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茉莉】番外：少年与花

    他叫肖澜沉。
    从出生起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羡慕自己，而原因无非就是家境优渥又天资聪慧。
    也许这样的条件人人都渴望拥有，但只有肖澜沉自己才知道，他是个多么恶心的存在。
    若要用一个故事来概括，那么这个故事的开头就要从一个美丽富有的少女说起。
    出自上流门第的少女从小被父亲严格管教，温柔善良、勤勉努力的她成为了家族里璀璨夺目的明珠。
    因为少女自身长相貌美、品行端正，加上那身出众的气质更是让她自信出挑，所以其他同龄人对其无不均是倾羡。
    任何人在接触之后都会发自内心的喜欢她。
    而这也本该是一个幸福甜美的故事。
    等到她长大后被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看上，他们会相爱结婚生子，这才是美好童话故事的完美结局。
    但很不幸，情节发生了转折——那是在一个六月。
    雨季即将来临，连日阴沉闷热。
    少女来到乡间采风休息。
    也许是兴致突起，又或许是命运作弄，她竟孤身独自去往空旷的郊外写生，因为那里刚好生长着大片大片娇弱动人的茉莉花。
    而在那片花田里生活着一个被大火烧毁相貌的年轻人。
    他出身低微，可胜在聪明好学，本想考进最好的大学从而改变命运，但在就读高中时家中却不幸突遭大火。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后，也同样失去了他光明坦荡的未来。
    无家可回的年轻人凭借着好心邻居的介绍来到这片茉莉花田，整日与这些花朵作伴，依靠照顾这些茉莉花来赚点微薄小钱勉强度日。
    年轻人在遭受这样的重大打击后，逐渐变得易怒又自卑敏感。
    可他却爱上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少女。
    从看见身着长裙的女孩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脏就随着她怦然跳动，浓烈的爱意愈渐递增蓬勃，阴暗又执拗。
    他不敢上前，不敢对上那双澄澈明亮的双眸，少女是那样的高贵圣洁，自己多看一眼仿佛都是在玷污她。
    可在背后，在他那昏暗潮湿的小房间里，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幻想描绘着所爱之人的容貌身形。
    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是少女用过的东西。也许是她喝过的杯子，她掉落的耳饰，甚至是她的贴身衣物。
    就在那个雨后，他做出了自己一生最不后悔的决定。
    他占有了少女。
    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女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带着甜美的笑容在悠闲惬意地画她最喜欢的茉莉花，而他就在角落贪婪地窥视着。
    忽然间，他起了歹念。
    而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没办法制止。
    他慢慢靠近，直到出手强折下那朵高不可攀的枝头雏苞。
    娇弱得如同花骨朵一般的少女在他身下哭得很可怜，但他没有停下，只是虔诚地不断亲吻去少女晶莹的泪珠。
    身上是温柔轻哄，身下却粗鲁掠夺。
    一遍遍流连，一次次侵犯。
    那一天无疑是少女往后余生中最大的噩梦，但却是他美梦实现的愿景。
    年轻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少女，所以只能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尽可能让她切身知晓自己的爱恋。
    他把昏迷的少女带到自己的住所，默默锁在黑暗处自私地占有。
    等到少女苏醒哭着向他求饶时，那张带着笑容的丑陋脸庞狰狞可惧。
    “……我爱你！”
    他威胁少女答应可以放她回去，但条件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天都要单独来找自己，这是最后的约定。
    后来少女怀孕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然变得沉默憔悴的少女已经再也找不出当初的鲜活明媚，整个人仿若失去了希望，那双原本澄澈的眼眸也蒙上了灰暗的阴影。
    她从最初的哭喊求饶到挣扎反抗再到绝望心死，直至最后根本不愿意进食，一心想要求死。
    年轻人心疼少女，可是却并不后悔。
    毕竟从动手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早已打算自杀谢罪。
    当少女父亲听闻女儿怀孕的消息后暴怒赶来的那一晚，年轻人把少女紧紧抱在怀里，不断抚摸着她瘦弱的脊背，轻声细语道：“我是真的很爱你，很抱歉伤害了你，但我从不后悔。”
