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从浴室里出来的太宰治仿佛抛却了所有烦恼的孩童，大呼小叫的要芥川给他讲故事。
    芥川讲自己的经历时，毫无感情波动，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不过他逻辑清晰、用词准确，倒也让太宰治听得津津有味。
    芥川讲了很长时间，毕竟他的经历有点复杂，终于讲完时，太宰治已经昏昏欲睡，勉强和他打了声招呼后，就沉沉睡去。
    芥川心里想着明天该做什么，不由得也睡了过去。他不知道当他睡后，一双眼睛悄然睁开，在黑暗中凝望着他。
    第25章 if世界
    芥川睡得还不错, 尽管昨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也发现了太多事情。或许是事情并没有真正的发生在他身上，让他并没有太多真实感, 他奇异的并没有因为太宰先生的作为而感到刺痛。
    清晨醒来，城市生机勃勃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经过隔音材料的消减，传到室内时不显嘈杂，反而有种鲜活的人间气息。
    阳光透过一层薄纱窗帘朦胧的照射进来, 太宰治坐在窗边，支着头看楼下的风景。
    他不再穿那身黑色的西装，红色的围巾也丢到一边, 身着休闲风衣的太宰治竟和他的老师很是相似，除了久居上位的压抑气势。不过他们本来也就是一个人。
    芥川起身去洗漱，洗脸刷牙完毕后，穿上由酒店服务员代购的衣服。昨天的衣服经历了在地上滚动, 已经脏的不能穿了。
    只有外套还是从自己世界穿来的那件，是太宰先生送他的那件外套。芥川昨晚让服务人员代为清洗了。
    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回过头来，盯着芥川的一举一动, 见芥川穿好衣服看过来, 对芥川微微一笑, 早上好，龙之介。
    早上好, 太宰先生。
    谢谢你，龙之介。
    芥川看着太宰治，太宰先生不用对我道谢，我并没有做什么能帮到太宰先生的事情。
    太宰治朝他眨眨眼，笑着说：怎么没有, 要不是龙之介来了的话，我现在已经跳下大楼死掉了。
    想起昨天的事，芥川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若他出现的晚了一步，太宰治已经从数百米高的大楼上跳下去了，依照太宰治人间失格的异能，世界上没有任何救他的办法。
    太宰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相信太宰先生没有其他的办法解决书的问题。
    太宰治举起手讨饶道：对不起嘛，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嘛，真的好累啊，港口黑手党的事情那么多，别人也根本不理解我的苦心，拯救世界的工作根本就不是人干的。
    芥川没有放松表情，严肃的追问：那现在的话，太宰先生还会继续自杀吗？
    当然不会了，太宰治语调轻松，毕竟保护书的工作已经转移到芥川君和敦君，拯救世界的任务有龙之介负责，我已经彻底轻松了。
    见芥川还是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太宰治无奈的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会再自杀了，毕竟龙之介已经答应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嘛。
    说完，太宰治朝芥川狡黠的笑了下，龙之介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嘛，以龙之介的战斗力，绝对没有任何人，包括我，能威胁到我的生命。
    芥川严肃点头，在下会的。
    哎，现在就开始吗？我只是开玩笑的，龙之介不是还有事情要去做吗？
    看守太宰先生更重要。
    不要啊，我真的、真的不会自杀，龙之介相信我吧，我们之后还要相处好几十年呢，难道龙之介就一直一刻都不放松的跟着我吗？包括洗澡、去厕所之类的。
    太宰治非常认真的想要说服芥川，看芥川神色有所动摇，忙趁热打铁。
    我不会欺骗龙之介的，相信我吧，骗你的话我是小狗。龙之介可以尽情的去做自己的事情，我会在港口黑手党等你的，毕竟昨天发生那么多事情，我也要回去处理黑手党事务呢。
    芥川似信非信的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忙道：如果太宰先生不喜欢黑手党的事情，想要退出黑手党的话，在下会竭尽全力保护太宰先生的。
    太宰治不禁笑了起来，那就太好了呢，多谢龙之介的好意了。不过我要思考一段时间，等我想好后，会告诉龙之介的。
    好了，龙之介有想做的事情就快去做吧。被看到了很逊的一面，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啊，让我单独待一会儿，之后再来找我嘛。
    太宰治跳起来推着芥川走出房间，好了，好了，快走吧，之后我们港口mafia大楼见，我会和警卫说好的，见到龙之介就放行。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我一定会快去快回的。
    不用那么快也没关系。
