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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昀没全疯。
    他点了根烟,夜里极轻的金属摩擦声钻入耳膜,竟出奇地安抚了她。
    陆烟在迷蒙之中感到戛然而止又飘于云层。
    车平稳行驶,把思想晃慢了,感官变敏锐。
    她好似能听见烟雾挥散。
    身下有些软的座椅,格外淫荡,让陆烟想到男人发烫的躯体。
    强制,逼近,包含情深,不由分说撞进来。
    ——成毅山的性器。
    这贯穿她二十五年来的身体记忆毫无征兆侵蚀她。
    无数双烧焦翻骨的手从地底狂喜,争先恐后把衣服撕烂,尽管早已没有任何遮羞布。
    眼前混沌一片,陆烟看到条搁浅岸边奋力呼救翻腾的鱼,沾血的鳞片将世界割裂,长出尖锐。
    直至白光越来越刺目,砸碎整个幻境。
    那之后,又一点点拼凑起来,景象她好熟悉,她呆了小半生的地方。
    陆烟甚至可以认出浮动的尘埃,她大口呼吸略陈旧潮湿的空气。
    阁楼常年禁闭,成毅山将它牢牢保护,里面供奉着他的耶稣,他的安拉。
    他愿意展示的时候,就打开她的腿。
    陆烟躺在正中,周围挂满成毅山爱人的画像。每次看着它们,她总有种恍惚感。赤裸裸的她像个祭品,千万双眼睛观摩他们交欢,处以极刑。
    九岁的陆烟什么都不信,可她也想有属于自己的耶稣、安拉。
    成毅山的眼里氲着水光,他明澈透净的瞳眸照射身下的幼嫩,而她通过这面镜子,看到了自己。
    但只有她知道,不是她。
    陆烟,成毅山的妻子,她的母亲。
    说来好笑,她生产大出血,以命换命,她连名字都不被允许。
    成毅山在做爱时唤她陆烟,唤她烟烟。平时就阿囡,阿囡叫她。
    他不想让别人玷污这个名字,却施舍给她。
    他醉酒会说我爱你,可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如果知道情况是这样,我宁愿只有你。
    他醒来道歉,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囡囡记住啊,她是你妈妈。
    他那么诚恳,那么真挚地说对不起,至诚到像在拜佛。
    陆烟倒觉得,比不上夜晚他在她里面抽插时的话语。
    因为还会有下一次。
    无休无止。
    成毅山否定了他们的存在,以至于间接否定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的灵魂渐渐腐烂,爬满卵虫,又灌进陆烟身体。
    陆烟明白他失控是她们母女太像那天,有试图毁掉这张脸的冲动。
    刀刃锋利深陷手心,她望着窗外,漫天冷光,她只看到黑。黑有轮廓,是成毅山餍足完,抽烟的剪影。
    错误,她隐约觉得她的存在。
    是错误。
    刀掉了。
    陆烟哭到失声,踉跄后退,跟着它掉下去。
    地上是她砸碎的酒瓶渣。
    ……
    她被推进手术室当夜,叁足怪物推她走向十二岁的大门。
    鬼门关逛逛,她一时分不清现实虚幻。
    陆烟看着哭嚎的亲人,他们泪流满面,脸色比她还要苍白,像刷了层漆。
    谁知道铲净外包裹的这层,是红是黑。
    她太疲惫,几乎不能作出表情。
    可忽然,心底笑出了声,狂笑。
    她试着丢弃前缀。
    不是成毅山的女儿,不是谁的替代。
    最后发现,她一无所有。
    也好,崭新的陆烟。
    十二年,一轮回,一新生。
    事过境迁,陆烟再看这场乱交,终是活水变枯井,掷不出一丝回音。
    他啃食方式、抽动频率,和后来埋于她乳沟的男人们,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大抵是陆石鹏撞见成毅山扒光她衣服,惊慌失措又狼狈不堪逃跑的背影。
    场景在他脑中扎了根,悬于崖边摇摇欲坠,日夜折磨他。
    出院后,成毅山收敛了许多,他逃避。陆烟的意外让他惧怕事情暴露。他连眼神都不敢对视,他信奉的耶稣亲手把他钉在了十字架上。
    这段长达叁年之久,晦暗、畸形、腐臭的扭曲的爱,即使能够永远深埋地下,他仍害怕拿出来。
    怕就继续道歉。
    他只会说对不起。
    叁个字,在耳朵里磨出茧。
    该接受吗?
