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对不起......
    他的体温骤地攀升，凌羽回抱住他，正想开口安慰, 视线落在夏川后颈暴凸一片的狰狞青筋上。
    对不起......
    不好, 他连忙退开一点，捧起夏川的脸，发现他双眼呆滞，脸上淌满了泪。
    对不起......
    夏川喃喃念着。
    滋啦。
    他的身上隐隐浮现了电光, 突然，精神力瞬间暴走，猛烈的气爆声起彼落, 炸得灵堂里一堆祈福的经文纸张碎屑漫天。
    我不怪你！凌羽用力按住他, 一向沉稳清冷的声音颤抖吼道：没有人怪你！没有人！他只是很难受，在回想起一切的那个瞬间, 看着夏川被兽毒覆盖的脸, 能想见这张脸这些年历经了多少风霜雨雪，那些挨打备受欺侮的视频, 只身一人肩负起的重担，精神创伤，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爱的人承受了那么多痛苦, 他就心如刀割，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不想被保护，刀山火海，他只想陪在夏川身边, 至少让他在那些痛苦的时刻，不要让他那么孤独地自己一个人面对。
    没有人怪过你，没有！
    夏川抬起头来推开凌羽, 眼睛里一片赤红，好像听见了凌羽的话，又好像没有。刀长老，也因为我......牺牲了......
    他没有！凌羽吼道：他是为了成全他雄主的心愿！
    对，他雄主，李叔......跟长老们，他眼里流出了血泪，都牺牲了，全都牺牲了，都是我......还有这两具人皮......
    轰！
    夏川的精神力毫无预警地全盘失控，偌大的严家瞬间梁柱倾塌，瓦片四溅，地面裂出了数道大缝，整个别墅晃了一下，摇摇欲坠。
    小心！
    别墅要塌了！快撤！
    外头一片惊呼，虫子们被庞大精神力威压扫倒在地，跌跌撞撞仓皇逃离。
    灵堂里，夏川浑身都覆上了一层金光，精神力狂乱奔走，雷电在他四周凶残地劈啪响，恐怖的威压溢满整个空间。
    王的威压。
    那威压让凌羽都抗衡得十分吃力，他艰难地往夏川靠过去，无视精神力电光，扑上去抱住夏川。
    他贴在夏川耳边，声嘶力竭，是他们选择相信你！帮助你！没有人怪过你！没有！
    啪嗒。
    有什么喷到了夏川脸上身上，热热烫烫的。
    他失去焦距的目光下意识往下看，一片怵目惊心的鲜红血色映入他眼底。
    凌......羽......
    凌羽身上被精神力割出一道一道口子，汩汩淌血。
    夏侯川，他们不是你害死的，他捧住夏川像是清醒又像不清醒的脑袋，哑声道：他们只是，在背后默默帮你撑起了一切，选择把虫族的未来交付给了你。他们都相信你。
    他们，相信我......
    那两只雄虫，一定也都相信着你。
    夏川失神地看着凌羽半晌，清透的泪水蓦然取代了血泪。
    他背负着很多人的期待。
    承载着他们的信仰。
    而他一心取回绝对的力量，打倒兽族，制止悲剧发生。
    闯入奎家救雄虫，是因为愧疚，因为义务。
    不是责任。
    凌羽，我是......虫族的王......
    喀擦一声，有什么破碎了。
    昨夜二闯奎家时，心中裂出一角的桎梏，在这一刹那彻底碎裂了。
    啊？
    天空！
    同一时间，垃圾星上所有虫子似有所感地纷纷抬头。
    天幕下，金灿灿的星川海洋再度出现
    是王！
    这是星川之海第三次浮现了！一次比一次要震撼人心。
    虫民们瞬间骚动起来，一片热血沸腾。星海接二连三频繁紧密出现，一定是王，王要现身了！
    还是那样浩渺震撼，但这一次，灿金的光点不再飘忽不定遥不可及，原本看不真切的闪烁星光似乎具现化了般，清晰而真实，灿金的星海彷佛远方的万家灯火，像是经过路边的人家窗户里透出的昏黄光辉，照在身上温柔又温暖。
    星川之海，开始有了温度。
    那星光比正午的阳光都要灿烂，没了霸道与教万物臣服的王者气息，多了稳定人心的力量与守护的意志。
    星芒洒落在所有虫民身上，像是一种承诺。
    王......
