱毛之后，吹气使皮胎膨胀起来，再灌入少量清油、食盐和水，然后把皮胎的头尾和四肢扎紧，形成一个圆鼓鼓的羊皮囊！
    若干个羊皮囊相拼，上面架好木排，再绑以小绳，这样就制成了一个羊皮筏子。
    与木船相比，羊皮筏子有诸多优点：
    一是结构简单，份量很轻，把人或者货物运到下游之后，羊皮筏子可以从陆路返回上游，如果是小点的，一个成年男子就能背负起来，如果是大点的，也可以拆卸开来，由几个人背回去。
    二是浮力大、吃水浅，又有一定的弹性，更容易躲避暗礁，就算不小心撞上了，也能迅速的反弹回来，安全性极高！
    ……
    薛羽等人在黄甫川堡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由高百户亲自送他们过黄河，过河就要坐羊皮筏子，可这个羊皮筏子并不好坐啊！
    “高大人，刚才听您说，黄河上的羊皮筏子都归排帮掌管，这排帮又是什么组织？”
    “玉郎不必客气，什么大人不大人的，直接称呼我老高，或者高胖子就行了，提起这个排帮嘛，那就说来话长了。
    大明朝实行户籍制度，咱们是军户，世世代代当兵，为国家守土镇边，抵御外敌入侵。
    同样的，在黄河岸边上，居住着大量的船户，也叫‘筏子客’，靠着摆渡行人、运输货物，以及捕捞鱼虾为生，这些人常年在惊涛骇浪中行船，危险性极大不说，日子也是苦巴巴的，跟咱们穷军户相差无几！
    话又说回来了，敢在黄河行船的人，无不是胆大包天、无惧生死的硬角色，他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更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中，往往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性情野蛮的很呢！
    为了争地盘、求生存，一段河道上的船户们，就会聚拢成一个帮派，少则数十人，多则上千人，组织严密、各有分工，还定立了若干条规矩，任何人不得违背。
    这种羊皮筏子，又称‘排子’，故而他们自称为排帮，为首的叫大扛把子，在帮内威信极高，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玉郎要想过黄河，并把对岸的货物运回来，就少不得跟排帮打交道！”
    ……
    高百户四十出头的年纪，五短身材，又白又胖，两只眼睛细长，天生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咋看都没有军人风骨，反而更像一个商人。
    事实上，他真是一个商人，经常带领手下军户们，私下做一些小生意，多少挣点钱贴补家用，因此黄甫川堡的情况，比其他堡垒还要略好一些！
    如今这位高百户带着几个人，赶着三辆牛车，载着薛羽一行人前往黄河岸边，去拜访这里的排帮大扛把子--‘瘦骨蛟！’
    “瘦骨蛟，本名洪小川，祖上都是穷船户，在水道上辛苦讨生活，据说他还在襁褓之中，就由父母背在背上，一起驾驶着羊皮筏子，排浊浪，过险滩，故而自幼练出一身好水性！
    八岁时候，他就能在黄河中徒手抓大鲤鱼了，十二岁，一个人驾驶着羊皮筏子，顺流直下两百余里，把货物送到了下游，又历尽千辛万苦，把羊皮筏子背了回来。
    因其天生神力，精通水性，又偏偏生的瘦骨嶙峋，故而筏子客们送他一个外号：瘦骨蛟！
    十四岁时，其父在一次排帮间的械斗中不幸身亡，洪小川一个人，手持一柄鱼叉，深夜潜入对方水寨中，连杀三十七人，并把对方大扛把子的人头砍下，放在了父亲的坟前祭祀，一时间，震动了黄河两岸。
    自此之后，这家伙是越战越勇，短短十年之间，不仅成立了自己的排帮，还不断南征北讨的，吞并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排帮，如今河曲上下两百多里水路，都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中。
    各路商队要想过黄河，必须先拜‘瘦骨蛟’的码头，并送上厚礼才行，如果他不点头，一个人、一箱货也过不去。
    之前有人不信邪，带着商队强行渡河，结果到了黄河中央，羊皮筏子全都沉了，商队上下百十号人都喂了鱼鳖，一个活的也没有，事情闹到了官府，可官府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甫川堡距离黄河不远，因此水道上的事情，高百户知道的一清二楚，讲的也很明白。
