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月光归来（四）

    “妈你这又是何必？我是个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同时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不要管的太多，这样对谁都不好，也根本没那个必要。”
    “我管的多？！我没必要？！我只后悔当初你没有早点听我的话，不然的话能……”罗招娣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又骤然爆发，“韩畅，我绝对不允许你和那个姓郑的贱人再有任何往来！你还嫌她害你害的不够吗？！我真的是没想到，到了今天你居然还维护着那个女表子，原来她做过什么都是都忘记了吗？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这才几年的功夫，她就又回来了，你知道她这一次究竟还想要干什么？！”
    婆婆罗招娣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声嘶力竭。
    而站在门外的简欣怡，也被罗招娣言语中透露出的巨大的信息量惊呆在原地。
    罗招娣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简欣怡自认为知道的再清楚不过，刻薄、尖锐，甚至有些时候冷漠到不近人情，总保持着一种蜜汁优越感，总给人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客观地讲罗招娣并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但是同时她也并不是个粗鲁的人，至少从最初与罗招娣接触到现在，简欣怡从没有听到她说出过任何粗鲁的字眼，更知道她即便是骂人也总保持着拐弯抹角不带脏字的风格。但是今天，无论是“贱人”、还是“女表子”，都远远超出简欣怡对罗招娣的认识，更不要说罗招娣更是气愤到痛骂韩畅“不再是她罗招娣的儿子”这样的话语。
    即便是再粗心大意的人也不可能弄错罗招娣辱骂内容中更深一重的含义，简欣怡自然也不会搞错。
    下意识的，她的脚步轻轻向后撤开两步。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任何异议，索性转身回了她和韩畅两个人的卧室。
    简欣怡前脚才会房间，后脚韩畅就跟着进屋，表情平静神态如常，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激动的迹象。
    开门见山直接开口询问：“欣怡，我的行李你都帮我收拾好了吗？我赶时间。”
    简欣怡本来是准备将他拦下，有关罗招娣不久前痛骂的“姓郑的贱人”，她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向韩畅询问个清楚。
    只可惜韩畅根本就没给简欣怡发问的机会，抄起行李箱火烧屁~股般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房门拐角。
    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简欣怡素来是个心思缜密的，自然清楚意识到韩畅的举动并不寻常。
    首先，韩畅是突然接到的电话，出差也是临时决定的，现在还不到下午18点就算办公也要等到明天早上上班时间之后才能进行，那么他非要风风火火上路，甚至连说一句都生怕耽误时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其次，根据韩畅和罗招娣之间的对话，韩畅是不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他是不是要急着去见什么人？而那个人第一是个女性，第二姓郑，第三这个姓郑的女人和韩畅至少是曾经保持过某种亲密关系，虽然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简欣怡并不知道，但是会不会就是那一天晚上和韩畅深夜通电话的那个“薇薇”？
    所以说……韩畅究竟是真的去出差，还是急着赶着准备去见什么人？
    简欣怡身体绷紧坐在梳妆台前，目光平视，梳妆台镜面中清晰的映出她此时此刻模样，油然而生的怅然若失。
    不期然的，简欣怡忽然想起韩畅曾经问过自己的那一句话——“欣怡，其实我很想知道，嫁给我你后悔吗？”。
    倘若两夫妻关系融洽，自然可以把这句话当做夫妻间的一点小情绪、小点缀；但如若两夫妻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则不得不怀疑这个问题更深层次的含义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简欣怡不可避免的回忆起最初韩畅向自己求婚的时候，没有惊喜、没有浪漫、甚至是干瘪而令人乏味。韩畅只不过用干巴巴的嗓音平淡的对自己提出一个同样是干巴巴平淡的建议：“简欣怡，你最近抽个时间咱俩去民政局领个证。”
    那个时候的简欣怡单纯的令现在的她不忍回忆，只记得自己貌似还傻乎乎的回问了一句：“领什么证？”
    韩畅的回答一次比一次简洁：“结婚证。”
    后来简欣怡是怎么回答的？她自己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时候的她事实上对韩畅也算不上了解。至少简欣怡知道在男女关系上韩畅并不如她那般是一张白纸，反而是颇有经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技巧娴熟。同时简欣怡也明白韩畅的娴熟应当是多年经验的积累，绝非仅靠岛国爱情动作片一蹴而就的。