    少了臣服霸气的星海却比先前更加让人折服，不能自已地想要回应与守护这一片温柔。
    没人注意到，在这一刻，垃圾星的星核陡地闪现一阵炽热的银白光芒，像在回应星海。
    严家灵堂里，夏川的腹部一阵灼热，虫晶浮现了出来，原本虫晶外头信仰之力汇聚而成的透明晶核突然迸射出银白光芒，带着苍寂远古的气息，气息之下，透明晶核点连成了线，线连成了面，眨眼间凝聚出了实体！
    不再像先前单纯的馈赠力量，垃圾星的意志认可了虫族的新王。
    夏川的精神力瞬间稳定下来，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超出了S级颠峰的庞大能量在他体内的双核虫晶中流转。
    他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垃圾星。
    不，川海星。
    我会为你正名的。
    凌羽，夏川拉过凌羽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对不起。他看着凌羽身上大大小小被精神力割出的伤口，黑亮的眼中满是内疚与歉意。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放你一个人。
    凌羽盯着他，神色认真道：如果你出事，我就是下一个他。
    他的视线落在没被切断的刀长老自尽画面上。
    不会了。夏川保证，而后敛去了眼中的痛苦，看着刀长老的目光里满是哀伤与绝决。你说的对，我不能让他们的牺牲与心意白费了。他看向画面中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虫晶。刀长老的遗物，还在主星吗？
    凌羽摇头，军盟送到了边缘星系，联系不上雌父，现在在白夜手里。他的心跳才缓下来，一想起失踪的第五军团与玄暨，立刻皱起眉头。
    把遗物交给我吧。夏川低声说：原本也是要转交给我的。
    凌羽瞬间看向他。
    夏川点了下头，说道：人皮白骨的事上辈子没出现过，时间就要重叠了，我们不能坐以待弊，我需要那块虫晶。
    等等，不，不对。
    凌羽神色有异。
    时光回溯......你刚才时光回溯了多久？
    刚才？
    烤肉的时候。
    十分钟？
    但是，他神情凝重，那两只雄虫带着人皮找上筒子楼是在回溯后一两分钟内，你往前回溯了十分钟，他们在一两分钟内找来......但原本最一开始的时间点上，他们并没有出现！
    夏川心底一突。但他们从中央区到筒子楼需要十分钟以上，不可能是回溯之后才找上来的。
    凌羽心头开始狂跳，早上好像过得特别快。他看着终端上显示逼近中午的时间。
    时间之力？
    夏川与凌羽对看了一眼，有人加快了时间流速！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作者因为更新太少今天没有话要说。
    写不完，来不及把小饭团拎出来了QAQ我发4，下一章一定很肥~巨肥~
    感谢在20210814 23:46:17~20210816 05:4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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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必须先回筒子楼。
    夏川脸色严肃。我们得去见一个人。让白夜带着虫晶到筒子楼。
    突然被加速的时间, 被吸干的人皮与鬼术，一切都太不对劲了。他才想着, 手腕上的终端就传来三下短促的震动，这是他与对方约定的紧急暗号。
    【玄：发现兽王，情况突变。碰面谈。】
    玄暨那边发现了什么？
    走！
    夏川一回筒子楼，就直接进了地下军事基地。
    军事基地里一片死寂，毫无人声，玄暨那边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耽搁了，又发来消息要夏川等他片刻。
    万籁俱寂中，夏川走进了储藏室。
    一进储藏室，无数个凌羽的雕像跃入他眼底。
    喜悦的, 嚣张的, 生气的，呆滞的，千姿百态不同面貌的雌虫雕像静静伫立, 这些雕像陪伴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孤单痛苦的五年, 夏川一个走过一个, 像穿梭在时光回廊里一样, 眼带怀念地摸了摸它们。
    这里还有他隐藏的小心思，凌羽的脸皮就比他厚上那么零点零一厘米，自尊心比他厚上一百米，有些动作是打死做不来的, 夏川偷偷做了讨亲亲讨抱抱还有被调戏得羞涩打滚的系列, 有段时间每天大半夜摸下来喜孜孜地逗弄调戏雕像，自己导演一出雌虫追夫大戏，玩得乐不可支。
    现在想来，沉淀在记忆里的不全然是痛苦, 还有一丝酸涩的甘甜。
