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嗯呐，要不然你给我拍个新的？
    不要脸，无耻，
    我找别人你又生气要和我断联系，那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两人边吃年夜饭边聊天，聊的内容越来越大胆，如同脱缰的野马。
    不一会儿温千禾脸发热，通红，开始对着屏幕出言不逊。
    一会儿又被逗得哈哈笑了起来，完全不顾形象。
    除夕夜，快到十二点了，电视里春晚主持人开始读秒，小区里的人已经疯狂了，各种烟花爆竹点亮了新年伊始。
    你那边好安静。温千禾这边已经炸开锅了。
    医院，吵不得，更别说放烟花了，那一放得送走多少人啊。
    温千禾没忍住笑了出来，说的也是，那给你看看这边的，他不等周ting筠回答，兴奋地直接拿起桌上的手机，往窗户边走，你家楼层选得不错，五楼，视线也没遮挡住，尽收眼底。那边的烟花好漂亮啊！你看，五彩缤纷，像裙子。
    温千禾指着远处。
    周ting筠一点也不想看，丝毫没兴趣，他随意瞟了一眼，看不清，太远了，眼花缭乱的，吵死了，还污染空气，有什么好看的，迟早得禁！
    嗯？周ting筠，你刚刚说了什么？温千禾把耳朵贴在手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窗外万家灯火彻夜长明，烟花齐放，整个天空搅成了一片绚丽星海。
    城里人就是大方，烟花跟不要钱地放。以前在老家过年，什么都没有，左邻右舍倒是十二点准时出来互相道贺，他们村偏僻，四面环山，挨着的邻居也只有三户，要走一里路才看得见其他户。
    为什么有人拼命留在大城市，也不是没道理。
    见惯了繁华热闹，谁受得了冷风四吹，荒凉无人之地。
    新年快乐，周ting筠怕他没听清，费劲地从桌板上拿起手机放在嘴边，用力喊了一句，新年快乐。千禾。
    这一声扯得他右眼直疼。
    新年快乐呀。
    温千禾突然感到自己脸上湿湿的，有咸咸的东西滑进嘴里。
    窗外万紫千红明亮如火，却像一束光照进他的生命里，连同那响彻在自己耳边被爆竹声掩盖但依然清晰明了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内容应该除夕夜写的，主要是过年忙哈哈。
    现在过完年啦，我会努力更新哒。
    第23章 第 23 章
    千禾, 我上完课了，今天主讲师是一位国家级演员，老演员气质就是不一样, 说得也比较深刻, 不带点脑子还理解不了。他还问了我们一个问题, 在你眼里, 演员是什么。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周ting筠发这条微信时候，温千禾恰巧收到家里的电话。
    他爸发病，用刀捅伤了邻居。
    电话里温千禾的母亲也已经快疯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温千禾问了几遍，才把事情原委理清楚。
    爸现在怎么样了？温千禾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可声音还是在颤抖, 但他自己明显感觉不到了。
    在医院里, 被强制打了镇定剂小禾, 你回来, 好不好，我, 我受不了,
    我, 温千禾突然失了声，回答不了，但知道他必须回去。
    未等说完，电话的另一端出现尖锐的声音，没良心的白眼狼, 你爸妈养你这么大，现在进入大城市了，就开始嫌贫爱富了？你爸现在躺在医院里, 叔是生是死还没个数呢。你就只管你自己，我都听不下去了，出这么大的事，你妈吓得话都说不圆，你倒好，半分要回来的意思的也没有，怎么，你不姓温了？有你这么做儿子的？
    王姨，我马上回来。温千禾挂掉电话，匆匆在网上买了票。
    他买的最近一趟动车，还有三小时。这里距离火车站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
    上一秒还坐在桌边，桌上摊开的是刑法，电脑正在播放柏浪涛主讲刑法常考热点。是他花了钱买的课程。
    今年是大三下学期，暑假依然没回家。
    因为马上要司考，赶上司考改革末班车。
    他想一心备考，所以没去兼职，给家里打的钱自然减少了，几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
    父母虽为农，没上过什么学，但从来都是支持自己的，不论他做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始料未及。
    父亲患有遗传性精神病，年轻时还好，随着年纪的增长，免疫力低越来越严重，每月药物摄入也逐渐加大。
    家里那点积蓄，在他初中就已经掏空，后有精准扶贫，低保，勉强度日。
    本来父母打算等温千禾读完初中，跟着他二舅一起进县电子厂，工资三千保底，多劳多得。二舅每次来家里都会说厂里福利怎么怎么好，现在他可以每月六七千了。
    父母很想让他去。供不起他上高中了。九年义务教育上完就不错了。
    中考刚结束，温千禾满心欢喜地从县实验中学回家，想和母亲分享考后心得。可母亲当场告诉他不能继续供他念书，家里状况根本读不起了，二舅也已经和厂里联系好走后门带一个未成年来上班。
