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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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桐点头。
    沈玉桉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并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干脆直截了当道:我要说的是小孟。我知道他对我们沈家对你有恩,你与他是朋友。但他如今是立新老板,就算这回的事不是他所为,也必定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沈玉桐打断他:小孟还在服丧期,他不可能去做这些事。
    他是老板,只要跟立新有关,就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沈玉桐抬头看向兄长,好整以暇道:大哥,你也说过小孟跟我们不一样,不是谁一生来就有家业继承,有些人连吃饱饭都很艰难,没必要去苛责他人做什么,只要他不会杀人放火滥伤无辜就行。
    沈玉桉道:对,我是没听说过小孟杀人放火。但烟土行业有多乱我们都清楚,为了利益谁不是争得你死活我?小孟如今是立新老板,更加不可能在这个行业明哲保身。我不是让你和他断绝关系,我们沈家盐运还得靠立新码头。我只是希望你与他保持君子之交,以免交情太深,不小心牵扯到他们的纷争里。
    沈玉桐暗道,别说自己和孟连生已经有了另一层关系,就算两人依旧只是朋友,那也绝对是至交好友,不可能只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他想了想,反正两人的关系是要隐瞒的,干脆不与兄长多做争辩,只敷衍道:大哥,我有分寸的。
    沈玉桉惋惜般叹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到底没再开口。他见孟连生的次数,一根指头就能数清,无论哪次,留给他的印象,都是一个纯良本分的孩子,甚至有种老派的温良恭俭让作风。但他很清楚,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坐稳立新老板的位子,靠得绝不可能是纯良本分。
    相较于兄长因为种种道听途说,对孟连生的判断,沈玉桐自认对孟连生不说十成,那也绝对是九成九的了解。
    他们可是在西康朝夕相处了三个月,还有着过命的交情。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感觉,绝不会因为外界的传言,对他有一丝半点误解。
    他是自己爱的人,理应对他信任。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柏清河为什么不报仇,他都要死了,是真顾不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全副身家投注孟连生,换自己儿子一个平安。他想得是,走得平静点,儿子少点阴影。
    他自己是个重情重义好心肠的人,算是时势造英雄。当弱点太多,老婆孩子出事后,就金盆洗手信佛去了,所以造成这个结局。他一开始把小孟带回去,是觉得对方跟以前的自己很像。但其实两人完全不像。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又打仗了
    夜晚十点,孟连生陪子骏说了会儿话,等小家伙上床睡着后,不紧不慢下楼,出门穿过走廊,朝配楼走去。
    半路遇到一两个佣人,互相礼貌客气地到晚安。
    花园里的灯还没熄,照着初夏时节满园的翠绿芬芳,偶尔有低语在静谧的夜色中传来。这一切都昭显着,柏公园已经恢复从前的井然有序。
    恢复秩序的不仅是柏公馆,整个上海滩亦然。
    李永年和他的顺和,一路来树大招风,得罪过不少人,他这一死,他手下的人,不是跑路,就是向其他帮会公土商递投名状,剩下不甚重要的工人,无非是讨口饭吃,跟谁都一样。
    偌大一个顺和,不过短短数日,便被各方瓜分得一干二净,其中又以青帮更甚,因而李永年死于青帮之手传言最多。
    立新的地盘在公租界和华界南市,与掌控法租界烟土提运的青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因为这回没参与争夺利顺和的业务,双方心照不宣地继续和平相处。
    外部风平浪静,内部在恩威并施之下杜赞陈勇施威,孟连生施恩,也是一片的祥和。
    人人都道柏清河没看错人。
    孟连生对此深以为然。
    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站在镜子前,将手臂上的黑纱拿下来。
    柏清河的七期已过,今晚杜赞带着一众人去赌钱逛窑子,连常安常平兄弟俩也出去喝大酒,可见悲痛这件事并不值一提,自己也并非异类。
    他与沈玉桐约了今晚在他的小楼见面,因为太久未见,不免有点兴奋。
    他整理好衣衫,戴上眼镜,镜子的人,赫然是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
    从柏清河过世到现在,他一直没回过富民路小楼,只让吴妈每天打扫。吴妈是尽职尽责的娘姨,显然这些天也并没偷懒,因为阳台上的几盆花正开得鲜艳。
    他停下车,望着小楼的灯光,嘴角不由得涌上笑意,是二公子已经在屋里等他。
    听到门外汽车的声音,沈玉桐便知是孟连生回来了,他赶紧走到玄关,将门打开。
    你来了!他笑着将人拉进来,关上门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确定面前这人完好无损,方才弯起嘴角,舒了口气。
    孟连生也在看他,看着他那张让自己思念多日的面容,他蓦地将人一把抱住,道:二公子,我好想你。
    沈玉桐说:我也想你。
    久别重逢,两人自是一番干柴烈火。
    及至过了凌晨,才平静下来。
    相聚的时间太短暂,谁也舍不得就这样睡去,便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沈玉桐想到什么似的,问:这段日子,我看报纸上乱七八糟的消息很多,也不知孰真孰假。李永年与顺和,还有柏三爷一家到底怎么回事?你清楚内情吗?你们立新有没有牵扯进去?
