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男人现实女人疯狂

    下班时间，宋彦哲抱着纸箱走向自己的车。从公司宣布大规模裁员开始，他就在考虑要不要辞职，辞职后的未来在哪里？生活的压力和未来的迷茫让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并让他一次次打消了辞职的念头，甚至最后把辞职当成了笑话。
    可当他向总公司提交辞职报告，竟然很快就获得了批复，那时他才知道，自己远远没有想得那么重要。甚至他有种感觉，总部也许在收到自己的辞职信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或者非常开心。毕竟在一个完全不考虑生产和创新的企业里，他现在的工作换个人也能做得很好，可他一个人的报酬却可以养活好几个管理人员。其实公司早就已经不需要他了，按照正常的逻辑关系，他早就应该主动辞职，而不是拿着德不配位的高薪，厚着脸皮占着公司的名额。
    他走了，名额就可以更更需要这份工作的人！
    宋彦哲走到自己的奔驰车前，看到裹着厚厚羽绒服的艾米米站在阳光里，正怯怯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阵自嘲，无论自己嘴上怎么反驳她的辞职论，可最终还是一夜之间做出了辞职的决定，殊途同归！
    都说男人现实，女人疯狂，他这也算是陪着她一起疯吧？
    只是以后不会了，就像公司一样，他已经并不被家庭需要，该面对的现实在经历了一个多月后，终究还是要面对。
    艾米米看到宋彦哲终于看向了自己，那目光没有愤怒，平静得如今日的天空。她感觉时隔多日，此刻他看到的不再是十六岁的艾米米，而是失忆前被房贷、信用卡、降职降薪折磨得崩溃前的艾米米。而艾米米也深深地认识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十六岁那年陪着自己在一中老槐树下‘偷偷谈恋爱’的宋彦哲，而是理智冷静、成熟现实被生活打磨得没有‘槽点’的宋先生。
    艾米米慌了，比昨天晚上找不到关机的宋彦哲时还要慌乱，她大声说：“老公，对天发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是在去雪地小屋旅行回程的动车上想起来的。我当时就是感觉你好像很抵触我恢复记忆这件事，才骗了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艾米米在我心中，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离婚协议》我已经发给你了，稍后我会请律师跟你联系。”
    “离婚？”艾米米的眼泪瞬间涌上了眼底，她惶惶不安了一夜，可也没有想到这么坏的结局，回到现实的宋彦哲竟然还是要和她离婚。
    “我不同意！”
    “我心意已决。”宋彦哲冷冷地说，“我们长期感情不和，勉强在一起搭伙也是互相折磨，终日吵架的父母对孩子的成长也十分不利。”
    “我们已经不吵架了，我们一起回忆了那么多幸福的过去，我们在一起明明很幸福。”
    “艾米米，你懂什么叫幸福吗？”宋彦哲把内心翻涌地苦涩生生咽了回去，“你不要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就算我什么都懂，我也懂得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幸福。”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 宋彦哲狠下心扭过头去，太阳已经落山了，温暖的阳光退去，入目所见一片灰白，“离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你胡说八道。”艾米米上前一步狠狠地推了宋彦哲一把，“当初是谁说要给我一个幸福的家，让我以后就算没有父母的疼爱，也会永远有你。”
    宋彦哲紧绷着表情，任由艾米米的拳头一下下地打在他的胸膛，死死地咬着牙关。他的嘴唇微微在颤抖，在艾米米还没有完全失去力气的时候，自己先一步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够了！”
    “……”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宋彦哲甩开艾米米的手，上了车子，迅速地发动汽车，向前驶去。艾米米再一次被扔在原地，她望着远去的奔驰车，忽然想到这男人刚刚手里抱着一只纸箱。这场景没有比艾米米更加熟悉的了。
    艾米米上了自己的车子，踩下油门，用最快地速度向前追去。宋彦哲竟然辞职了？还说决不许再提一句辞职卖房的话，可他竟然这么听话，自己才劝了几次而已，就已然主动辞职回家。还说没有受她的影响，辞起职来竟然比她还干脆利落！
    艾米米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已经扬起了笑，心里酸涩得像吃了一整只柠檬。无论什么原因，她绝对不会同意离婚，躲她有什么用，就算宋彦哲去了外星系，她也要追过去。
    快速路上的车不多，宋彦哲很快就看到了追上来的艾米米，开始他是想尽快甩掉她，可渐渐地他的冷汗就冒了出来。艾米米竟然拿出了不要命地开法，一辆辆大卡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每一次，他的心都跟着抽搐一番。在经历了一番生死时速后，宋彦哲怀疑自己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为了艾米米的生命安全，他的行动跳过大脑先一步放慢了速度，在快速路上开起了慢车。