    他其实很早就知道爸爸精神越来越不好，经常忘事，已经没人愿意让他做事。
    可这么直截了当，回绝他一切皆有可能的未来，即使表面再怎么装得云淡风轻，满口答应，眼里泪水哗啦啦犹如水龙头开了闸一般，止不住地落。
    母亲见他伤心，安慰着他，进厂也会变得很好，有钱赚，趁着年轻还可以多干几年。
    温千禾摇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他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
    父亲在一边闷着头抽着叶子烟，眼睛被烟熏得红红的，几欲开口都咽回去了。
    一向乖巧听话的他那几天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整晚整晚哭到失眠，哭到天亮。
    那扇窗突然关上，没了光。
    他在学校拼命学习，无时无刻在学习，想用好成绩赢得父母的开心，赢得一个机会。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孤立，同学不喜欢，老师也不喜欢他。因为他太在意分数，曾经因为改卷老师少加一分而争个不停，闹到教育处，大家都认为这孩子太固执太不讨喜。
    所有孤独，煎熬尝遍之后，得到的结果依然是那么无力。
    少年的挣扎，不堪一击。
    中考成绩都来不及知晓，他就被二舅带到了电子厂。
    那里有很多与他同龄的少年，大部分男孩子染黄毛，喜欢抽烟说脏话，每天盯着厂里女孩子吹口哨。女孩子爱八卦，总幻想着遇见高富帅。
    就是没有一个人想离开这里。他们对现实生活很满意。
    温千禾那时个子还不高，156M左右，瘦骨嶙峋，整个像没发育好的小猴子。
    所以大家很是照顾他。
    厂里的大妈心疼他，特别看见那双白嫩嫩的手。经常给他带饭。
    几乎没怎么吃过荤的温千禾那半个月就在吃的方面相当满足。
    干瘪的脸上开始长肉了。天天坐着干流水线活，屁股也有肉。
    只是个头还未见长。
    温千禾起初不愿说话，不喜与人交流，只做自己的事。
    刚进一星期就比来这很久的同龄做得还要多，效率高。深得厂负责人喜欢。
    年纪小干事就是灵活。
    每次得到夸赞，温千禾几乎面无表情，笑不出来。都是二舅打圆场说，他做什么都厉害，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考第一。不出两年，肯定超越我。
    厂领导起初讶异，露出惋惜又赞许的眼光，后来也没说什么了。
    压抑，难受，不甘，愤怒，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他心里每一个角落。
    狭窄的宿舍，八九个人挤在一间，每天排队洗澡，夏天热得睡不着觉，电扇吹的风都是热的，到处飘的是脏话，扔的是烟头，天天谈论的是厂里哪个小姑娘胸大，皮肤好，谁和谁在一起了，谁比较好睡。
    那些声音，即使捂着耳朵，也无孔不入，没日没夜地钻进他的大脑里，一点一点侵蚀着他高傲不屈的灵魂。
    他们这个厂还算小有规模，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他每次从食堂出来，望见，便想翻出去，离开这里。
    可翻出去之后呢，他能去哪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干不了。
    渐渐地，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绝望。
    可能他与厂里那些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后来者。
    当他抛下自己所坚持的盔甲，尝试融入这个集体时。发现没这么难。
    竟然也没那么难。
    他也能轻松讨论出那些女孩子的特点，用他们的方式讨得女生欢心。
    喝酒抽烟，一学就会。懒惰，不思进取，喋喋不休说大话，信手拈来。
    当天夜里，来这从未哭过的他，闷着头失声痛哭，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汹涌得不成样子。
    混着夜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所有坚持的东西，那一刻分崩离析。
    哭到最后他将自己枕头底下的准考证撕了。
    第二天，厂里来人了。三四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与这格格不入的人。
    厂负责人十分热情地招待，以为是上面检查的来了。一问，谁知是县云岚高级中学的校长来找温千禾的。
    云岚高级中学是县前两年刚办的一所私立高中，招生比较困难，几乎每年都会派出大量老师去县各地招生，特别是县排名前三百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他们本来没打算招县第一名。
    因为几乎每年县前三都会去市里读。不读也自动去一中。
    没人愿意把青春赌给一所刚办立的私立高中，即使开的条件足够好。
    所以云岚高级中学每年的录取分数线很低300分就能上。