    芥川的目的地是武装侦探社，关于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疑惑亟待解开，他有预感，武装侦探社的人可以告诉他答案。
    当当当的扣了三下门，听到回应后芥川才推门而入。
    武装侦探社内人员齐整，严阵以待，芥川有点惊讶他们这么大的阵仗。有名侦探在，武装侦探社自然知道他的来意，但这么重视他，芥川不免受宠若惊了。
    走进室内，芥川打量了一下侦探社内部，和他们世界的相差不大，江户川乱步坐在正中，其他人有意无意的把他保护起来，与谢野晶子、国木田独步、宫泽贤治、谷崎润一郎，侦探社除了福泽谕吉全员在场，连这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也站在一边。
    还有一个人，赤红色的头发，背对着这里，现在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芥川一眼便认了出来，是织田作之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太宰先生语焉不详的话，这个世界遇到的变故，唯一实现太宰先生愿望的世界。
    原来是活着的织田作之助。
    他不再关注其他人，只上前一步，原来是你吗？太宰先生最重视的人。为什么你活着的世界，他却要去自杀呢？
    织田作之助迷茫着表情，有些迟钝的指了一下自己，你说我吗？
    正是，在下来正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唯一实现愿望的世界，太宰先生却想要自杀呢？你想必知晓这个缘故。芥川走进一步，罗生门逐渐蔓延，在背后形成首头，蠢蠢欲动。
    不顾武装侦探社众人的喝止声，和这个世界芥川龙之介飞射而至的异能攻击，芥川只是低头逼问这个人，这个表情无辜的、将太宰先生逼的只能去死的人。
    够了，芥川！一片混乱中，江户川乱步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你有什么要问的应该问我，织田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认识那个人！
    什么都不知道吗？芥川深深的看了织田作之助一眼，黑兽逐渐收敛狰狞的姿态，服帖的化作衣物垂落下来。
    这种事情就应该问名侦探，这些笨蛋又知道什么。你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咨询名侦探吗？乱步很不客气的指责芥川。
    在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然知道原因，那么在下就该告辞了。
    不，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统统都不知道，目前你只听信了那个人的一面之词吧，至少要了解一下那个人都对这个世界的你做了什么啊。
    在下
    不要说你不关心，你迟早都要知道这些的，与其听那个人的花言巧语，倒不如跟本人了解一下。而且名侦探也需要知道一些你们世界的情报，我们互相交换好了。
    乱步叉着腰，神气活现的指挥芥川坐下，让其他人给他倒茶，压根没想会被拒绝的可能。
    芥川拿他有点没办法，而且昨天还多谢他指点，才救下了太宰先生，于是只好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茶水。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太宰治正悠然地坐在港口mafia大楼楼顶的最边沿处，没有一点防护措施，腿伸到楼外一晃一晃的，龙之介已经到武装侦探社了吧，一定见到了这个世界的龙之介。接下来他会对我很失望吧？
    笨蛋，总是觉得你的太宰先生是万能的。但是太宰先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啊，比如活下去。真的对不起啊，龙之介，太宰先生坚持不下去了，毕竟你不是我的龙之介啊。
    他向后仰倒，躺在地上，举起一只手遮着阳光，自言自语道：总觉得我好可怜啊，做到了所有太宰治都没有做到的事，身边却连龙之介都没有。每个太宰治不都应该有一个龙之介的吗？
    好吧，毕竟我是一个好人嘛，我是所有太宰治中最善良的那个人。龙之介跟在我这种人旁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我其实是所有太宰治中最罪孽深重的人，自以为神明，肆意操纵别人的命运的罪。所以，现在就是我的下场了。
    我还真是幸运啊，居然等到了死前的救赎，真可笑啊，我这种人。
    太宰治吃吃的笑了起来，然后他看着天空，叹息道，好无聊啊，龙之介怎么还没有回来，没有龙之介的世界，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武装侦探社内，芥川简明扼要的把自己世界的局势讲了一遍。顺便说了书的事情，并告知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摆脱了脆弱的局面，有两人以上知晓世界秘密就会导致世界毁灭这样的事情，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所以我们的世界曾经差点毁灭？
    那个人一直在保护世界？昨天把书的秘密告诉芥川他们后就准备去自杀？
    那个人在异世界居然是武装侦探社成员？