    薛羽认真听着，心中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在黄河道上，还出了这么一个厉害角色。
    另外吗，‘瘦骨蛟’这个外号，自己似乎有一点点印象！
    ‘明朝末年，农民军风起云涌，通常是以营为单位，初有三十六营之说，攻陷中都-凤阳之时，又发展到了十三家七十二营，每营均有一名大头目，互不节制，无领导关系。
    这些大头目，都有一个响亮的外号，什么闯王、闯将、扫地王、邢红狼、八大王、黑煞神、曹操、乱世王……等等。
    如果自己没记错，‘瘦骨蛟’也是其中之一，还是非常厉害的一个，性骁勇、善水战，屡屡出奇制胜，打的官军望风而逃。
    可惜死的早了一点，而且死的比较冤枉，是自己人下的黑手，否则他闹出来的动静，或许比不上李自成，可绝不在张献忠之下！
    就不知这个瘦骨蛟，和历史上的瘦骨蛟，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这样一个猛人，自己是收了他呢，还是杀了他呢？
    “老高，这个瘦骨蛟的品性如何，有什么爱好没有？”
    “瘦骨蛟虽然凶狠，品性倒是不错的，讲义气、重承诺，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生活也很朴素，与普通筏子客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菜，从来不搞特殊化，这也是他能当上大扛把子的原因之一。
    至于爱好嘛，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对锦衣玉食也没什么兴趣，就是没事喜欢赌几把，而且赌品极好，从不赖账。
    有一次，他赌输了几十两银子，没有钱还债了，又不肯挪用帮里的钱，就整天自己下河摸鱼，卖了银子还赌债，用了一年多时间才还清！”
    ……
    “哦，不错，有意思。”
    薛羽微微点头，一个赌品不差的人，其他方面也不会太差的。
    这样的人，可交。
    队伍沿着黄河岸行进，大约走出了十几里路，前方出现一大片芦苇荡，碧波荡漾，水道复杂，一眼都望不到边际。
    紧接着，芦苇丛中跳出两个汉子，身材敦实，肤色黝黑，短衫、赤足，手中拿着锋利的鱼叉。
    “什么人，敢闯我们排帮的地盘？”
    “不要误会，黄甫川堡-高乃超，特来求见大扛把子，有事情要商议，还请通禀一声。”
    “原来是高百户，请稍等一会儿。”
    高百户平常做生意，少不了和排帮的人打交道，因此双方还算熟识，一见面就认出来了。
    两个汉子略加商议，一个留在原地，监视情况。
    另一个钻进了芦苇荡中，划着一个羊皮筏子，进入了错综复杂的水道，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这是一个黄河边上的水泊，因为地形复杂、隐蔽性好，成为了排帮的老巢，就不知里面聚集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羊皮筏子？
    一顿饭的时间左右，那名汉子返回来了。
    “大扛把子有令，请高大人进去，不过你们只能进五个人，余者请在这里等候。”
    任何帮派的老巢，都是不许外人随意进出的，以免泄露了机密，而且进去的人，不能携带兵刃，还要用黑布蒙上眼睛，这是江湖道上的老规矩了。
    既然要借人家的水路，自然就要遵守人家的规矩了。
    众人商议之后，决定由高百户、薛羽、无言、疯子爷爷、鞑子爷爷一起进去，其余人的留在原地。
    还有众人的兵器，也都留下了。
    不过薛羽留了个心眼，匕首、火枪、吞日斩都留下了，紫薇软剑却缠在了腰间，从外面看就像一条腰带，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就这样，五个人眼蒙黑布，坐着一个羊皮筏子，进入了芦苇荡中，来回转悠了好一会儿，羊皮筏子突然停下来，脸上的黑布也扯了下来。
    “诸位，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