    这一个多月,孟连生杀了五六个人,在他看来,无论是报仇,还是除患,他都是做自己该做的事,这些人也都是该死之人。他既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觉得自己残忍。
    但他也明白,沈玉桐必然不会这样认为,对方是锦绣堆中长大的富家公子,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杀人放火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他不知这世道里,人命有多不值一提,就像自己死去的父母兄长先生表叔,
    既然他不喜欢,自己便没必要对他如实相告。
    孟连生想了想,摇头淡声道:我不太清楚,应该是顺和与青帮在烟土生意上起了纷争,至于柏三爷他们,我就更不了解了。总归,跟立新没什么关系,现在立新上下很平静,你不用为我担心。
    沈玉桐点点头,又道:我是想你年纪轻轻,柏老板这一去,把立新这么大个摊子全留给你,怕你压力太大。
    压力肯定是有的。孟连生轻笑,不过如果二公子多来看我,再大的压力也无所谓了。
    沈玉桐揉了把他的头:嗯,只要奉贤那边不忙,我就回来看你。
    孟连生顺势靠在他颈窝:其实你要是在奉贤回不来,我也可以过去看你。罢了,又补充一句,但是得大公子不在的时候。
    沈玉桐被他逗笑:你还怕我大哥?
    孟连生一本正经道:我怕被大公子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让你和我再见面。
    沈玉桐一想也是,原本沈玉桉现在对他就有几分忌惮,若是知道两人有这层关系,肯定要棒打鸳鸯。他是不怕大哥的,但父亲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气到老人家是大事。
    他想了想道:那就等我大哥不在时,你再过来奉贤找我,我带你去海边看日落。
    孟连生面露憧憬,孩子气地对他伸出手指:好,等我们都有空了,再一起去之前说的海滩晒日光浴。
    沈玉桐笑着与他打了个打勾:一言为定。
    孟连生伸手抱住他,在他脖颈处嗅了片刻,呢喃般道:我的命好像不大好,我身边的人总是一个接一个离开我。不过只要有二公子在,吃再大的苦都值得。
    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让沈玉桐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他终于能做葬礼上就想做的事伸手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又去亲他的脸:二公子以后不会让你再吃苦。
    孟连生道:那二公子要永远在我身边。
    沈玉桐故意笑着逗他:那如果我要离开你呢?
    孟连生抬头,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他,道:那我就把二公子关起来。
    他的语气很认真,只是那双眼睛过于干净温和,仿佛天然的带着一点慈悲,这样的话说起来,也便没有任何威慑力。
    沈玉桐自是不以为意,又揉了把他的脑袋,将他一头短发揉乱,笑道:臭小子,你还挺有本事啊!
    孟连生笑着往他身上凑:我不臭。
    日子回归平静,沈玉桐每月回租界两三回,每次也就待个两三日,这两三日里,他还要陪父亲和家人,与孟连生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不算多。幸而他成年已久,又交游广阔,父兄并不干涉他的行踪,晚上不回家,只说一句和朋友去喝酒,便不多问。他和孟连生的相聚时光,虽然短暂,至少还算自由。
    至于孟连生去奉贤看他,三个月下来,也就寻着一次机会,是沈玉桉去苏州谈生意,前前后后半个月没去奉贤。孟连生跑来待了四五天,白天跟着沈玉桐在工厂转,傍晚去海边盐场看夕阳,晚上睡在一起说话聊天,很有点不问世事沧海桑田的错觉。
    *
    转眼间,这一年又过去大半,身上的衣裳从薄衫到了厚袄。
    这日,沈玉桐正在盐厂忙碌,工厂秘书给他送来一封信,说是龙少爷送来的急件。沈玉桐总共也就认识一个龙少爷,他打开信笺,果然是龙嘉林那笔狗爬的烂字。
    他费力地扫了一眼,眉头渐渐蹙起。
    原来这信里在说,江浙两派这两日就要开战,让他将工厂停工,速速回租界,以免被战火波及。江浙两个司令为争夺上海,称霸江东,较劲多时,最近更是频频发生摩擦,这一仗迟早要打起来。
    沈玉桐没料到这么快。
    既然龙嘉林专门给他送来急件,只怕是浙江那边的兵马上进来了。他哥沈玉桉刚回租界,他赶忙往家里拨了个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沈玉桐消息也灵通,说浙江几十万大军半个月前已经准备。
    沈家是商贾大家,谁掌控上海并不重要,但若是打仗,必然会受到损失。两兄弟一商量,沈玉桐让他哥别来奉贤,他自己在这边安排好工人,马上回租界。
    其实盐厂在海边,地势偏远,即使是打仗,被战火波及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但以防万一,挂上电话后,沈玉桐便唤来经理,下令停工,家在边近的工人马上回家,剩下的工人待在工厂内,不得外出。
    安排好一切,已是暮色四合,他坐上车子,准备回沈家花园。哪知车子开了才半个多钟头,前方忽然一阵枪炮声传来,继而乌泱泱一群老百姓,从前方奔跑逃散。
    程达停下车,打开窗子大声问:怎么回事?
