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去坐碰碰车吧。
    后半截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
    宋连飞也恐高，看到那八十米的落差心态直接崩了，他哭丧着脸说：我们去坐碰碰车吧？
    朝扬和徐磊异口同声骂道：废物，是男人就坐过山车，坐什么碰碰车。
    廖星辰：
    男子汉大丈夫，能伸不能屈。
    过山车排队入口。
    徐磊用手在眼前搭了个棚，他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轨道，轨道顶端正好有一列车厢朝下卡着，坐在上面的乘客发出了肝胆俱裂的惨叫声。
    廖星辰听着那尖叫头皮发麻，宋连飞抱着栏杆不肯排队：靠，这个太他妈刺激了，我不行。你们去吧。
    朝扬推着他就往入口走：男人哪有说不行的道理，你看看，学委一女的都不怕。
    不远处，学委已经在开始排队了，她看上去比谁都要兴奋，脸上根本没有害怕二字，她回头对朝扬他们吼：
    趁现在人少，说不定可以玩两轮！
    朝扬和徐磊胆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回了个OK：我们打算玩三轮！
    这他妈还要玩三轮？？廖星辰的冰块脸都快要绷不住了。记忆里的游乐园里，不应该是旋转木马和碰碰车的么？
    因为来得早，游乐园里人并不多，但垂直过山车作为最热门项目，深受广大年轻人的喜爱，队伍里几乎都是穿着世宁校服的人，蜿蜿蜒蜒排了很长。
    朝扬他们被夹在人流中间缓慢向前移动，身后徐磊还在不停的给宋连飞打气，什么是男人就要挑战最高过山车，在女生面前你怎么好意思退缩？云云。
    每说完一句还不忘拉上偶像来认同自己的观点：你说是吧，辰哥。
    辰哥没吭声，心里骂是你个头。
    过山车一批运走三十个人，队伍一下就缩短了大半。眼看前头的人越来越少，廖星辰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就是尖叫声。
    终于排到了他们。
    朝扬和徐磊不愧是大院的俩活宝，都一致认为要坐就坐第一排，看最美丽的风景，做最勇敢的男人。
    宋连飞的黑皮脸已经吓白了几个度，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坐后面，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坐上了第一排。
    他搂着徐磊的胳膊，像个弱弱无助的小娇妻：兄嘚，你等会得护着我。
    廖星辰面无表情的坐在朝扬的旁边，也想对男朋友说等会你得保护我。
    安全员检查完所有人的保险扣后，举旗示意列车可以出发。
    车刚起步就有乘客开始呀呀叫了，第一排最边上的宋连飞叫的尤其惨烈，他抓着徐磊的手瞎嚎：啊啊啊啊啊妈妈啊！！！
    徐磊的手腕被他掐得疼，骂道：我操，你拉手就拉手，别掐，手踏马要断了。
    大部分人感到害怕时，都会下意识的失声尖叫。而有一小撮人则刚好相反，他们会变得异常安静，甚至连呼吸都会忘了。
    朝扬心细，廖星辰再怎么掩盖内心的恐惧，他都能察觉到不对劲，这人唇上的血色明显比平时淡了几分。
    他问：你怕高？
    列车已经缓缓爬到了最高点，在临近路轨垂直段的地方停了下来，脚下是一片虚无。
    廖星辰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只得摇了摇头，故作镇定抓住胸前的安全护栏，闭上了眼睛。
    风声静止间，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熟悉的少年音从身侧传来：怕干嘛不早说，手给我。
    从过山车下来，廖星辰觉得自己已经质壁分离，魂魄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他坐在旁边的长椅上，静静地思考人生。朝扬看他这个懵逼的表情，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哥哥，偶像包袱太重了。
    廖星辰委屈的瞧了他一眼。
    旁边另一张长椅上，宋连飞早就吐成了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骂徐磊：你踏马下次再拿男人来刺激我，老子跟你绝交！
    徐磊给他顺背，好声好气的哄。
    俩恐高的实在不愿再动，朝扬和徐磊继续去排队，廖星辰和宋连飞在出口处看包，边玩手机边等两位勇士下来。
    勇士坐了三轮过山车，又挑战了大摆锤和跳楼机，那些什么旋转木马碰碰车看都不看一眼，转眼到了集合时间，韦国学指挥学生们在大门前排队：大家来拍张照，纪念你们最后一次集体活动。
    前面是斜照在地上的太阳，背后是人来人往的游乐园大门。
    老韦整理好队伍，找来周凯：老周，你帮我跟这帮兔崽子拍张照。