    所以异世界织田先生、芥川先生都是黑手党？！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身穿灰衣的本世界芥川龙之介，芥川龙之介表情不太好看，但还是点头道：他说的是真的，至少书的事情是真的。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异世界出人预料的发展实在让人惊讶，乱步自顾自的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喂，芥川，那么你来为另一个世界的你讲述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吧。
    灰衣的芥川面无表情的点头，直视着芥川的眼睛，在下不知道你为何对那个人这么死心塌地，但在这个世界，他是我的仇人。
    四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带走了在下的妹妹，从此我与家妹天各一方，生死不知。直到昨日他指使人将家妹的照片带来，诱使我前去港口黑手党。在我与老虎对决后，他将保护书的使命交与我们。然后你就出现了。
    芥川不禁脸色大变，他把银带走了？
    是的，我四处流浪了四年，就是为了寻找妹妹的下落，直到前些日子被织田先生从河中救起，才加入武装侦探社，有了立足之地。
    那现在银呢？她现在在哪里？
    她还在那个男人身边，昨天我去港口黑手党想把她带回来，她拒绝了我。银说，不想再成为哥哥作恶的借口了。
    芥川脸色苍白，他终于明白了乱步说的话的意思了，一股可怕的寒意席卷全身。
    太宰先生，银，芥川看着这个世界的芥川，这个世界的太宰先生夺走了芥川的妹妹，彻彻底底的，真真正正的。
    银永远不可能再变回曾经相濡以沫的妹妹了。
    天旋地转，一股呕吐的欲望袭击了他，他脸色苍白的俯下身，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武装侦探社的人同情的看着两个芥川。
    芥川踉踉跄跄地起身，非常感谢诸位的帮助，有机会在下定会报答，先告辞了。
    武装侦探社的人沉默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个为了太宰治穿越世界的青年，和敌视着太宰治的芥川龙之介是一个人。
    芥川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这个世界实在让他恶心，他头晕的厉害，不得已叫了辆出租车送他去港口mafia大楼。
    港口mafia大楼依然得意的矗立在横滨最繁华的港湾，门口站立的警卫看到他的脸纷纷退了回去，芥川没有关注这些东西，乘坐电梯直接来到首领办公室。
    在这里等他的是银，她身着黑衣，气息浅淡，面无表情的向他鞠躬，首领让我带您到楼顶。
    芥川一言不发，跟着她来到港口mafia大楼的最高点。
    楼顶的风很大，毕竟是三百米高空，银将他带到后，向他鞠了个躬，转身回去了。芥川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龙之介。坐在另一边的太宰治站起身来，看着他叫道。
    太宰先生。
    然后芥川无话可说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妹妹带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又这样对我？
    芥川问不出来，他只好沉默。
    太宰治反而开口了，他轻柔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哟，龙之介。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的太宰先生一点都不厉害，他对什么都无能为力，连朋友都救不了。为了最重要的事情，只好把其他的一切全部舍弃。
    对不起，我破坏了我们的初见，破坏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
    对不起，我把小银带走了，只为了让你像我计划那样的发展。
    对不起，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太宰先生。
    芥川一动不动，他的脚被钉在地上。他想狂呼，他想大叫，却死死的闭着嘴巴，把牙咬的咯吱响。
    看他这样，太宰治自失一笑。
    太宰治是世界上最不详的存在，看了这个世界芥川龙之介的下场，你还没有醒悟吗，龙之介？那就让我来帮你摆脱吧。
    他张开双臂，往后一仰，如被风吹动的蝴蝶一样，向着地面飘落。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像猝不及防的意外。
    太宰先生！
    芥川目眦欲裂，狂奔着来到刚刚太宰治的站立处，同样一跃而下。
    罗生门疯狂蔓延，自背后施加推力，让他迅速超越地心引力，抓住了表情安详下坠的太宰治。
    接触到太宰治的一瞬间，罗生门立刻消失，而芥川仍在加速下飞快下坠。
    没有时间了，快到底部了，芥川抽空瞄一眼不远的地面，反手抽刀，挥向港口mafia大楼的楼体。
    原本以太宰治的位置，刀的长度是够不到大楼的，但芥川在异能消失前，让罗生门施加了向内侧的力。
    刀轻而易举的切入了楼体，巨大的力道袭来，旁边的玻璃受到震动波及，破碎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