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病去如抽丝

    祝梨梨这场病来得突然，走的也拖沓。
    她足足发了两天烧，非常规律，白天活蹦乱跳，下午低烧，越晚烧的越厉害。第三天，眼见着没好，祝妈妈叫人来给她挂水了。小时候好像就是这样，有认识的大夫可以叫过来在家输液。崔阿姨先给她看了看嗓子，又摸了摸她的头，最后从箱子里掏出两支药兑了葡萄糖。
    祝梨梨体重与当年相比，自不可同日而语，崔阿姨的孩子和她差不多大，也是听过她成绩跟坐火箭一样往上蹿的人，家长对待好学生总会自带滤镜，生出几分宽容，她扎针的时候还在夸祝梨梨真好看。
    她刚客气地说哪里哪里，就听见崔阿姨继续道，比之前的小肉手血管好找多了，瞧瞧，一次就扎上了。
    祝梨梨：……
    合着是她自己想太多。
    至于有关那天的猜想，祝梨梨最开始被自己骇了一跳，但后来有些绝望地意识到一个悲哀的现状，她无从验证。
    如果说上辈子的梁南是重生者，那她究竟是来到了平行世界，还是回到了过去？而她所处的时空究竟是线性的还是环形的？不管再怎么天马行空，她都无从下手。
    祝梨梨也曾旁敲侧击过梁南几次，她可以确定，梁南现在就是一个正常的少年，而许渊之也不像是重生者的样子。她现在能做的，便是让曾经的悲剧不再上演，把梁南带上正道，阻止许渊之死在高一的冬夜，她也要考上心仪的大学，找一份能够让自己富足的工作，不让妈妈担心……
    祝梨梨请了假，一天没来，两天没来，最急的倒不是宫静怡，她甚至给祝梨梨打电话，提议她好好休息，下周再来，现在闹流感，班里好多人都请假了，恨不得要空了一半，空气里恨不得都飘着病毒，天天消毒，老师看人少也不怎么讲课，来了就是做卷子。你的我给你收着了，不用急，养好身体最要紧。
    她在电话那边用力点头，这下倒是彻底不着急，直接摆烂了。
    但这个烂也烂不彻底，妈妈不让她看书学习，她只好看新闻联播，有劲的时候收拾屋子，要不然就是倒在床上看着电视发呆，祝妈妈看了她几天，终于实在不忍心，把书包又还给了她，唉，看吧看吧！她点了点祝梨梨的小脑袋，不许熬夜！
    祝梨梨欢呼一声，连忙点头，如饥似渴地摊开了自己的物理练习册，在落笔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斯德哥尔摩了……
    值得一提的是，吊水真的管用，第二天她就开始咳嗽流鼻涕了，之前病灶都在身体里积攒着，现在一下子爆发出来，等再过几天就能好了。
    现在梁南不需要闹钟了，祝梨梨每天早上都会疯狂咳嗽，老房子隔音实在一般，梁南就会听着这个声音醒过来，从壶里倒出热水，和凉白开掺着给她送药。
    病人都娇，她现在嘴里没味，什么都吃不下，他就每天煮粥，偶尔被指使着去外头给她买煎饼，胃口不佳，也吃不了几口，剩下的都被他三两口塞进肚子上学。一个人上学就没意思多了，他把单车骑的飞快，觉得这学校空荡荡的，没滋没味。
    这场病以祝梨梨不再夜咳宣告结束。算了算，她这次结结实实地病了有一周。
    说起来她本来应该焦虑，那么多作业没写，那么多课没听，但是她的心态确实挺稳的。生活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她要是因为一周没上课就能发挥失常，那说明她其实学的根本就不怎么样，没必要拿请假当借口。
    鉴于大家陆陆续续回归，晚上临放学的时候，王素敏又过来调了一次座位。这次不再按照身高排了，个子不矮的许渊之被提溜到第二排，明明比大部分人都低的张卓却被撵到了倒数几排。脑子转得快的都意识到，班主任这是开始挑人了。
    一共七排，后两排是彻底放弃的，只要不大声喧哗打扰别人，爱干什么都随他去了。前面五排是还能救一救的，尤其是前三排，坐的都是老师心尖尖上的学生。
    王素敏其实打心里看不上祝梨梨，但这种看不上却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活动。小城里没有秘密，她的情况某种意义上和祝梨梨差不多，但家境却大不相同，说起来，她竟然是有些嫉妒的，嫉妒她能车接车送的上学放学，嫉妒她能“放肆”地喜欢别人，嫉妒她衣食无忧还有中上等的成绩……这种嫉妒，本该在祝梨梨父母离异，失去父亲庇佑的那一刻起结束，但这孩子……却越过越好了。
    日渐纤细的身材，突飞猛进的成绩，还有班里男孩子的目光，都渐渐集中在了祝梨梨身上。她让其他人去找她问题，只是若有若无的指点，她记得这个女孩子是有些懦弱自卑的，这样的人也往往不懂得拒绝别人。分散她的精力，然后就可以……王素敏没往下想下去，只是安慰着自己，她又没有故意针对她什么，同学么，互相帮助，很正常的，如果不愿意帮忙，她完全可以拒绝啊。不过拒绝多了，那可能人缘就……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是很注重社交的。
    可谁知道，她真的敢拒绝？！班里的确有不好的话传出来，但她却不以为意，还咬死了一次打扰，再不给这人讲题，竟然又慢慢把口碑拉了回来。
    王素敏觉得有点心堵，但又无可奈何，人生中第一次有一种“输了”的感觉。她原本以为这些小孩子，再怎么脾气大，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青瓜蛋子，再怎么有脾气再怎么聪明，在她这种绝对权威的压制下，也不过是任她捏圆搓扁的橡皮泥罢了。有利用价值的，肯讨好她的，她就对她们好一点，没有利用价值，让她心里不舒服的，她就悄悄用一点点小手段，只要一些若有似无的话就能在孩子们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催生出参天大树。她执教多年，这种翻云覆雨的手段都要用烂了，却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踢到铁板之感。
    她讨厌祝梨梨，但看着她的成绩，也没理由把她分到第六七排去，更何况还有宫静怡和她绑着，咬碎了牙也只能勉强安排在第四排。
    祝梨梨倒是对换座位没什么感想。拖着桌子随大流搬罢了，上辈子王素敏更过分，但她想不通，明明自己这辈子没和她有什么冲突哇，怎么还这么针对自己？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祝梨梨反正是觉得，明明班里看着也还行，但只要一换座位，不过挪挪桌子就能蹦出一堆垃圾，屋子变得老脏。今晚的值日生和明早的值日生都惨了，有的推诿，幸亏祝梨梨不是这两天的，摆完了趁早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