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父子

    中午，嘉木的车准时停在学校门口，准备接两位高考生回家。
    教学楼一共有叁栋，学校为了最大化节省高叁学生的通勤时间，把高叁安排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门口有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屏幕上红彤彤的展示着最近的文理科前二十的名字。
    透过深色的车窗，还能清晰地看见理科第一栏——沉之远。
    仔细想想，还没认识他时就常听见嘉林说他有一个“变态”朋友，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名次。
    没想到在这样一所高中还能常年排名第一，确实是挺变态的。
    悦耳的放学铃声响起时，周围的家长大多站在车外等待。嘉木没有下车，她一贯停在这个位置，出校门就能看到。
    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从校园里走出来，因为是周六，学校没有要求必须穿校服，他们大多穿着简单的卫衣或短袖，没有多么光鲜的打扮，却浑身洋溢着干净的气质。
    学生叁叁两两地从嘉木的车旁经过，远处是两个像竹竿似的男孩，中间那个最熟悉的竹竿正一只胳膊搂着旁边的男生，懒懒散散的像是没了骨头。那正是嘉林，沉之远乖乖的被他压着，看起来也没有打算反抗的样子。
    刚一走出校门，嘉木就看到沉之远发现了自己。平日里常常绷着脸嘴角平直的男生现在正眉目柔和的看着自己的方向。表情似乎也只是细微的变化，但嘉木还是发现了。
    她想，或许是之前没有考虑过其他方面，并没有注意过这些。现在因为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看他时也自动加了几层滤镜，感觉他特别的好看。
    她看着两人和周围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准备往她的方向走，可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女孩拦住。
    女生穿着jk服，扎着两个马尾，微红着脸和他们说着什么。
    她看着刚刚面目温和的沉之远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冽，听完对方的话后他还皱了皱眉。旁边的嘉林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架在他身上的胳膊也老老实实收回去了。
    女孩往沉之远手里塞了一个粉色的信封，转身就快速的跑了。
    走到车前，嘉林习惯性的打开后排座位的门，却发现常和他坐一起的沉之远此刻正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他喊了声沉之远，让他和自己一起坐。没想到沉之远直接拒绝，说自己晕车。
    嘉木也看着他赖在自己旁边的样子，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是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嘉林还会相信他的鬼话，现在两人已经闭着眼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嘉林才不会信。
    他扯了扯副驾驶的胳膊，让他快点滚到后座来。
    沉之远不动，只看着嘉木。
    再这样掰扯下去还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真是两个幼稚鬼，她摸了摸沉之远的手，“去吧，你和嘉林一起坐后面。”
    她看着沉之远用一种委屈巴巴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然后乖乖的打开车门坐到后面。
    后面的两个男孩总算安静下来，没有启动车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笑着回头说，“刚刚那个女孩…？”
    这个问题打开了嘉林的话匣子，他装作抱怨道“这已经是这周的第叁个了！我不能天天跟沉之远一起玩了，有他在，他把我的桃花都给斩断了！”
    听到这里，一向温和的沉之远把伸着头向她告状的嘉林按在靠背上，看着面前的她着急的解释，“没有！嘉木，你别听嘉林胡说，我都不认识她！”
    实际上嘉木并没有生气，但是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样子还是想逗逗他，于是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少年看着她似乎没有相信的样子，不想让她误会自己，“真的，姐姐。我没有…我拒绝她了。你相信我。”
    坐在旁边的嘉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沉之远，只以为他是担心嘉木告诉别人，安慰他，“放心，我姐不会跟别人说。”
    “你懂个屁！”沉之远恼了，如果不是嘉林还不会有这一出。
    “好啦，我相信你。”没想到他会急成这样，没忍心继续骗他。“我没生气。”怕他不相信，她又补充道。
    听到这句话的沉之远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靠在座椅上，看着后视镜里的嘉木还在笑着看他，似乎真的没有生气。刚刚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沮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要她怎样，生气的话就代表她在吃醋，那么就表示她在意自己，可是她好像根本没有生气。
    回去的路上，不管嘉林说什么沉之远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不是嗯就是哦，把嘉林气的够呛。嘉木也感到疑惑，抬头看了他好几次，但每次看他得到的都是乖巧的笑容。
    到家时已经是十二点半，嘉木先把沉之远送回家，刚刚在车上她询问是否到她家吃午饭，沉之远摇摇头，说他父亲今天中午在家。
    嘉木想到他和他父亲平时也不怎么接触，就没多挽留。
    因为嘉林在，两人也不好做出什么暧昧的行为。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下车后沉之远和她招招手，又指了指手机。
    “晚上小区后门见。”她看见沉之远五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回头看了看正在玩手机似乎没发现这边的嘉林，向沉之远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沉之远到家前没有立刻拿钥匙开门，而是站在门口发起了呆。
    头脑里闪过很多思绪，实际上每次都是这样，他对于回家这件事内心都是充满着矛盾，既期待又恐惧。每次开门都像是开一个盲盒，不知道里面会装有什么，又会给他惊喜还是惊吓。
    他重重的按了按太阳穴，拿钥匙开了门。
    钥匙转动的声音像是在上弦，使他这把弓变得更加紧绷。
    打开门后，沉边文正在端菜，他看了看站在门口面色冷峻的儿子，招呼他快把包放下吃饭。
    沉之远没吭声，走到房间把门关上后，身上的包扔在地上，又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才出门。
    饭桌上，父子俩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饭，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自从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他们的关系也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每当沉父面对现在的沉之远，总会想起以前那些时光，沉之远小时候很乖，尤其喜欢对自己撒娇，每当他出任务之前，小小的人儿都会抱着他的腿不放他走。
    但是这些对于长大的沉之远，绝不可能再对他做出这些行为了。有些伤害一旦发生，就再也补救不了。沉之远现在养成这样寡言的性格，其中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原因。
    不想要气氛持续冷淡下去，他问，“最近学习怎么样？”太久没有沟通，聊天话题也变得单一。
    “还好。”
    “最近身体还好吧？”问来问去似乎也只有这几句。
    “嗯。”沉之远仍然安安静静地吃饭。
    他看了看沉之远情绪似乎比较平静的样子，忍不住提起前不久的一件事，“…你妈前两天打电话了，她说…”
    “砰——”
    筷子摔在桌子上的声音打破了表面的祥和，他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的沉之远，没敢继续说下去。
    沉之远只觉得恶心，他感觉自己刚刚吃下去的饭就卡在喉咙口，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他看着沉父的眼睛，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是他的嗓子变得有些嘶哑，“她的事跟我无关，我不想听。”又说了句，“我吃好了，你自己吃吧。”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沉边文听着耳边传来的摔门声，也放下手中的筷子，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无奈的叹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