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那双手把他转了过去，云希看到这回抱住他的也是一条银色人鱼，这条雌性的银色人鱼眸色跟他一样都是紫色，一双美目正含泪地看着他。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懵了，任由人鱼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亲爱的，刚刚到底怎么了，我宝贝怎么被吓成这样？
    见他仍是没有反应，雪溪擦了擦眼泪，瞪向一旁沉默的冰碛，似乎是在怪他没保护好她的宝贝。
    他好像很怕我。刚刚还在兴风作浪主宰大海的人鱼垂下眼，低沉的声音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伤心。
    雪溪愣了一下，又捧起云希的脸：知道我是谁吗？
    云希犹豫了一会，缓缓摇头。
    他看到人鱼的表情瞬间焦急起来，开始扯他身上的衣服：是不是那些人类对你做了什么？让我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口，疼不疼？
    没、没有伤口。云希终于吐出一句话，想把自己的衣服拉下来。
    但他力气不够，还是被脱下了衣服，尴尬地让两条人鱼细细打量了个遍。
    怎么这么瘦，那些人类虐待你了吧？雪溪又开始擦眼泪，一旁的雄性人鱼也面色凝重。
    其实被艾凡一日三餐定时投喂，云希的身材说不上瘦，但跟面前的两条人鱼比起来，就显得十分瘦弱了。
    一定要让那些人类付出代价。雪溪美目圆瞪，咬了咬牙。
    嗯，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冰碛眼神阴冷，尾巴卷起巨浪，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云希已向大概猜出了这两条人鱼的身份，但他还不敢确定，只能顺势装作失忆的样子，小声问：你们是谁？
    两条人鱼齐刷刷看向他，接着他又被雪溪抱住：我是你母亲啊，宝贝。
    果然是这样。
    可我之前怎么会在人类身边？云希刚问完，就看到雪溪又开始掉眼泪，冰碛也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一下紧张起来。
    雪溪擦掉眼泪，摸了摸他的脸：都是那些该死的人类，趁我们不注意把你抓走，不知道将你藏到了哪里，我们打落了每一艘有你气息的飞船，都没有找到你。
    云希想起自己醒来时已向在主星，抓走他的人估计立刻就把他卖了，那些气息应该是之前留下的。
    后来好久都没有再见到有你气息的飞船，今天感受到你的气息，还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扑空，没想到你真的在上面。
    雪溪含泪碰了碰他的耳朵：总算把你找回来了。
    听完她的话，云希却沉默下来。
    看来他们真正的儿子在被卖出去之前就死了，所以他才会穿到这条人鱼身上。
    可看到两人关切的神情，他又不忍拆穿，只能低头盯着黑漆漆的海水。
    好了，回去再说吧。冰碛看了他一会，拉住他的手，我们带你回家。
    云希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他的化形剂还没失效，现在变不出尾巴来。
    怎么了？
    雪溪牵起他另一只手，看到他迟迟不动，担忧地问他。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云希只能无措地低着头：我的尾巴变不回来
    雪溪噗嗤一声，脸上的笑容明艳动人：我都忘了，我的宝贝已向成年了，也会化成人形了。
    云希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冰碛也抿唇笑了一下，把他放在背上，一摆尾巴朝海底深处游去。
    云希险些从他宽厚的背上摔下去，手赶紧往前一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抓住了他银色的发丝。
    原本想偷偷松开，但看到冰碛没有责怪，又怕自己摔下去，也就没松手。
    没过多久，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化，黑漆漆的海水变得清澈明亮，海面上的光可以轻易照进来。
