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神战（中）

    突如其来的强援驱散了笼罩在界盟之都上空的乌云，此刻朝霞初露，天地间便如抹上淡妆的少女一般，开始明媚起来。
    龙族大军，幽凰族大军重重将被木阵笼罩的界盟之都层层包围起来。加上龙烈，火罗君，幽蕊，小八等一众兽界顶尖大佬的出现，整个局势似乎呈现了一边倒的迹象。然而那木阵依旧静静地覆盖着，枝叶繁茂，荆棘遍布，竟然看不见里面丝毫的状况。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只能看到那木阵之上，一具干枯的犹如躯壳般的佝偻身体。而那佝偻身体就像是某个洞一样，不断有年轻地绿发青年爬将出来，他们扭曲着脸，对着所有的目光笑的很邪恶。
    “莫七！”
    若琪指着这巨大的木阵，神情急切，她的脖颈遭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咽喉部位也有一定程度扭曲，因此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有气无力。
    “所有人——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不知道死活……感觉老怪物是在吸取所有人的生命。”
    这句话说出，除了莫七外，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有的龙族军士忍不住想要强行破开这木阵，然而身体才将这木阵立刻就被吞噬了进去。接连十九个龙族军士和八个幽凰族战士消失无踪之后，兽族联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莫七的身上。
    他也感知到了这巨大木阵中无数的生命迹象，就像是流沙一般，正在迅速地流逝。那里面有他很在乎的人，有他绝对不能不管的人，他感觉到了。
    “神禅子的本体在木阵之中，不断地汲取生命和力量，应该是想要借此突破太上境的桎梏抵达菩提祖境。”
    莫七平静地说道，但还是让众人再次震惊。这个老怪物到底是有多恶，才会用这么多人的生命来突破。只是短短时间，上百个绿色短发的青年已经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众人眼前。他们的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既残忍又蔑视的笑意。
    但只是一个就已经很强大了，逼得莫七使出九曜火罗身才干掉，如今这么多数量，无疑又是一场恶战。
    “各位，拜托你们一会儿，我得亲自进去木阵，只要本体毁灭，这些自然就会消失。”
    他顿了顿，十分自信的道，“不会太久的，有些老账算起来会很利索的。”
    所有人都听出来莫七平静话语中隐藏的狠辣，白雨薇更是将柔夷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莫七反手握住柔夷，身型微微一怔，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木阵俯冲而去。
    嗖嗖嗖——
    立刻就有三个绿色短发的青年朝着莫七扑来，然而莫七的身体在这时就像是淡淡的烟雾一样消散了。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全部给我碾碎！”
    龙烈高喝一声，兽族联军发出杀戮的嘶鸣，潮水一样覆盖而去。
    木阵之中安静的就像是深谷幽潭。即便外面杀声震天在这里却依旧静谧无声。如果说真有什么声音，那就是一个一个轻微地呼吸声。
    莫七九曜火罗身施展开来，身体完全隐形。他看着这片仿若原始森林一般的木世界，看着无数巨木枝桠上吊着的一个个木制的人形俑，只觉头皮发麻。这些人形俑在只是在他短短的注视时间里，体型就有明显的缩小，有的人形俑更是小到只有老鼠那么大的体型。想必所有的精血已被吸的干干净净。
    错综复杂的藤蔓交织穿过这庞大的人形俑，汇向木阵中心一棵令人瞠目结舌的古老巨木之中。
    那颗巨木仿佛是天地的主宰，生命的始祖。它苍老的令人敬畏。然而自它身体抽出的叶芽却显得灵气十足，仿佛这世间的精灵。那颗古老的巨木身体有一个洞，洞里有一个人。
    那人盘坐在树洞中，身体密密麻麻的连接着无数根荆棘藤蔓。不断有旧的藤蔓枯萎脱落，新的藤蔓又会立刻补上。那些藤蔓将这座木阵中所有人的精血生命源源不断地汲取过来。
    那是一张正在变得年轻的脸，可以看出那些深壑的皱纹正在被某种力量抚平。就连灰白的头发也逐渐转为墨绿色。那是生命的颜色。当这里所有人死去的时候，就是他新生的时刻。
    莫七只觉得胸腔里的愤怒已经无法平复了，他的身型急速涌动而去，轻易避开无数藤蔓的防御，径直来到了那人的身前。他手中的冰神剑已经举起。