    少女在哭，哭得让他心碎。
    “我会向你的父亲道歉的。”
    年轻人诚实的实现了他的诺言，他在少女的眼前，让她亲手握着刀狠狠捅进自己的心脏。
    他死了。
    其实他早就死了，在那场大火里就死了。
    少女给了他生的希望，自己却还给她绝望的灾难，而这也本该由他终结偿还。
    可最后他还是卑鄙的用自己这一条命，换取了少女肚子里孩子的性命。
    他对不起少女，他死不足惜，他罪孽深重。
    意识消散之前，年轻人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若是没有那一场大火就好了。
    若是没有那一场大火，那他一定会努力让自己值得少女喜欢。
    他会用最干净最温柔的姿态去得到她的爱，用一生时间来陪伴她。
    只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若是还有来世，他宁可做女孩最爱的茉莉花。
    不敢奢求再多，只愿能得到她片刻的驻足停留便足以。
    悲伤的少女眼睁睁看见年轻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心中一颤。
    她的确恨他，恨他恨不得让他立刻就去死，恨不得用世上所有恶毒的语言去辱骂诅咒他。
    因为他毁了自己，让自己不得不蒙受一生的耻辱。
    可为什么现在这人死了，自己却好像有点难过？
    还来不及多想的少女被父亲送进医院，要她立刻就去打掉肚里的胎儿。
    但少女犹豫了。
    那人临死之前在自己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求她不要伤害这个孩子。
    她作为受害人，本是理所当然地会对这个孩子厌恶无比；可她作为母亲，却又本能地想要亲近他，因为在他们之间有种隐晦的血脉牵连。
    少女心软了，善良的她实在是无法让自己对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下狠手。
    她祈求自己的父亲答应自己这个荒唐的要求。
    而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磋磨的少女父亲不过一时之间就好像老了十几岁。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生最宠爱的女儿，他亡妻的明珠，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折磨与凌辱？
    但作为父亲，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他还是无奈答应了。
    叹息着看向少女因为太过瘦弱而微微显怀的肚子，那里有他女儿的孩子，也是他的孙子。
    他把少女小心细致地安置在一处海岛，请人务必好好地照顾养护。
    在无人打扰的安静环境下少女渐渐恢复精神。
    她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但在夜里辗转反侧时想得最多却的还是那个男人。
    随着时间推移，她觉得自己好像渐渐也没有当初那么憎恨他了，但这并不代表原谅与理解。
    毕竟他的所作所为绝不值得原谅与理解。
    少女最初怀孕时身体没有调养好，所以腹中胎儿是意外早产，提前一个多月就来到了这个世上。
    是个男孩。
    少女看着怀里的孩子，怔然间忽然泪流满面。
    她要离开这里，前往国外去接受心理辅导，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勇气面对新的生活和这个孩子。
    她给予了他新生命，可是却不能接受他在自己面前一天天长大。
    少女根本无法正视那张与自己与那个男人融合相似的脸。
    嘱托自己的父亲好好照顾孩子后，少女毅然决然地就踏上了飞机。
    而故事的结尾就在少女离开故土中终于尘埃落定。
    此后，再无所踪。
    肖澜沉也是在无意中才翻阅到这个日记本，凭借着文字的记录和外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个被深深掩埋在时间里的悲伤故事。
    毫无疑问，他的母亲就是故事中的少女，而他就是那个孩子。
    说不出什么感觉，没有震惊没有质问，只有平静。
    他看着自己房里的那朵细心照顾的茉莉花，忍不住勾唇轻笑。
    怪不得自己从小就没见过他的父母，怪不得家里从不允许出现茉莉花。
    可偏偏就这般不巧，他居然爱上了一个名字带有茉莉的女孩。
    那些龌龊阴暗的想法原来也是早有源头，在他的骨子里，自己就跟那个男人一样卑劣不堪，一样爱而不得。
    茉莉花的花语是忠贞、纯洁以及真挚。
    他的母亲和小茉莉都如同茉莉花这般美丽纯洁，而自己与那个男人则都在悄悄觊觎。
    遗憾的是，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悲剧。
    而他呢？
    少年温柔爱抚着娇嫩的茉莉花瓣，目光沉沉。
    ......
    也许等到下一个雨季，故事会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