    谢谢你们。
    不过。
    不再需要了。
    他留恋地看了它们最后一眼，眼瞳中灿金光芒一闪，所有雕像瞬间被一团精神力金光裹住。
    夏川闭上眼。
    轰！
    所有雕像在他阖上眼的瞬间往外爆破炸裂开来，灿金色的火焰下化為虀粉，眨眼置物间里空空荡荡，一点灰渣都没有留下。
    凌羽默默站在夏川身后，在雕像灰飞湮灭的那一刹，淡淡地笑了。
    以后我陪着你，他探手，从身后环住夏川，三百六十五天，日日月月年年。
    夏川侧过头，与凌羽脖颈相贴。好。
    良久，夏川睁开了眼。
    还漏了一个。还以为我把它扔回地下基地了，夏川摇头。事情多记岔了。
    嗯？凌羽贴着他，脉脉情意在空气中流转，难得的温情时刻，他不想动。一个而已，不要紧。
    我想把它们都销毁。夏川说。
    最后一个雕像在夏川房间。
    当夏川进入房里的时候，呼吸陡地一滞。
    只见房间里，一只小幼崽蜷缩在雕像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他彷佛很没有安全感，因分化期烧得粉扑扑的脸蛋不断蹭着雕像。
    夏川与凌羽不在，小板栗自己溜下去把雕像又拖了上来。
    凌羽愣愣地看着孩子与雕像，心很快被拧成了一片，他抢上前把小板栗抱了起来。
    嗯......小板栗被惊醒了，他警戒地弓起小身子，熟悉亲切的气息让他放松下来。大板栗？他伸手巴住凌羽后颈，缩进凌羽怀里。大板栗......凌羽身上微凉的体温与亲昵的气息让烧得热烫的小板栗很舒服，不自觉地蹭了又蹭。
    放平在床榻上的雕像，双手覆盖在小腹上，微低着头，无比温柔与期待地凝视着扁平的腹部，像看见了全世界最美好的宝贝。
    凌羽记得这个画面。
    那是他们结婚快五年，知道终于有了孩子的时候。
    夏川就在他身前，把脸贴上了他覆盖在小腹上的手，孩子气地说要跟蛋打招呼。
    他看着喜不自胜的雄主，幻想着他们的小虫崽的模样，一定是一个聪明又坚强的孩子，他会像自己一样，有着面对艰难险阻无所畏惧的勇气，也会有雄主的温柔与善良，不吝惜朝需要的人伸出手，他不一定很强大，但他们一定会把他养育成很好的人。想着想着便也跟着满目温柔地凝视腹部，觉得人生再美好不过。
    没想到夏川也记得这个片刻。
    凌羽抱着小板栗弯身，伸手轻轻覆上雕像的手，另一边，夏川的手也盖了上来。
    他的眼瞳化成了金色。
    夏夏！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住他。
    小板栗着急了，他扑腾挣扎地从凌羽怀中下来跳到了雕像怀里。是小板栗哒！意识朦胧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毁灭的意志，像是有人要毁掉他的珍宝，一个激凌清醒了过来，正好看见夏川按上雕像小腹的手。
    小板栗哒！
    这是他的，夏夏也不能抢走！
    凌羽把小板栗抱了回来，释放精神力安抚不断扑腾的幼崽，以后我抱着你睡。不要再抱着雕像了。
    一股让人心安的敦厚亲昵气息陡地环抱住小板栗，他扬起脑袋，对上一双温柔慈蔼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凝视着他，就像凝视着失而复得的稀罕珍宝，像他幻想中的雌父雄父一样温暖。
    小板栗扁扁嘴，突然掉下了豆大的泪。大板栗。
    如果......如果夏夏跟大板栗是他雌父雄父就好了。
    叫PAPA。
    PAPA？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地张大了。
    嗯。凌羽用拇指腹轻轻揩去他的眼泪。我是你雌父。
    PAPA！
    小幼崽抱紧凌羽，呜呜噎噎哭得好不伤心。小板栗有PAPA了！PAPA！
    他在凌羽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眼夏川，害羞地抓着凌羽的肩膀，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又期待地偷偷看夏川。夏夏......
    一只大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奇迹发生了。
    他听见他最喜欢的夏夏用温柔的声音说：我是你的雄父。
    对不起。
    夏川哽噎，PAPA这么久才找到你。
    他拥住凌羽与小板栗父子俩。
    PAPA！PAPA！小板栗一双眼睛肿得核桃般大，又哭又笑高兴坏了，他有自己的雄父雌父了！他不是没人要的崽了，PAPA！
    嗯，嗯。凌羽一遍一遍回应他。以后PAPA都抱着你睡。
    PAPA！
    半晌。
    板栗，夏川发出小小的委屈声：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