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现在上校带着部队修整，小行星群航道也比较复杂，不会有大的战役。两人停在一栋老旧公寓楼下，就这了，三楼。
    鹿胜向巷子两边望了望，只发现路口有个翻垃圾的老头。
    蒋海立刻安慰道：放心，他们即使发现你不见，也不会这么快向无边城追，毕竟监控还有定位都在南面。
    邢澈走之前给了鹿胜一个外网联络终端，说等他身体恢复好，会让许教授帮他离开。
    今早许教授来病房时带了套隔离清扫服，又嘱咐守卫说最近鹿胜状况不太好，不要过多打扰。
    中午守卫换班，鹿胜便换上隔离服，在许教授的掩护下，装作消毒人员混出了住院部大楼，而后听邢澈指挥开走门口的飞行器，一路向南。
    蒋海等在不远处监控损毁路段，那里有另一名士兵接应，拿走鹿胜的可定位终端继续向南，并在赞城郊区丢弃，而蒋海则带着鹿胜逃往无边城。
    虽然无边城也并非绝对安全，但联盟政府想在这个混乱地界上找人，难度会很大。
    蒋海扶着鹿胜来到提前租好的公寓楼里，这是一栋自建房，走廊极长，两边都是住户，总共不过五层高，但每层至少有上百户。
    屋门打开，霉味冲鼻而来。
    蒋海扶着鹿胜坐到沙发上，忙跑过去拉开窗帘，开窗通风。
    上午的阳光洒进来，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照亮，墙壁上满是色彩明艳的涂鸦，屋内没有床，正中间摆着一张很厚实的床垫，上面丢着条旧毯子，除此之外就剩一张沙发和一个小茶几。
    条件着实有些简陋，但和联盟政府分派的公寓感觉很不一样。
    这里不是联盟标准的统一房间，不是全灰的墙壁，不是压抑到无法呼吸的不见天日，这里的窗能洒进阳光。
    也许，到了晚上还能看到星星。
    蒋海扇着空气中飞起的浮尘满脸歉疚，鹿哥，事出紧急，没找到条件太好的地方，你先在这凑合下。
    鹿胜笑笑，这儿挺好，我喜欢。
    蒋海也跟着憨笑，你喜欢就行。
    鹿胜身上发软，瘫在沙发里一动不想动，小海，你快回去吧，折腾你跑一趟，谢了。
    蒋海原地没动，搓了搓手。
    他心里其实挺急着回去，早上补给弹药刚从首都星运出，现在应该已经到达补给点，不知道上校他们没有接收到。
    鹿哥，邢上校让我留下来。他脸上的左右为难就差直接用笔写上去。
    鹿胜强打起精神稍微坐直身，你留下来？留下来和我挤一张床垫子？
    蒋海忙摆手，不不不，我我睡沙发就行，主要是邢上校担心你，怕万一有什么情况。
    没事，我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他们给我用药导致的，等机体全代谢完，明天就好了。
    鹿胜扫了眼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快回去吧。无边城我比你熟，用不着你干嘛。
    蒋海向来没什么主见，小时候听父母的，当兵了听邢澈的，不行万一有人找过来
    万一有人找过来，我带着你更难跑。鹿胜语气笃定，和我这相比，邢澈现在应该更需要你。
    这句话说到了蒋海心坎上，现在战场情况紧迫，鹿胜此时虽然并非绝对安全，但近期应该没什么危险。
    还有，鹿胜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我有些担心他，虽然他各方面都很强，但这种处于劣势的交战，任他能力再强也很难扭转。
    没援军、没弹药，邢澈的部队被逼到小行星群里，而对方已攻占米奥星十几天，无论从哪方面看，这场战争胜负已定，就看联盟军会输到什么程度。
    鹿胜叹口气，你在他身边我能安心点，全当帮哥哥个忙。
    蒋海耳根软，再加上鹿胜这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用力点点头，转身离开破旧的公寓楼。
    鹿胜强撑着起身，站在窗边看蒋海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巷子口。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办，蒋海留下只会凭添麻烦。
    鹿胜将窗帘拉紧，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毕竟，无边城的夜晚才最值得人期待。
    鹿胜几乎睡了一整个白天，当楼下弥红灯闪耀，刺耳的音乐震得人脑仁疼，他才爬起来，顺着窗帘的缝隙向外看，这才是无边城该有的模样。
    鹿胜乔装打扮一番，将略有些长的碎发胡乱绑在脑后，又从衣柜里翻出顶鸭舌帽，帽檐几乎遮住半张脸，他走下楼，混入夜色中。
    今天神机老头生意似乎不错，鹿胜过来时发现门是虚掩的，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越少人见到鹿胜对他越有利，无边城里的人身份复杂，他没在门口多逗留，而是转身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