    周凯找好位置，猫着腰：好嘞，大家一起喊，茄子
    盛夏的阳光下，三十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落在逆光的阴影里，被定格在了小小的数码相机里。
    不管未来的路有多艰辛，也不管还要刷多少张试卷，经历多少场考试，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永远都能洋溢着热情，积极面对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第48章 结局
    世宁的暑假放得十分虚假, 只有【暑】，看不见【假】，从游乐园回来没两周, 朝扬就开启了高三的生活。
    正式开学那天, 廖星辰作为高三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顺便移交了学生会会长的职务。
    开学典礼结束，从大礼堂回教室的路上，有高一的新生在窃窃私语：哇, 刚刚台上讲话的那位廖学长好帅啊
    戴眼镜的样子斯文又温柔，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
    我决定了, 我要追他！
    别想了小朋友。
    身边不知何时跟了个少年, 少年的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的时候五官特别的好看, 特别有亲和力。
    新生都看呆了。
    天气热，朝扬今天忘了系校服扣子, 领口处若隐若现能看见几枚红色印子, 他弯着眼对那几名新生道：廖学长已经名草有主了。
    其中一名新生被他的笑晃了眼，羞红着脸问：那你呢？
    他也名草有主了。
    廖星辰出现在朝扬身后, 手放在他腰上往前轻轻一推，说：又在这乱撩人。
    朝扬何其无辜：明明是你太惹眼。
    廖星辰嗯了一声, 十分不要脸道：怪我太优秀。
    开学没过几天, 这些高一新生在校园网的学生论坛里，疯狂磕起了世宁传说的【星阳CP】，学生会发的帖子和匿名帖常年飘红, 每天都有人在里面盖楼。
    世宁小考不公布成绩和排名，只有期中和期末两次正考的成绩是透明的，每个人都能看到。
    一次考好, 还可以怀疑是靠作弊这种非常手段得来的，但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公开成绩排名，朝扬的名次就会往上窜几行。
    当初质疑他的声音全都没有了，只剩下心服口服，有人还给朝扬单独开了个【膜拜学神】的帖子，下面一堆跟帖的，各个希望自己也能和学神一样，从理11班逆袭到实验班。
    当然，两位当事人对此并不知情，高三实验班的地狱课程压得他们根本无暇顾及旁的。
    这些未来的医学生，从小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中长大，深知医生这个职业其实不好当，苦、累，赃，没日没夜的加班是常态，可能无暇顾及家庭，甚至可能连恋爱结婚都要比常人晚几年。
    但他们也比常人更能明白生命的可贵，他们身体流着医生的血脉，看着世宁的校训度过大半青春，他们比一般人更近距离接触过生死，也更有爱心和耐心。
    他们的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比别人更长、更远、更艰难百倍。
    也正是以上这些因素，他们才能义无反顾地，带着最神圣的使命，带着坚定的信念，以及从小就许下的志愿和理想，在一次次复习和考试中，熬过无数个不眠日夜。
    高考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意味着结束，但对实验班的这些学生而言，万里长征才真正开始。
    秋末冬至，转眼又到了一年的年末，廖家老宅，廖启明早早让管家张罗好了年夜饭。
    去年的除夕，他和儿子孙子闹得不欢而散，今年总算能够一大家子人，和和睦睦的和平相处了。
    下午，廖志航和陈桦先抵达老宅，廖启明往外瞅了几眼，心急问：我的小扬扬呢？
    陈桦：他们在医院接雅雅，等下就过来。
    安装了心脏辅助器之后，雅雅的病情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但由于一直等不到合适的心脏进行移植，便被安排在医院的儿科住院部一直住着。
    离得近，朝扬和廖星辰经常去看她，有时还有大院的其他孩子。
    这些医生后代们各个都是独生子女，没过过有手足的日子，都把这可爱的小女孩当亲妹妹一样对待。不过半年的时间，雅雅从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摇身一变，成了三十几个人的亲妹妹。
    宋连飞每次出门买衣服，经过饰品店都要绕进去，给她买俩草莓夹子。徐磊则时不时送个布娃娃过去。
    今天是除夕，大院张灯结彩，李大爷忙到六点准时下班，在门卫室窗口挂了个牌子，写着【有事电联】，后面是自己的手机号码。