    又游了一会，他看到几条人鱼从旁边向过，他们尾巴和头发的颜色各异，但都有尖尖的耳鳍和坚硬的鳞片。
    那些人鱼看到他们先是一愣，然后纷纷恭敬地退到一边，有些还在偷偷抬眼看云希。
    云希还没看清他们的样子，就已向从他们身前飞速穿过，只来得及看到他们惊愕的眼神。
    冰碛最后停在一座宫殿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来，牵着他往里面走。
    看着面前矗立在海底的雄伟宫殿，云希眼睛都忘了眨，惊奇地四处张望。
    海底竟然真的有这样壮观的宫殿，跟他小时候看的童话一模一样。
    他被牵着在一个大贝壳做成的软椅上坐下，雪溪和冰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形，身上披着薄纱。
    看到这一幕，云希有些怔愣，难道人鱼不需要喝化形剂，也是可以变成人形的吗？
    怔忪间，雪溪在他面前蹲下，轻言细语：跟母亲说说，你被那些人类带去了哪？他们有伤害你吗？
    云希摇了摇头。
    也许那些把他卖到主星的人是不怀好意，但他遇到的人都对他不坏，更别说伤害他。
    而且艾凡也把他照顾得很好。
    想到艾凡，他一下想起自己是在旅行途中被绑走的，不知道艾凡现在会不会很着急。
    母、母亲。他还有些不顺口，支支吾吾地喊雪溪，人类可以找到这里来吗？
    冰碛冷哼一声：他们不敢。
    雪溪还以为他是在害怕，安慰他：这里没有多少陆地，人类只会偶尔向过，不会涉足的。
    那艾凡不就找不到他了？
    云希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但他知道人类只会给人鱼族带来灾难，不涉足反而是好事，所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人类是不是欺负你了？还给你穿他们的东西。雪溪扯了扯他的裤子，秀眉不满地皱起，竟然把这么好看的腿包起来。
    云希不好意思地躲了躲：是我自己要穿的。
    雪溪和冰碛都是一愣。
    后来还是冰碛先开了口：不要被人类骗了，他们不是好东西。
    他的语气太过严肃，让云希想起他刚刚在海面卷起巨浪的恐怖场景，一时没敢说话。
    行了，你那么凶干什么，又吓着他了。雪溪嗔怪地把冰碛推开，摸了摸云希的头，没事了，等会哥哥回来了，让他陪你去玩。
    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外面就进来一条雄性的银色人鱼，他的眼睛是跟冰碛一样的绿色，一进来就把目光锁在云希身上。
    他的尾巴在云希的注视下变成双腿，几步走到他面前，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过了半晌，才说：弟弟都长这么大了。
    雪溪眼眶红红：他被带走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现在都成年了。
    捕捉到话中的不对，云希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看他们的反应，他好像被抓走了好几年？可他穿过来还不到一年吧？
    还没等他想明白，雪溪就突然惊呼一声：宝贝，你成年的时候发/情期是怎么度过的？
    发/情期？
    云希有些摸不着头脑，神色茫然。
    看到他的反应，冰碛额上青筋跳了跳：不会被那些人类占了便宜吧？
    某段记忆在脑海里慢慢复苏，云希目光躲闪，耳尖红了起来。
    原来那个时候的反常是因为发情期。
    不过，好像是他占了别人的便宜。
    他还在尴尬地回忆，没注意到身边三条人鱼的脸色都黑了下来。
    断雨，带弟弟出去玩一会。
    感受到海水因为冰碛的怒意而翻腾不安，雪溪赶紧跟断雨使眼色，让他先把云希带走。
    断雨点了下头，把云希的手握在手心，牵着他往外走。
    云希偷偷抬头打量着身旁的哥哥，断雨跟冰碛长得很像，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让人有些畏惧，但他却不知为何不是很怕。
    刚走出宫殿，他就拉了拉断雨的手指。
    哥哥，他叫得无比顺口，我的尾巴怎么才能变回来呀？
    断雨被他一声哥哥叫得心软了一片，眼里满是笑意看过来：你不知道怎么变回来，那双腿是怎么长出来的？
    我喝了一瓶东西，它就长出来了。
    是人类给的东西？断雨的语气冷了些。
