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月光归来（九）

    简欣怡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世间万物都是新奇的、莫测的，就好比说一个人会遇见谁、会爱上谁、会和谁相知相守必然都是上天的安排、命运的安排。
    后来简欣怡变得稍微不那么年轻的时间她才明白，其实世间万物都并不是毫无道理的神秘莫测，事实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说爱情。
    又比如说激情。
    年轻男人遇到年轻女人，或者说年轻女人遭遇年轻男人，刚开始的时候大多是干柴烈火、甜情蜜意、如漆似胶，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能有四十八小时都粘在一起。简欣怡不例外，许今天也不例外。
    只可惜的是，两个年轻人还没来得及腻味够呢，许今天就毕业了。
    许今天刚毕业那段时间着实令简欣怡伤心难过好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她的伤心难过就被许今天带来的层出不穷的小惊喜以及两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新鲜感所取代，觉得两个人只要真心相爱，就算不能时时刻刻腻味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简欣怡本以为两个人就会这么一直甜蜜下去，等到日后自己毕业之后，她和许今天两个人自然就能顺理成章的生活在一起。
    只不过简欣怡怎么也没有想到，距离她毕业还有半年的时候许今天忽然告诉他，他准备出国。国外一家模特经纪公司看中他，邀请他去法国发展。而许今天也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欣怡只觉得晴天霹雳，心瞬间被劈成七零八碎的：“你是真的要去法国吗？留在国内不可以吗？”
    许今天那个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固执的很：“欣欣，你知道干模特这行的保鲜期短，吃的是青春饭。国内不是说不好，但是我想要的是成为国际名模，走上国际舞台。只有走出去才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可是我们、我们怎么办？”
    “毕业之后你可以来找我，我们两个一起在国外生活。再者说，现在联络、交通都那么发达，即便是国外也不过就是换一座城市而已。”
    听他这么说简欣怡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说服他的余地。
    许今天那个时候走的很匆忙，按照他的话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简欣怡开始有意无意的和许今天冷战。毕竟那个时候她才不过将将二十岁，正是任性的时候，除去学业之外最想要的就是让男朋友陪在自己身边，谁知道男朋友非但不能像其他女孩那样天天陪着她一起在食堂吃午饭、吃完饭，反而还越走越远，直接跑到另一块遥远的大陆。这令简欣怡感到异常的无奈，觉得自己谈恋爱谈了个寂寞。
    尤其是那个时候潇小小也总喜欢拿简欣怡打趣，说起话来相当的不客气：“真不知道你这个恋爱谈的图什么，简直谈跟没谈没有任何的区别，还平白无故挂这个有男朋友的名头，不是成心把自己的路堵死，就算是有优秀男生有心想要和你发展发展都不好意思介入当男小三。”
    “你说什么呢，我和许学长明明感情很好！”简欣怡话虽然是这么说，心里面却难免不对许今天生出些许的芥蒂。
    而许今天那个时候也是真的忙，人生地不熟外加语言不通、前途渺茫，于是更是打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投身到工作中去。白天忙的连轴转，市场拍摄平面拍摄到深更半夜，一天下来累的像只死狗，下工之后唯一想做的就是倒头大睡，还往往睡不了多长时间就被黑心眼的经纪人拉起来继续开工。
    同时又因为国内外存在时差，直接导致他和简欣怡之间的通讯频率骤降，而且有些时候即便两个人好不容易联系到对方，也会因为对事物认识上的差异而导致无话可说。
    时间一久简欣怡终于意识到，有些时候爱情并不是说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可以顺利的、一直的走下去，还有更多的现实问题横亘其中。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爱情究竟将以何种形式进行下去。
    简欣怡临近毕业的时候接到许今天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许今天建议简欣怡一起来法国发展，同时告诉她他的事业已经有一定起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顺利登台下一年的巴黎时装周。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聊的还算不错，知道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谈起结婚的事情，许今天当即表态说：“欣欣，我现在还不到二十五，想的就是尽快在事业上获得成功，还不想过早的考虑家庭问题。而且你也知道结婚之后就要不得不考虑更多的问题，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更是……所以我还不想结婚，不想像我父母那一代人早早的结婚生子，然后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