    艾米米并车到宋彦哲的车旁，摇下车窗，大声说：“老公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彦哲不置可否，依旧冷着脸，只听着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狂跳个不停。
    “老公，我们不要离婚，我求你了好不好？”
    宋彦哲用余光看到了艾米米脸颊上闪烁的泪光，他别过脸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苍白的面颊。
    车子进了市区，宋彦哲把车停到了酒店对面的停车场。自己快速走进地下天桥，然后从另一个通道走到马路对面，进入了酒店。平趟在床上，他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连动一根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哪里是在恨艾米米欺骗自己，他只是恨自己不能给十六岁起就爱着的女孩好的生活。在极度心力交瘁后，宋先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里，他梦到了小时候立志要当科学家的情形，梦里梦到了高考前立志要考名牌大学，毕业后报效祖国的情形，梦到了刚刚参加工作时日夜加班，不计回报，梦到了他和艾米米激情澎湃地交谈。
    “以前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科技改变未来。当我真的走进全世界最先进的智能实验室里时，才发现我们能够想象到的一切都有可能在自己的手中把它变成现实。”
    “你的意思是有一天手机可以成为电脑、钱包、相机、电子地图、网络视频mp3、打印机…”
    “不仅如此，以后银行网点也会渐渐取消，所有的柜台服务都可以通过手机完成。无纸币流通不是一个遥远的梦，或许很快就能实现。”
    “那以后无论去多远的地方，只要拿着一个手机就ok了？”
    “就是这个意思，未来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现代化，生活会越来越幸福，而你老公我，就是实现这个伟大目标的科技探索者。” “宋彦哲，你这么高兴是因为安斯通罗的福利待遇特别好吗？”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我高兴更是因为我站在世界的最前沿，有机会去改变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我们国家的手机也会成为全世界的领跑者，我们国家也会有像安斯通罗这样技术领先的芯片制造、电子通讯的国际化大公司。”
    宋彦哲想猛然惊醒，眼前漆黑一片，他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仿佛自己还是十几年前那个初入社会的年轻人。渐渐地，他在黑暗中看清了自己是酒店的房间里。交谈中的时代早已经来临了，年轻时对科技的各种幻想也已经实现，成为生活中最普通的一部分。只是他自己的梦想不知道何时已经遗弃在了人生的路边，被荒草和荆棘掩盖。
    “王天俊，你是个有梦想的人。”
    “一个人没有梦想，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时代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思想的跑偏而停止发展，相反时代会给一直为了梦想努力奋斗的人提供源源不断的激情和燃点。什么房子、车子、票子，在时代发展的车轮下看起来是多么的庸俗渺小。即便是静静地躺着，他依旧感觉到自己皮肤下血液一点点沸腾起来。那么努力考上名牌大学，难道就是为了赚几个钱吗？
    “老公，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梦想也早晚有一天会实现！”
    “比起刚刚步入社会，我们必须先自立再谈其他，人到中年，我们现在完全有条件选择一种更有意义生活方式，更有权利去实现年少时的梦想。”
    “努力是为了让我们活得更加幸福，而不是背上物质的枷锁，忘记初心。”
    宋彦哲坐起来，在辞职后的几个小时里，身体里涌起了对年少时那种对梦想久违的激情。他的耳边都是艾米米的声音。他从床上站起来，拧开灯，看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三点钟了，他忽然很想知道艾米米此时正在做什么。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闪过时，突然听到外面哐当一声响，在夜深人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宋彦哲迅速走到门口，推开门，看到睡得一脸迷糊地艾米米正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她昨天一夜未合眼，实在是太困了。
    宋彦哲愣了，巨大的震撼让他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费劲儿站起来的女人。
    35岁的艾米米绝对不会在路上大声哀求他不要离婚，35岁的艾米米更不会一路追着他守在酒店房间的门外，一等就是一夜。35岁的艾米米比他更清楚经济实力才是一个家庭的基石，没了经济实力，哪怕是有感情的夫妻也难以再维护他们的婚姻。
    “米米？”
    艾米米还在揉着屁股，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站着的，后来好像蹲下了，最后干脆坐在了地毯上摔倒了。