    阴潮冰冷的空气让人格外不舒服，外加鹿胜最近体质弱到几乎见风就能倒，他靠着墙壁在角落里坐下，掏出根烟点燃。
    巷子口时不时路过几个醉汉，但看见躲进漆黑角落里的人都会刻意躲远。
    无边城最不缺的就是瘾君子，如今精神刺激类药品种类繁多，对于那些亡命徒，他们会为一支针剂去杀人。
    很显然，鹿胜此时虚弱落魄的模样，和那群瘾君子如出一辙。
    他坐在墙角连抽了三支烟，突然回想起那天邢澈从他手里抢走烟时的模样，医院一别已经快半个月，不知道今天蒋海回去后怎样，是不是一切顺利。
    神机屋里的客人还没走，鹿胜索性从口袋里掏出邢澈给他的个人终端，拨出固定联络号码，邢澈一般不出二十秒便会接起。
    但今天外网似乎不大稳定，耳机里唦唦响了几声，接着便传来忙音，鹿胜又尝试两次，结果却都一样。
    他将纽扣大小的终端收进口袋，隐约中不远处传来风铃撞在木门上的声音，他走到巷子口，正瞧见两男一女的消失在巷口边。
    鹿胜没再犹豫，快步走进屋内，见屋子里没有别人，反手将门锁住，然后向内打量一眼，神机老头，刚刚那几个人是来干嘛的？
    神机佝偻着背，从里面小屋内探出头，见是鹿胜，立刻笑出口黄牙，他们呀，是来给老头我送钱的。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起身来到鹿胜面前，推着眼镜仔细打量他一番，怎么？你染上了毒/品？
    鹿胜摘下帽子，干笑一声，深陷的眼眶看起来格外疲惫，人总是会走些弯路。
    他没准备对神机说实话，来这的人太杂，即便神机是个拿钱办事，从不多嘴的人，鹿胜也没打算上来就和盘托出。
    老头先是有些讶异，而后无奈地摇摇头，感叹着，年轻人，哎，还是太过年轻。
    鹿胜也佯装悔恨地叹口气，所以，我来找你了。
    他对自己精神力突然增强一直有所怀疑，在医院时许教授也没能解释清楚，但那绝不是一支针剂能达到的效果。
    要是真如鹿辛远说得那么简单，不用他来尝试，这种药物在海盗和无边城早就会泛滥。
    而且今天他独自驾驶飞行器时发现，虽然现在他能够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不四下蔓延，但只要和精神网链接，他的精神力能依附精神网，向外扩充两三倍。
    神机坐在鹿胜对面的木头椅子上，他头发蓬乱，脸上皱纹沟壑纵横，老到看不出年岁，但一双眼却炯炯有神，孩子，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鹿胜从口袋里掏出三支注射用药物，我想让你帮我查查这些针剂都含有什么成分，人体注射后会造成什么影响。
    这是今早许教授给他注射的药物，每样都剩下一点，鹿胜悄悄问他要了过来。
    虽然最近给他注射的药物不像机甲上的效果那么劲爆，但也绝对不是普通限制类药物。
    神机接过三个小瓶子，对着不大明亮的灯光晃了晃，一瓶无色，一瓶淡黄色，一瓶淡蓝色，分析成分不难，但是药物作用需要些时间，我要做几轮测试。
    鹿胜：三天，怎么样？
    神机透过眼镜片，微笑着看他。
    鹿胜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三天时间，你开个价。
    神机笑着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万。
    分析几瓶药物他敢要这么高的价，一来是猜到鹿胜不会还价，二来是猜到这几个小瓶子绝不简单，要得高，那是封口费。
    鹿胜明白其中深意，痛快答应下来，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我来找你。
    第22章 、死讯
    鹿胜的身体在停药后逐渐恢复，第三天时已经差不多恢复到正常水平，这几天他压根没出屋，赞城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但最糟糕的是一直没能和邢澈取得上联络。
    这天中午，走廊传来一名醉汉的喊声，因为醉酒他的口齿并不清晰，但喊声却极大，在喊到第三次时，鹿胜终于听清内容。
    邢将军万岁！
    接着传来阵瘆人的大笑，充斥在悠长的走廊里，久久不散。
    鹿胜心里咯噔一下，邢澈的名字可谓无人不知，但无边城并不欢迎这位将军和他带领的联盟军，唯有海盗泛滥时，无边城的民众才会很识趣地高唱联盟军之歌。
    而此时醉汉高呼联邢将军万岁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邢澈夺回米奥星，但给联盟军叫好这种事，无边城很少有人能做出来。另一种则是邢澈战败，看热闹的终于可以露出讽刺的笑意。
    鹿胜心跳骤然加快，他没有途径得知外面的消息，但邢澈与米奥星僵持这么久，也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人在遇到事情时，总是更容易联想到坏处，加之最近鹿胜一直无法与邢澈取得联络，听到走廊里诡异的笑声，他心中不安瞬间达到顶点。
