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也没什么，就是……被某个家伙摆了一道。”梅瑞缇丝勾勾嘴角，眼睛却微微眯起了。
    魔虫后那家伙，显然是愤怒他半路将她看好的猎物截胡，又毁了她花费数十年时间控制的人类大军，所以就给他使了绊子。
    深海人鱼一族和教廷并没有什么接触，但是这一场下来，估计后面会有不少骚扰。
    见梅瑞缇丝没当回事的样子，青年的眉头皱的更紧，忽然手腕被人一拉，他被人鱼拥进怀中，脸蛋也被掐了一把。
    戈夏惊悚的看到梅瑞缇丝用从未有过的温软语气对青年道：
    “我亲爱的迪兰，你不要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教廷没法拿我怎么样的，倒是你，离开那么久才回来，不好好和你的族人们相处一番么？”
    这个青年魔法师，竟也是一条深海人鱼？！
    迪兰顿时涨红了脸，挣扎着挣脱了人鱼的怀抱，立刻远离了他好几米，这才整了整歪了的帽檐。
    抿抿唇，青年低声道：“有什么好相处的，他们又不欢迎我。”
    周围的深海人鱼们对视一眼，悄然潜入海中。
    “我欢迎你啊。”梅瑞缇丝目光澄澈的看着他。
    迪兰只觉得自己脸热的快要爆炸了。
    然后便听到他后面一句：“你可是我叔叔的孩子。”
    青年绿如一汪春水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挫败，终于，他看向被晾在一旁的戈夏，皱眉道：“这个是？”
    “契约对象。”人鱼托着腮。
    迪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戈夏的眼神顿时带上了不善。
    戈夏自觉将自己当作背景，降低存在感。
    忍耐了一会，迪兰最终没有朝人类恶语相向，只是问梅瑞缇丝道：“那你之后……”
    “我准备转职去黑暗阵营。”
    “啊？”迪兰和戈夏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迪兰又瞪了男人一眼，然后便听到梅瑞缇丝语调平静道：
    “这个族长我也做腻了。”
    “族里的这些幼崽，也不能总是活在我的庇护之下啊。”人鱼轻轻说道，语调似是叹息。
    “梅瑞……”迪兰眼眶一红，梅瑞缇丝对着他微笑：“不要轻易流泪。”
    “你以为谁都像你的眼泪那样……”迪兰说到一半沉默了下来，手隔着衣服按住悬挂在那里的小瓶，那里面装着梅瑞缇丝的三滴眼泪。
    像梅瑞缇丝这样实力的人鱼，他的眼泪的效用自然是不同凡响的，但是相对来说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这三滴眼泪，是梅瑞缇丝交给迪兰的保命符，其珍贵可想而知。
    迪兰并不明白，为什么梅瑞缇丝会对待自己这条半人鱼如此亲厚，哪怕他们之间有着一些血缘关系。
    梅瑞缇丝知晓他的疑惑，却并不解答。
    他天生冷淡，哪怕是在深海人鱼中也显得无比淡漠，迪兰先天不足，而他的叔叔早逝，那颗人鱼卵在他手上许久才孵化出来。
    在看到幼小的人鱼在掌心诞生之时，向来无动于衷的心终于被触动，感受到了何为生命。
    迪兰对于梅瑞缇丝比之一般族人，是不同的。
    微微一笑，见迪兰的情绪稳定下来，梅瑞缇丝懒散道：“放心吧，只是转职黑暗阵营而已，我觉得，以我的实力，做个领主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于是三日之后，深海人鱼族的原族长加入了黑暗阵营，击败了深渊领主之一的大恶魔亥赛克，成为了新的深渊领主，代号为“深海。”
    **
    当星盗被锦数击杀之后笼罩着整个飞船的魔力场顿时收回，直播恢复，焦急的等候在光屏前的星际人民们便看到这样的一幕。
    人鱼侧对着他们坐在地上，而毫无气息的韩鲲正枕在他的腿上。
    一滴液体自人鱼的侧脸滑落滴在男人的额心，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
    【那个……谁来掐我一把，我一定是在做梦是不是？】
    【卧槽，曾经坚信科学的我感觉世界观都崩塌了】
    【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自然人鱼的治愈力吗？卧槽梅瑞缇丝是自然人鱼？？！！！】
    【啊啊啊啊啊我梅是自然人鱼？！？！】
    这样的弹幕刷满了整个屏幕。
    没过多久，韩远注意到星盗的直播设备还开着在，顿时指挥手下去关了，全然不顾观众们“不要啊，再让我多看一会”的哀嚎声。
    韩远现在的内心还是十分混乱，把人鱼和韩鲲带上回程的飞船后，大帝的通讯发了过来。
    确认了韩鲲身体状态良好，虽然仍在昏迷中的消息后，大帝表示他想要和梅瑞缇丝对话一番。
    韩远犹豫了一下，替人鱼挡了下来。
    为了把韩鲲救下来，人鱼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并不清楚，但是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便知道……这绝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
    还是然后他先休息一阵吧。
    这样想着，韩远就接到了人鱼被皇子截胡的消息。
    韩远：…………
    **
    一个巨大的池子中注满了澄澈的营养液，显得十分奢侈。
    梅瑞缇丝置身于其中，抬手接起一点液体，微微挑了挑眉。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对你有没有用。”皇子如此道，然后陷入了沉默。