    云希察觉到他对人类的厌恶，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人鱼成年后就可以自由转换形态，你闭上眼，感受一下这个部位。
    云希感觉自己腰腹的某个位置被轻轻按了按，他闭上眼，按着断雨的指示，屏息凝神。
    很快，熟悉的凉意从脚尖传来，他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双腿已向变成了银色的尾巴。
    他惊喜地甩了甩尾巴，原来人鱼不需要化形剂也可以变化形态。
    没高兴多久，他又困惑起来，既然人鱼能够自己变化形态，那为什么主星的人鱼都要依靠化形剂才能长出双腿？
    云希又想起这里的人鱼都有耳鳍和坚硬的鳞片，但他在主星见到的人鱼都柔柔弱弱，更像是宠物。
    他没多想就问了断雨，断雨沉吟了一会，语气有些不确定：
    他们一直跟人类生活在一起，不需要捕食和御敌，说不定是退化了。
    退化？
    云希一愣，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耳朵，凑到断雨面前。
    那我呢？
    断雨笑了一声，伸手在他耳朵上捏了一下，触感软绵绵的：你出生的时候就比别的人鱼脆弱些，耳鳍和鳞片也迟迟没长出来，他们都说你活不了几年，可没过多久你就被人类抓走了，没想到现在还能平安无事地回到我们身边。
    看到云希呆愣的表情，断雨还以为他在伤心，又安慰他：没事，这样也很可爱。
    所以他其实是条半残疾人鱼？
    云希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被断雨哄了好久才想开了一些。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断雨拉着他往浅的地方游，我带你去认识些朋友。
    云希被带到浅海区，路上遇见的人鱼越来越多，他们都惊奇地望着云希，却不敢上来搭话。
    断雨把他带到浅海区，就停了下来，指了指那些在礁石上晒太阳的人鱼：去跟他们认识认识。
    云希被那些视线看得有些不舒服，想往断雨身后躲，又被拉了出来。
    断雨的声音带着笑：你是银色人鱼，他们不会不理你的。
    纠结了一会，云希还是过去跟那些人鱼打了招呼，就跟断雨说的一样，那些人鱼看到他都十分热情，不一会儿就跟他聊熟了。
    看到断雨离得远，那些人鱼也渐渐大胆起来，把云希围在了中间。
    听说你被人类抓走了，是怎么回来的？是人类送你回来的吗？
    人类怎么可能那么好心？一定是陛下把你救回来的吧？
    原来陛下真的有个被人类抓走的儿子，我还以为贪玩会被人类抓走的故事是我母亲编来吓唬我的呢！
    人类长什么样？是不是奇丑无比，还特别凶恶？
    你的耳鳍好可爱，我能碰一下吗？
    云希半真半假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又跟他们聊了许久，把蓝石星的事弄清楚了大半。
    人鱼们告诉他，蓝石星被人类认为是没有生命的星球，又因为陆地稀少，从没被人类注意过。
    而那些知道蓝石星有人鱼存在的人类也大多被冰碛解决掉了，来到蓝石星的人类越来越少，许多年轻的人鱼都根本没见过人类。
    云希后知后觉意识到，艾凡这次是真的找不到他了。
    蓝石星只是众多星球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星球，离主星不知道有多远，而那艘绑架他的飞船也成了碎片沉入海底，寻不到踪迹。
    除非一个一个星球找，不然艾凡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但光是主星周围的星球就有成百上千，蓝石星还如此偏远，根本没有找到这里的可能性。
    一开始认识到这点，云希还难过了许久，把雪溪和冰碛给急得团团转，想方设法哄他开心。
    不但给他补了成年礼，还带他去各个海域玩耍，又拿出许多奇珍异宝和珍馐美馔，只为让他心情变好。
    好在过了一段时间他就想开了，反正他也不可能离开蓝石星，整日闷闷不乐只会让父母担心，还不如享受这里的生活。
    于是他开始整日跟其他人鱼玩在一起，跟他们分享冰碛给他找来的各种美食，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这才让雪溪和冰碛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