    只不过当初的她到底是幼稚至极，总觉得爱一个男人接受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的过去爱过什么样的人又有怎样的情海浮沉其实和自己并没有太大关系，只要他现在以及未来是属于自己的，那就足够。
    思及至此，简欣怡忍不住无声苦笑。
    ******
    上午的时候公司出了件大事，其实仔细分析起来似乎又算不上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简欣怡工作的公司新上任了位姓赵的总经理，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姓总经理自然也不能免俗。只可惜这位赵总的做法确实过分，才刚来就提出修改一众员工的工作流程，从而引得销售行政部的主管苏湄与他针锋相对闹得不可开交。
    简欣怡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文员，虽然知道于情于理都是苏湄正确，却并没有资本纠缠进领导层之间的争斗之中。
    坦白的讲，在如今的这个职场上她就是一条咸鱼而已。
    虽然过去她也曾经拥有过光辉岁月，但是那个时候……
    接到潇小小的电话，多少有些出乎简欣怡的意料之外。不是因为打来电话的人，而是因为打来的电话的内容。
    “宝贝跟你商量个事情啊！”
    潇小小从来都是这样，自从和简欣怡认识以来，总以“宝贝”这个亲密的称呼叫简欣怡，即便简欣怡几次三番提出异议，她也还是我行我素，说什么都不肯改口。
    开始的时候简欣怡还有几分的不好意思，到后来反倒是不愿意再浪费口舌，随她去了。
    工作时间接到好友电话自然不好随便挂断，同时也不方便大张旗鼓在办公室里聊天。简欣怡只能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句：“稍等。”手捂着话筒脚步匆匆离开工位，走到楼梯间才终于呼出一大口气，重新接起电话。
    “怎么了，这个时候给我来电话？我正上班呢。”简欣怡略带嗔怪开口说。
    潇小小在电话那端欢快回答：“抱歉抱歉，我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对了跟你说个事情，我认识的一个导演正在筹备拍mv，大腕大制作，准备冲今年的最佳年度金榜。现在mv里正好却一个会跳舞的女主角。导演刚跟我提我就想到你了，别说有好事姐们不想着你啊，怎么样，准备不准备惊艳一把？”
    简欣怡怎么也没有想到潇小小找自己居然会是为了……跳舞。
    一提到跳舞，简欣怡的心头就如同针扎般的疼，一揪一揪的疼到无法呼吸。
    事实上在和韩畅结婚之前简欣怡是一名专业舞者，从小学习跳舞，日后就读的也是舞蹈学院，毕业出来之后顺理成章的进入当地最大的舞蹈剧团，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成为舞蹈团的台柱子。
    简欣怡是真心实意喜欢跳舞，年轻的时候更是想过自己要跳一辈子，跳到自己再也跳不动的时候为止。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和韩畅领证之后就不得已放弃一生挚爱的事业。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婆婆罗招娣不喜欢。罗招娣说女人跳舞总和男人搂搂抱抱你摸我一把我贴你一下的不成体统，既然成了他们韩家的媳妇，就绝对不能干这么丢人现眼的行当。
    刚结婚就离婚自然也是不可取的，别的不说，单是简欣怡的父母就绝对不可能答应。
    于是为了婚姻、为了家庭、为了韩畅、为了罗招娣，简欣怡不得已放弃舞蹈，转而在如今这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成为一名毫不起眼的文员。
    有些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可悲，她为了别人放弃自己一身的追求，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考虑过她的想法、她的付出，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如今潇小小旧事重提，简欣怡免不了又是一阵暗自叹息，最终她还是回绝了潇小小的好意，毕竟舞蹈这件事情和其他事情有所不同，一日不练身体就会僵硬、生疏许多。
    “到底是大导演的mv女主角，我多长时间没跳了你不是不知道，以我现在这个状态绝对不成。小小，要不还是算了吧。”
    电话那端的潇小小明显很不满意简欣怡的这种态度，隔着电话大嚷出声：“简欣怡，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我知道你不是不愿意跳，不就是因为韩畅还要他们家的那个老寡妇嘛！你为了他们放弃这么多，值得吗？”
    简欣怡顿时惊愕。
    挂断电话之后潇小小那声大吼还如雷贯耳般回荡在耳畔，“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
    说来也是好笑，简欣怡才挂断潇小小电话没多久，紧接着手机再次铃声大作。
    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韩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