    “……封印松动了，我能感觉到了。”
    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道。
    “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记忆正在流失，他的记忆应该在醒来时便会恢复吧。”皇子的面上流露出一丝不甘来。
    没有等人鱼说话，他又继续道：“一个传奇资质的灵魂，在濒死时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我虽然知道，却也没想到你会舍得用这样的手段。”
    “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人鱼停到了池边，皇子低头与他对视，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心脏微微抽动。
    拥有戈夏前世记忆的他是知道的，梅瑞缇丝的眼泪拥有强大的治愈效果的同时，也令他需要付出诸多代价，否则他又何须如此吝啬这种液体。
    “值得么？不就是一个人类。”他忍不住问道。
    梅瑞缇丝愣了一下，微微皱眉：“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去考虑这样的问题。”只是想做，所以就去做了。
    自由自在的人鱼凡事都顺从自己的心意，他又不是凡事都斤斤计较的巫妖，做事瞻前顾后，生怕吃一点亏。
    皇子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苦闷的拧起眉毛：“他到底哪里好了……”
    梅瑞缇丝没有回答他。
    沉默了一会，忽然皇子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的光芒，他的额心亮起了一个法阵。
    梅瑞缇丝看着他，眼中闪过了一道疑惑。
    当年戈夏死亡之后，他在他的灵魂上下了一道封印，确保传奇资质的美味灵魂气息不会再泄露出去，吸引来魔虫后这样的家伙。
    却没有想到，他的灵魂却漂流到了异界位面，而在转生的时候，封印被分离了出来，拥有了新的肉体。
    那便是现在的皇子元戈夏。
    拥有了自己的肉体和思想的封印不愿意回到韩鲲身上，强行打开只会导致封印和记忆一同毁灭，而太久不解开封印，又会造成传奇资质的灵魂品质下降。
    再加上梅瑞缇丝在韩鲲身上发现了“那东西”……他最终便决定借助星盗的手，来让他濒死时灵魂爆发出的力量从内部冲击封印。
    可是现在，封印却自愿回复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虽然不解，但梅瑞缇丝还是自水中站了起来，鱼尾化作双腿，手指点在了封印的额心。
    法阵运转，灵魂上的束缚被解开，医疗舱中守候在韩鲲身边的韩远忽然揉了揉眼睛，似是他的错觉，仿佛刚才有一道淡淡的光芒在韩鲲身上闪现。
    解开封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封印本来就是梅瑞缇丝自己下的。
    封印解开，皇子的面色顿时萎顿了下来，梅瑞缇丝看着他，道：
    “你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做的。”
    封印被解开后，哪怕承载他的肉体十分健康，但是内里用来支撑的核心在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了。
    到时候，“元戈夏”只会变成一具空空的躯壳。
    皇子看着他，眼中似是包含万千情绪。
    在感受到记忆的流失的时候，他便知道，戈夏的记忆就要回去了。
    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终究还是要失去。
    没有了戈夏的记忆，那么他在梅瑞缇丝眼中便再没有了一丝余地。
    他不想这样。
    因此哪怕代价是消失掉，他也想在梅瑞缇丝的心中留下一点痕迹来。
    这一段想法，皇子并不会说出。
    掩去眼中的情绪，皇子终究还是问出了内心的那个疑问：
    “我一直有个问题……明明我和戈夏的名字一样，容貌一样，记忆也一样，但是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他？”
    对于这个问题，人鱼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你一直都没有发觉，你对于我的感情实际全部源自于戈夏的记忆。”
    以戈夏的记忆为承载，最终成为了皇子的封印，哪怕梅瑞缇丝的力量可以让他继续维持下去，但是没有了那些记忆，他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这也是皇子在自愿让梅瑞缇丝解开后，宁愿消失也不会央求人鱼让他依存下来的原因。
    梅瑞缇丝的回答让皇子失神了一会，他喃喃了一句“原来是这样么……”之后，勉强提起笑容道：“虽然觉得很不甘心，但我确实输了。”
    “我、我能向您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么？”皇子轻声说。
    梅瑞缇丝没有说话，表达了默许。
    皇子的目光在他的唇上游移了一下，稍微飘了一下，然后落在他的额头上，然而最终却伸出手，执起人鱼的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