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悉的人

    夜幕里有人在其中慢慢显出身形，黑色大衣，戴着黑色帽子，帽檐下是暗红色的头发，以及晶蓝色的眼睛，站在不远前颇为诧异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黑发青年。
    “太宰，你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有敌人路过把你宰了吗？”中原中也顶着一张精致得不行的脸说出嘲讽力十足的话，“是你愚到不行的新自杀方式吗？”
    层层冷汗从额头冒出，浸湿黑色的头发，最后变成更深的黑色，吸附在脸颊上。太宰治想要微笑如往常一样带着轻松的语调回答眼前关系不好不坏的同僚，但是失败了。
    全身的力气都用在维持呼吸上了，清浅微弱，随时要断掉一样。
    中原中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皮鞋在地上敲出独特的声音，站定，然后蹲在太宰治身前，用手掀起盖在额前的黑发，查看他的情况。
    “喂，喂。”
    昏色里浑浊得勉强看出是红色的头发和暗蓝色的眼睛组成了太宰治看到的全部，在眼前重叠、混乱，耳边的鸣叫逐渐大到隔开他和世界。
    太宰治失去了意识。
    在浊色里飘荡，在深不见底的海洋里挣扎。他对这里是自如的，只要不清醒，不睁眼，否则就要溺毙在此。
    “我说，你不觉得金色更好看吗？”太阳的光线钉入房间里的时候，太宰治醒了，如往常一样发呆，然后在听见脚步声后转身对路过房门的人说，“金发也更加耀眼。”
    “哈？我是中二期想要引人注目的小鬼吗？还是嫌我的头在狙击手的倍镜里不够显眼？”已经穿着整齐的中原中也站在门口明明可以不理会，却偏偏停下回了两句。
    “起来吃饭了。”随意提及一句后加快步伐离开了房门口。
    中原的房子？太宰治走出房间后环顾一周，打量着陌生的地方。不知道休息了多久，身体里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太宰治在洗漱的水池那用冷水洗了把脸。
    抬头的时候一愣，镜子里的人久违地露出了完整的脸，苍白得如同石膏一样的皮肤，太宰治撩起脸颊旁最后一点遮挡的头发。
    右边上半张脸的疤痕已经快消失了，也隐隐窥见得出初现时的狰狞古怪，太宰治抬起手腕，发现手上的痕迹也快消失不见。
    新的睡衣？太宰治觉得袖口的花纹还是能证明外边搭档的品味的，虽然一直穿着莫名有点色情的衣服配饰。
    “真是感谢搭档了，真不愧中原。”受到帮助的人偶尔也会说出一两句不是那么争锋相对的话，太宰治走了几步摔进和床有得一拼的沙发，“中原君，食物呢？”
    “冰箱里有现成的食材，自己做。”中原中也头也不抬继续自己的工作。
    前几天把人抬回来费了他为数不多的同情，紧接着面前这人几天缺席带来的剧增工作量让他耗尽了那一点点耐心。
    “……我会饿死的。”太宰治把头埋在沙发里，闷闷地说，“我死了的话中原增加的工作会没有尽头。”
    “那你活着的时候给我好好工作啊！”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努力抑制着心中翻腾而上的怒火，最后抓起一边的高脚杯，将红酒一饮而尽起身。
    趴在沙发上的太宰治一动不动，屏蔽外界感知。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关系很奇怪，算是知根知底又不大能安静相处的熟人？大概能了解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或者说十分熟悉对方的行为方式，才能安心地做一对好搭档。
    但实际又不大熟，由于太宰治的变扭，和在太宰治变扭下也变得变扭的中原中也。
    有着丁点的同僚情意，大概。
    中原中也那么知晓太宰治，是因为太宰治隔远一点就很好懂了。
    太宰治那么了解中原中也，只需要往中原中也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角色里灌入他所了解的人就好了。
    应该是百分之八十的小静＋百分之十的帝人＋百分之五的美咲？不对，美咲成分应该加多一点吧，中原中也好像不大会和女性相处，小静会不会太多了？
    太宰治脑子里混乱地闪过这些念头，最后把它抛之脑后，算了，反正了解就是了解。
    侧脸从沙发里逃出来静静呼吸一会儿，鼻尖就飘来食物的香味。
    中原中也绕出厨房，从厨台上端起做好的食物上桌。
    一进中原中也的家门就能看出他，不缺钱，很享受生活，厨房是开放式的，在沙发上也能看清在厨房忙碌的人。
    当然太宰治不会是那个看清的人，他坐在餐椅上，看着对面坐下的人感叹道：“金色的……”
    面前人的形象和上辈子为自己做饭的人重叠了一瞬间，太宰治对他感官一下子好了不少，中原中也里面原来还可以加点正臣吗？
    完全没想到的组合。
    中原中也听到太宰治的感叹皱眉，“你应该去跟那个恨不得黏在你身上的小鬼提这个建议。”黑白头的小鬼一定冲在第一个跑去染成金色头发，和眼前这人组成耀眼的黑手党自杀组。
    “这种话就是要对不会听从的人说啊。”太宰治戳戳盘子里的烤鱼。
    “不是不会听从。”中原中也说，等到太宰治的目光被自己吸引过来才扬起一个暴戾的笑容，“是不想听你讲话。”
    一声清响，筷子直接戳穿烤鱼撞在瓷盘上，“烦死了，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一声吼之后房子里重归之前的静谧，隔着不远距离，就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人安静了，甚至安静得不像话，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嚼着口中食物。
    原以为会被还击，两个人将有一番唇枪舌战的中原中也被压制得喘不过气。不靠互相嘲讽戳痛点来相处的两人相处不下去，中原中也也不习惯太宰治突然的无害。
    另一方的寂静化作无形的力量让中原中也身心都变得沉重。
    吃着微咸的鱼肉神游天际的太宰治突然听见对面人的声音，“我这里……还有新的绷带……”
    放空思绪的太宰治稍稍停滞后才明白过来话语里隐含的意味，“那太好了，没有绷带真的是不习惯。”
    “我也不习惯。”中原中也小声说了一句，闭上嘴停止了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
    吃下去的食物似乎快速转化成了力气，太宰治脸色相比刚刚醒来的一脸死气好了不少，盘腿坐在地上往手上一层一层地卷着绷带。
    长长的绷带在他手里有了情感，柔顺乖巧地贴上肌肤，遮盖住裸露的皮肤和伤疤。
    中原中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少年一点一点变成他更为熟悉的模样，最开始令他讶异的痕迹也在枯燥的缠绕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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