    简欣怡听他说完心顿时冷下来，忍不住提高声音大声质问：“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一直等到你功成名就吗？”
    许今天顿时感到无可奈何，声音乏力解释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对我有点信心，给我一些时间。毕竟我们现在还年轻。”
    “可是我们总会有一天将不再年轻。”简欣怡不留情面尖锐反驳。
    明明开头很是和谐的对话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事实上简欣怡大学毕业那年也不过才满二十一岁，家里面没有人催促她尽早结婚，她自己也根本没有早婚早育的念头，甚至觉得女人到三十岁再考虑结婚生子的问题也并不算晚。她其实也并不是非得要许今天等自己一毕业就立刻向自己求婚，而只是想要他的一个态度，一个明确的表态。
    毕竟在简欣怡看来，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可偏偏在这个问题上许今天令她失望了。
    接连一段时间简欣怡开始刻意疏远许今天，开始不接他打来的电话，或者即便是接通电话之后说不上两句就直接挂断。
    渐渐的，许今天打来的电话越来越少。
    而长久以来徘徊在简欣怡心头的不确定也在一瞬间全部都有了答案，她意识到自己怕是真的无法和许今天长相厮守下去了。
    于是在简欣怡毕业典礼后的那一天，她痛定思痛拨通许今天的电话：“其实这件事情我考虑过很久，绝对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我并不准备去法国，不愿意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依托在男人身上。同样，我不能接受一个设计的未来中没有我的男朋友，也不需要一个将个人利益摆放在家庭之上的男人。许今天，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是有理想、有抱负、有自己明确的人生规划的。但是我不是靠你施舍而活的人，更无法心平气和的等你功成名就。事实上，我等不起。所以，不要再联系了，我们分手吧！”
    那个时候简欣怡说的干脆利落，不给两个人留任何缓解的空间。
    事实上简欣怡从来都不怀疑许今天对自己的感情，也并非是恃宠而骄诚心闹妖，她只是不希望在长久的等待之中将两个人曾经的甜蜜都消磨殆尽，也不会如其他痴情女子般无限期的等男人功成名就。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这样反倒对两个人都好。
    毕竟简欣怡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没有那么大的抱负，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同时想要的不过是一份触手可得的感情而已。
    和许今天分手后第二天简欣怡就跟随剧团一起外出巡回演出，一走就是半年，半年之后才重新回到剧团所在的城市。
    而后正式签订劳动合同、跳舞、练习、演出……
    一直到两个月之后，在同剧团姐姐的婚礼上简欣怡遇到韩畅。
    ******
    中午下班时候简欣怡特意选择独自一人去外面觅食，吃饭的时候回想起往事总令人不胜唏嘘。
    之前简欣怡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遗憾和许今天之间的无疾而终，反而还有点点庆幸自己和他是在最好的时候分开，没有闹到两看相厌，更没有变成因爱生恨的怨侣。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他居然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远渡重洋，甘愿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只为了能挽回自己。
    她当时年轻，自然想象不到身在异国他乡的许今天当时的艰难，换到现在则难免不对当时的自己生出一丝的埋怨，简欣怡觉得自己或许从来都没有读懂许今天，至少是没能独透他那些年对自己的情意。
    如果说……
    忍不住的，简欣怡在心底做出假设，如果说当初她没有意气用事给许今天打出那一通分手电话，那么现在他们之间究竟会走到何等地步？
    又或者说当初她没有选择跟随剧团一起外出巡演，或者是晚走上那么一半天的，不和匆匆归来的许今天失之交臂，那么他们之间现在究竟又会如何？
    只不过如今回想，所有的假设都变得没有任何异议。
    她终究还是和许今天错过了，当初错过的不过是一天，到如今则在冥冥中变成一生的错过。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生的际遇似乎又确实是神秘莫测没有任何的规律可循。
    而与此同时，简欣怡的心底渐渐生出一股奇怪的念头，自己在遇到韩畅之前生命中尚且还有许今天的存在，那么在自己之前韩畅的生命中又有过多少其他人的存在？
    在韩畅的生命中是否也存在着某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人，存在着令他不愿触及的过往？
    而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人是否也是他心头不可触碰的遗憾？
    又或者说，韩畅心头的不可触碰，会不会就是那天深夜他电话中的那个“薇薇”呢？
    突如其来的念头令简欣怡觉得可笑又可悲，到底不过是早就过去的事情，稍微想想权当回忆，想多了未免庸人自扰。
    如此说来还是古人比现代人想的通透，说出的话也更为风雅。
    简欣怡犹记得似乎有一句古诗是这么说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