    打仗了打仗了,路都被大炮轰烂了!
    沈玉桐看着窗外的混乱,猜测前方有大兵在交火。龙嘉林是个粗枝大叶的,信笺上没有落款日期,只怕那封急件实际上已经晚了两天,浙江的兵已经进来。
    贸然前行回租界,不知道要穿越多少火线。枪炮不长眼,他身下这辆铁皮匣子,经不起炮轰。
    犹疑片刻,他吩咐司机:程达,掉头回盐场。
    明白。
    回到工厂,沈玉桐原本想打个电话给家里说明情况,哪晓得电话竟然打不通,只怕是线路被破坏,只能作罢,老老实实待在工厂里等待消息。
    这场交火显然挺激烈,及时工厂地处偏远的海边,仍旧能隐约听到一夜未绝的枪炮声。
    及至翌日清晨,沈玉桐吃了早饭,从房间出来,溜达至工厂大门口查看外边的情况,却见大门外挤着一群人,个个形容狼狈,像是乞丐一般,伸着手朝里面要水喝。门房从铁门缝隙,给了一点水,便开始驱赶。
    沈玉桐将门房叫来问:怎么回事?
    门房苦着脸回道:说是从松江那边来的,那边昨天开始交火,打得很厉害,很多屋子都被炸没了,为了保命,老百姓只能往外逃。本来过得好好的,一下子无家可归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沈玉桐瞧了眼外面的难民,总共二三十个,多是妇孺,一路从松江逃来这边,临近岁末,饥寒交迫,着实不易。乱世之中,受苦受难的总归都是平头百姓。他望着这些可怜人,心中不忍,想着一打仗,外面也不安生,便对程达道:你去叫经理带几个人,把这些人安顿进来,给他们弄点吃的。
    程达得令,颠颠跑去干活。
    工厂大米面食储备足够留下的两三百工人吃上十天半个月,暂时收留几十个难民,不是什么问题。
    被收留的难民,对他这个沈家少爷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沈玉桐自觉受不起这个大礼,赶紧让人扶他们起来,心中只期盼这场仗早些结束,无论谁输谁赢。
    然而事与愿违,这场战火,并未如沈玉桐所希望的早早褪去,到了这日傍晚,枪炮声越来越近。门口的难民也是来了一拨又一拨。既然上午已经收留一批,也没有将后来者拒之门外的道理,到了夜幕降临,工厂里收留的难民已经超过百人。
    人多必杂,晚上吃饭时,几个难民为了争几个馒头,差点打起来。幸而沈玉桐程达带人一直看着,只是见此情形,他再如何菩萨心肠,也不敢再放更多的人进来,只让厨房准备食物和水,隔着大铁门发放。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听着时而传来的炮声,一刻没阖眼。
    及至过了凌晨,程达忽然敲门道:二公子,小孟来了!
    什么?他猛得从床上竖起身,披了件外衫下地,将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程达身旁,风尘仆仆的男人,不是孟连生,还能是谁?
    他是又惊又喜,用力抓着对方的手臂,道:你怎么来了?
    孟连生道:我听说松江奉贤交火,电话也打不通,怕你这边出事,就过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远处又隐约传来一声炮响,沈玉桐当即回神,将孟连生一把拉进来,又吩咐程达去看着难民,然后将门关上。
    电路损坏,屋内没了电灯照明,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光线微弱,灯影瞳瞳。孟连生约莫是渴了,自己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沈玉桐望着他,他穿一件棕色皮夹克,夹克看着倒是新的,只是覆着一层尘土,肩膀上还裂了两道新鲜的口子,裤子和马靴更是污迹斑斑,一仿佛在坭坑里滚过,唯独脸上还算干净,应该是进屋前,用随身带的帕子抹过。
    呵,有本事换身衣服再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小龙快回上海了~
    小孟:晦气!
    之前说开灵异文《招错魂之后》,但写了一些发现设定有问题,回头捋明白了再写。先开个简单轻松的甜文《别装了,知道你喜欢我》,大家有兴趣去收藏一下。
    双重生,攻以为受暗恋自己多年,重生后脑补对方追求自己,实际上受另有所爱,重生后一心追男神,各种乌龙搞笑,而且会比较爽。
    文案:
    毕业五年同学聚会,宋焕和当年几乎没交集的高岭之花岑樾,酒后春风一度,并无意间发(误)现(会)对方暗恋自己多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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