    可校长从县教育局熟人得到消息，今年县第一名还没报任何学校 。简直是惊天好消息。
    了解情况之后，才知道是家里太穷，不给上学，还被打发到厂里打工。
    当他看见从流水线上出来的一抹小小身影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控制住狠狠批评了一顿厂里领导人雇佣童工，触犯道德底线，法律条规。
    领导点头哈腰连忙道歉。
    听完校长说的，温千禾不信，以为是骗子。
    直到对方迫不得已念出了准考证号，他倒背如流的数字。
    才相信是真的。
    他考了708分，刷新了县中考成绩记录，挤进市第九。
    三年如一日的努力没白费。
    最让他高兴的是英语。由于镇上小学教育落后，小学阶段没接触过英语，他初中考到县里，便学得很吃力，其他科可以轻轻松松拿第一。
    可是英语怎么也学不好，到了初三也只能考九十来分。
    中考竟然考了112分。
    校长说他来云岚高级中学，免去三年学费，每个月还给800元生活费。
    问他愿不愿意。
    当时在一旁的二舅惊呆了，第一次听见学校倒给钱的。
    也是头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的侄儿到底有多优秀，全县第一，市第九。要是他儿子考这么好，做梦笑醒。砸锅卖铁也给上啊。
    厂里其他人露出大大的惊讶表情！没想过平时与自己同吃同住的孩子竟然是个学霸，就说气质不一样嘛。
    温千禾抱着校长给他跪下，边哭边说，昨晚夜里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完了，都完了，只能呆在这个地方。永远出不去了。
    他愿意，愿意去云岚高级中学。
    至今云岚高级中学的校长以及每一位老师都被他奉为恩人。
    后来一中听说这事，肠子悔青了，当初打过电话，却被温千禾父母一口回绝了。
    他以为温千禾去市里读去了。
    温千禾后来也很争气，唯一遗憾的是他没选理科。
    他自己纠结了很久，决定遵从自己的喜好选择了文科，最终以623分斩获市文科第一，当年全省文科状元657分。
    县一中文科最高分581分。
    一炮打响了云岚高级中学的名声，自此以后招生无忧。现在招生分数线已经涨到450分了。
    高中阶段是他度过最为愉快的一段时间。父亲病没那么严重，还能在家自己干干活儿。母亲在镇上找点会儿做，维持生计也没什么问题。
    可他上大学之后，情况开始变化。
    母亲突然患脑梗塞差点离世，抢救过来后再无力干活，只能在家吃药度日。父亲病情恶化，已经开始不认人，说胡话了。
    他知道母亲很辛苦，一个人照顾父亲。所以高中一毕业就申请生源地贷款，大一开始兼职赚钱，全寄回去。
    可现在严重到拿刀捅人了。
    他以前从别人口中别惹精神病，别惹，真的会杀人。
    事实是真的。
    他爱父亲，父亲是个非常憨厚的老实人，待他极好，当初听说云岚中学提出条件，极力支持自己读书。他也觉得读书有出息。
    但他精神病开始发作后，就变了。
    温千禾关掉电脑，合上书本，草草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也没多少东西。不到十分钟就整理好了。
    他看见周ting筠发来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
    这半年来承蒙他的照顾，自己活得很好。
    周ting筠出院以后，先是为了精进自己演技报班学习，后又进了舞团练习。
    总之忙得不可开交。连毕业证都是温千禾帮他取的。
    周ting筠等半天没收到回信，失去了耐心。
    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到温千禾终于接了，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问，怎么不回消息？你在学习吗？这个点还在学？都十点了。该休息了，再学就成疯子了。
    温千禾听到那两个字，神经一下格外敏感，反射性地问：如果我真是疯子，你会怎么样。
    先天性，遗传性，精神病。
    如果放在平时，周ting筠可能以为是玩笑话，但今天温千禾语气明显不对劲。
    他笑道：养一个小疯子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吧。
    第24章 第 24 章
    你真是好, 什么都养得起。温千禾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一声。
    忽然很想见周ting筠，想看一看他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眼睛有没有闪光, 如果闪了那一定是真话。
    毕业证收到了吗？
    快递显示还要一天。
    哦, 周ting筠, 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联系不上我,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