    鹿胜从猫眼向外看了看，除了醉汉再没别人，他迅速打开门，两步走到醉汉面前。
    醉汉身形壮硕，手里拎着个空酒瓶，看见突然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先晃悠着向后退了半步，你你要请我喝酒？
    对。这条冗长的走廊里不知究竟住了几户人，更不知道此时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俩，鹿胜一把搀住醉汉胳膊，我家里有好酒，请你喝。
    鹿胜身形看似瘦弱，但力气却大得惊人，几步便拽着醉汉走进房门。
    醉汉一头栽倒在门口的沙发上，他大嚷着：酒呢？我要好酒，最烈的那种！
    鹿胜当然没去拿酒，而是蹲在他面前，急促地问道：不刚刚为什么喊邢将军万岁？告诉我原因，酒管够。
    哈哈哈醉汉再次诡异地笑了起来，你居然没听说吗？邢将军打了场漂亮仗。
    他歪歪扭扭地将手指聚拢，然后举到鹿胜面前，又突然张开。
    嘭
    说完，醉汉又开始大笑。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
    醉汉晃晃空酒瓶，对着嘴倒了几下。
    鹿胜屋子里碰巧有上个住户剩下的半瓶酒，他忙从柜子里拿出，递到醉汉手中，快说，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醉汉喝了两口，模样很是满足，他大着舌头咕哝道：现在全无边城不，应该是整个联盟都知道，那位年轻的将军，炸毁了米奥星旁边整片小行星群。哈哈，他一定是个疯子！
    鹿胜一把揪住醉汉，什么意思？他为什么炸毁小行星群？还有他人呢？回来没有？
    醉汉抬手将酒瓶里的酒喝光，又一把推开鹿胜，我哪知道他为什么？昨晚宇宙都被点亮了，这样死去不是挺光荣吗？哈哈哈，邢将军万岁！
    鹿胜耳边嗡得一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住的地方窗外都是弥红，夜里极吵，昨晚有什么异样他竟一点也不知道。
    酒呢？醉汉把手里的半瓶酒也喝光了，吵着让鹿胜再给他拿一瓶。
    鹿胜起身，一字一字咬得清晰，他不会死。
    醉汉摇头，不不，他们该死，不接纳我们无边城的民众，他们就该死！尤其是邢澈
    一声闷响，鹿胜的拳头毫不留情砸在醉汉脸上，滚出去！
    这拳力道极大，醉汉鼻血立刻飚了出来，看到眼前年轻人恼怒的模样，醉汉连滚带爬逃出了房间。
    鹿胜胸口不断起伏，攥着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邢澈带领部队躲藏在小行星群里，如果小行星群爆炸，他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大？
    鹿胜拿起那个一直接不通的个人终端，不断给邢澈发送请求，但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无法连接。
    入夜，依旧是无边城的狂欢。
    街道上有人在喷涂小行星群爆炸的涂鸦，鲜红的炸裂宇宙字样涂得到处都是，无边城的人热爱疯狂的行径。
    鹿胜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中，今天街道上的人格外多，他将帽檐压低，却看到路口出现两名身穿军装的人，再一转身，另一侧也有几名士兵，瞧模样正在找人。
    鹿胜立即走进身后的小巷子，看来鹿辛远已经查到了无边城。
    几乎每一个稍大的路口都能看到士兵，鹿胜一路小心躲藏，见没人跟踪才快速钻进神机老头的屋子。
    神机正坐在客厅的摇椅上，看鹿胜进来才缓缓起身，鹿中校，你迟到了。
    鹿胜反手锁住屋门，东西查的怎么样？
    神机走进屋子，拿出几页纸，这三种药物，一种是肌肉抑制类药物，一种是神经抑制类药物，而另一种，是刺激融合基因类药物。
    鹿胜愣了一下，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老人。
    神机面带微笑，和鹿胜每次见到他时一样，声音也是温和的，不掺杂半点打探与怀疑，而且基因类药物对普通人没有任何作用，只对经过基因融合改造的人起效。
    鹿胜低下头，帽檐遮住他的眼睛，只对基因融合改造的人起效，那自己突然能斩断别人的精神力，是因为基因进行过改造。
    其实这件事他不是没怀疑过，但这一刻得到证实，心里仍旧难免抵触。
    神机的声音接着想起，这种药物副作用很明显，会使人精神错乱、暴怒，甚至丧失意识，所以才会一起注射抑制类药物，但抑制只是自己骗自己的安慰剂罢了。
    什么意思？鹿胜依旧没抬头。
    其实这种药物和之前超级人计划很像，只是药物更加精良，效果更明显且副作用小了些。神机顿了下，你以为超级人计划为什么严令禁止？正因为他们造出了一群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