    他年纪大了，陪孩子重要，缺一天岗就让它缺吧。好在今年没什么大事，直到年夜饭结束，李大爷的手机也没响起。
    儿科住院部能出院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了，不能出院的也有父母陪着，只剩几个值班的护士和医生。
    朝扬不想雅雅独自在病房过年，在征得朝海和廖志航的同意之后，决定把她也带去老宅。
    这是廖老爷子第二次见雅雅。
    第一次见是在她刚进医院的时候，比起那时的瘦小和小心翼翼，被三十几个哥哥姐姐捧在手心里，宠了大半年的雅雅，如今已经恢复了该有的童真烂漫，说话嘴特甜，比朝扬还讨人喜欢。
    晚饭结束，廖启明给晚辈们都封了红包，其中廖星辰和朝扬的最厚，一大叠毛爷爷抽出来的时候，朝扬手都抖了。
    他差点跪下：爷爷，会不会给太多了。
    廖启明想起往事，笑他：这就觉得多了？爷爷当初可是想把滨江医院都送给你呢。
    朝扬听到直接惊呆了：不是吧？
    廖启明大笑，说：现在送也不迟，孩子，你要么？
    作为未来廖家的继承人之一，别说一个滨江医院了，让廖启明把自己股份分一半给朝扬，他都愿意。
    朝扬连连摇头：不了不了，太贵重。石江区最顶级的医院啊，以为是模型么？说送就送？
    四十出头的廖志航又跳出来找茬了，他悔恨道：当时就应该让你把医院送给送出去！这样他还不至于那么快从院长职位退下来。
    好几个月不做手术，他手痒难耐！
    廖启明一脸你想太多的表情，哼道：你以为，我就这么一个法子逼你？
    廖家每年固定的节目廖氏父子斗嘴准时上演，这俩人年纪加起来都能得个急救电话了，陈桦嫌丢人，没眼看，拉着杨欣兰上楼喝茶聊天。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白茫茫厚厚的一层，雅雅想出去堆雪人。廖星辰给她戴上围巾和耳罩，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朝扬从楼上下来，拿出三对手套，一人一双，三人全副武装好之后出门。
    老宅地处偏僻远离尘嚣，周围没有太多的光污染，抬头能看见墨蓝色的天空缀着点点星辰，虽然比不得银河落九天，但对雅雅来说，已经足够了。
    堆完雪人，雅雅坐在秋千上，廖星辰和朝扬在旁边推，她仰着小小的脑袋，忍不住惊呼：好漂亮啊。
    朝扬没忘记自己曾许下的诺言，他蹲下身和雅雅平视：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去太远的地方，等你病好了，哥哥一定带你去看更美的星星，好不好？
    其实雅雅原本都对人生不抱希望了，以为自己要永远地被困在那方孤儿院里，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再也醒不过来。
    是朝扬给她带来了光和希望。
    医院的医生告诉过雅雅，她的病其实不难治，难的是等合适的心脏，幸运的话，第二天睡醒就能等来一个好消息。
    也有可能永远都等不到。
    不过雅雅觉得，自己一定会等到的，她对朝扬点头，说：好。
    廖星辰和朝扬在老宅多住了几天，过完了自己的生日之后才离开，除夕过去没几天，街上逢人见面都还在说恭喜发财的时候，世宁的高三部已经开学了。
    这是朝扬他们的最后一个学期，黑板上的倒计时像被上帝按下了快进键，从如山高的试卷中抬气头，转眼就只剩一百天了。
    百日誓师大会结束，回到教室，韦国学拿出一叠纸，让第一排的学生往后传：这是你们去年写的未来发展志愿表。
    还有一百天就高考了，我希望你们再次看到自己当初写下的理想职业和规划，能够找回初心和努力的方向。
    经过一年的摧残和沉浮，有些人会在学医这条路上选择退缩，换了其他专业。也有些人会改了主意，有了新的目标。
    但不管未来如何选择，十六七岁的年纪，是该奋斗的年纪，那颗努力的心，终是不会变的。
    宋连飞和徐磊保持初心，继续选择儿科医生。方振把妇产科医生涂掉，改成了口腔方向。
    朝扬找到自己的那张表格，去年这个时候的他还在迷茫，还没找到人生正确的方向，所以未来职业规划那一栏是空着的。
    而今年这个时候，对于这个问题，朝扬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他不假思索抓起笔，在空白处一笔一划填下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四个字。
    那四个字，他曾在朝海的书房里见过，也在朝海的工作胸牌上见过，还在雅雅安装心脏辅助器的手术室外见过。
    那是他曾无比讨厌，如今却奉为人生目标的地方【心胸外科】
    科字最后一笔落下，朝扬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上一世，那个窝在保安室混吃等死，碌碌无为过日子的他已经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