    艾米米深吸了一口气，依照她最近研习心理学书籍的分析，她应该给宋彦哲思考的空间，但是又不能离他太远。
    “《离婚协议》我看了，能不能进去聊一聊？”
    宋彦哲愣住了，看着一脸严肃地艾米米只能让她进去，找不到任何拒绝地理由。
    《离婚协议书》上，除了一辆奔驰车，宋彦哲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艾米米，两个人共同养育儿子，这样优厚的条件，要么是绝世好男人，要不就是出轨小三、傍了富婆后良心发现的渣男。她想亲口问问宋彦哲到底是哪一种？
    “你以为你是绝世好男人吗？你不是的，你就是传说中的旷世渣男。”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辞职了，暂时不能像之前赚很多钱了，所以才提出离婚的。”
    宋彦哲被一句话说中心事，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严肃和沉稳，他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大男孩般的无措和尴尬。可片刻后，恢复镇定的宋先生望着艾米米笑了一下。
    “不是暂时，也许是很久，甚至一辈子。”
    “那又怎么样？难得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很有钱吗？”
    “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艾米米咄咄逼人的问他，“你以为习惯了住豪宅、习惯了开宝马、习惯了名牌不要的艾米米已经变不能像十六岁时那样爱一无所有的宋彦哲了吗？对了，我忘了现在的宋先生已经不爱艾米米了，说不定他才是习惯了住豪宅、习惯了开奔驰，习惯了用名牌已经不能像十六岁的时候喜欢父母离异、家世贫寒的艾米米了。”
    “你胡说八道！”
    艾米米的眼泪涌出了眼底，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宋彦哲的心在剧烈地抽搐着，可是他深知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有时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现在他辞职了，无法负担现有的生活，双发的家长、周围的舆论都该如何面对？唯有他主动提出离婚，才能让艾米米能够有正当的理由去面对未来的生活。
    而她也更有权利去选择能给她好生活的优秀男人，而不是跟着自己生活质量倒退，节衣缩食被人嘲笑。这些年，艾米米有多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如果当初或者未来她选择的是一个富有的男子，也不会跟着他受这么多的苦，连现在辞职还要被人诟病。他更知道艾米米从少女时代就是多么渴望一个幸福的家，可是他却在她35岁的时候都还没有获得真正的幸福。
    既然他选择了辞职，选择了后半生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再为了名利消耗生命，那么也许就更不能让她活得令人羡慕。但是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会暗中保护她，给他自己所有的一切。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
    听到艾米米像小猫儿一样的抽泣声，宋彦哲眼底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成年后几乎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的宋先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落下。
    艾米米抬起手轻轻去擦宋彦哲脸上的泪珠，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宋先生重新稳定了情绪。他悲伤过后的表情依旧坚持着己见。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离开我…..”艾米米突然上前抱住宋彦哲，把自己投入到他的怀中，鼻涕和泪水全都抹在他的名牌衬衣上。
    宋彦哲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被这突来的投怀送抱心里一暖，更被这肆无忌惮地抹鼻涕行为止住了眼泪。
    “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从今天起，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开门，我就像今天一样一直守在你的门外。”
    “…….”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找了你一夜，今天又等了你一夜，一整天连一口热水都没喝过？”
    艾米米静静地看着宋彦哲，看到他眼底的挣扎和几乎控制不住的柔情，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现在好累好累，能不能明天再谈离婚的事？”
    宋彦哲再是打算铁石心肠，看到这样的一脸倦容的艾米米也狠不下心来。他轻声说：“我煮泡面给你吃。”
    艾米米点点头，用更轻地声音说：“那我先去洗个澡！”
    宋彦哲看着怀中乖巧得不可思议的艾米米，一瞬间大脑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