    闹剧落幕,没有人能完好无损,全身而退。
    高中陆烟很少回家,学校外租了间房,过着见山是山见风是风的日子。
    一年,两年,叁年。
    她以为就这样碌碌而终了,可命运擅自赠与大礼。
    有天晚上她失眠,穿着吊带裙晃到和风县后街。
    那里灯火流丽,红灯笼的影烫在地上,下头男女烧成灰烬。
    陆烟稀里糊涂跟人走了,等过完一夜,她盯着身边男人出神。
    短暂的狂热夹杂令人颤栗的感觉。
    原来,骨子里她和成毅山,没区别。
    陆烟开始站街,她没那么见多识广,客人给钱她就干。
    不挑,遇到人渣也正常。
    她站街的身份被大肆宣扬,陆烟退了学。
    陆石鹏听说了,夺命连环炮打来。陆烟忍住没发火,挂断前轻飘飘一句谢谢——谢谢关心。撞得另个人心惶惶。
    第二天,她银行卡多笔巨款。
    成毅山整天闷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读他爱人这本书。
    管个屁。
    陆烟还记得,自己给人摁水里那天,是个好天。
    刚下了场春雨,空气能嗅出甜来。
    若忽视揪着她后颈的手,再美莫过此刻。
    有石头扔她身上,笑骂着野鸡,欢愉达到了极乐。
    水波潋滟,她与水中的她抵死相吻。
    她问她。
    什么是干净?
    什么是肮脏?
    摸是墨还是默?
    没有回答。
    脏水映着他们的脸,狰狞,可怖,歪斜。
    琉璃诸境,所有美梦都长长久久。
    恶亦如此。
    ……
    那微蹙的眉,扎得这间房屋里每个人心生疼。
    覃昀落空中的手,差一毫,便能触碰。
    也止步于此。
    她难过是为谁?
    为他之外的人。
    他们能在她这里排上多大位置他懒得猜,反正,他算不上。
    许多年了,好像只有他还保留着那些操蛋的记忆,做梦都腥风血雨,不得安宁。
    他父母的死以意外收场,后来他找到罪魁祸首,也仅仅蹲了几年牢狱,未足轻重。
    而间接导致车祸的女人躺在他手边,他却无能为力。
    最可悲的是,她选择忘记了。
    覃昀烦躁地呼口烟。
    空落落的。
    他,他们。
    他别过眼,就不该管她。
    她男人多了去。
    淡色月光洒在房间,照亮幽阴角落。
    爱先于恨生长。
    陆烟迷迷糊糊睁眼,看见男人被光扫出来的棱角,像巨大漩涡,搅得她和过去相会。
    她才惊觉自己斩不断。
    那叁年是永久的噩梦。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他,覃昀身体微僵。
    她紧紧揪住他领口,攥着仅存的浮木,“做不做?”
    她似在水里泡过,手凉刺骨。
    他折灭剩下的半截烟。
    谁能拒绝呢。
    覃昀没动,她就帮他脱,她太急躁,怎样都找不准位置。
    什么破衣服。
    手被握住,轻用力,稳稳握在手心。
    陆烟胡乱抽了几下。
    有水落他肩头,湿了衣衫。
    覃昀嗤道,“哭了?”为其他人。
    陆烟冷脸:“你别他妈开玩笑了。”
    “你做不做,不做我走。”
    又是这样。
    上次他故意不去看,现在,他转过身,极其认真地描摹她的眉眼。
    编织时光的画轴丝带被抽走,风光无限,亦或悲恸欲绝,观画人都能看清。
    这个女人多可笑。
    傲起来,骨头都打不碎。
    脆弱了,真的,跟条狗一样。
    “陆烟。”覃昀声音发了狠,“你就这么想挨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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