    就在这时，那人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黑白色的眼睛，左眼瞳纯黑，右眼瞳纯白，像是阴阳眼一样静静凝望着他，一点都不恐惧和惊疑，仿佛早就知道莫七会来。
    “神禅子！你逼死我爹娘，如今又逆天造孽，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去吧去吧去吧……
    声音在这静谧的木的世界中回荡起来，显得格外诡异，然而莫七手里的冰神剑却并没有随即落下。因为神禅子脸上的笑容十分自信。
    “你没有斩下来这一剑，是因为你不确定。你不确定杀了我能否救这些人。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这一剑落下，这里剩下的所有生命都会在同一时间爆裂而亡。你的冰皇典或许可以暂时冰冻他们，但——”
    神禅子忽然停了一停，连上笑意更浓，“即使我死了，他们也没办法解脱，因为木阵的咒印已经种在了所有人的身体里。除非你永远冰冻他们，否则只要一解开立刻就会爆体死亡。那么，做一个人形俑，还是做一块冰坨又有什么分别呢？所以现在，百里莫七，你要怎么做？”
    莫七感觉到额头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出来，握住冰神剑的手颤抖不停。那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愤怒到了极点。他如果继续耗时间，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如果自己动手，假设对方没有诓骗自己，所有人都会同时死去。无论自己怎么做，还是怎么都不做，最后都是一个死亡的结局。
    “时间并不多了，距离一开始到现在，有三分之一实力较弱的人已经被我吸干了。很快，剩余的也会如此。我很期待你的决定。”
    神禅子有恃无恐，眼中完全是一种看斗兽的漠然和刺激，“你已经进入了菩提祖境，这让我很意外。与你对战，我必输无疑，但你就算变成盘古大神那样，你又能怎么做呢？你现在是不是满腔的力量无处发泄？”
    一而再地讥讽和挑逗莫七，神禅子得意之极。
    “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他们？”
    莫七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声音里满是愤懑。神禅子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莫七。
    “我要你的眼睛。”
    我要你的眼睛。
    声音非常平静，就像是和我要睡觉，我要喝水一样。
    莫七沉默，凝视着神禅子的眼睛，“我怎么信得过你？”
    神禅子哈哈一笑，“你得赌一把，因为除此以外你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
    那双阴阳眼瞳轻轻旋转着，似乎看透了莫七所有的心思，也看穿了所有的攻击和危险。
    “看起来我的确没有选择……”
    莫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曲张，好似艰难做着决定，“如果你违背约定，即使拼着自爆也会拖你入黄泉！”
    “放心放心，有了你的眼睛，这些人对我来说就不重要了。”
    神禅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着莫七慢慢走到自己的对面六尺盘坐下来，他的黑白色眼瞳忽然逆向旋转起来，竟然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壁障隔在两人之间，一现即隐。
    “我自己下不了手，劳烦你自己来取吧。”
    莫七忽然闭上眼睛，摊开双手，一副任由对方宰割的样子。气氛在这一刻，反而变得十分诡异和凝滞。神禅子脸上带着笑意，那双眼瞳中透出的谨慎和算计却是越发浓郁。
    “也好，也好……总是你要记住，只要你有什么歪念头，这里所有人就要因你而死。”
    他说着，两根荆棘宛如灵蛇一般蜿蜒着朝着莫七轻闭的双眼而去，然后停留在他的眼皮前半寸处，似乎犹豫了一下。阴阳眼一眨不眨地将莫七所有的表情，气息，动作全部纳入，不错过一点一滴。因为他明白此刻面前的青年，不再是那个任由踩踏和蔑视的蝼蚁，他已经是菩提祖境的神。
    神禅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无法抵挡自己心中对于天眼千年的渴望追求，于是，那两条荆棘在阴阳眼全力的注视下朝着莫七的眼睛刺了进去！
    倏——
    就在这时，莫七的双眼忽然睁开来，那条荆棘就像是水滴汇入江河瞬间消失无踪。
    啊！
    神禅子面色一变，阴阳眼骤然收缩，他的力量也在这一刻全部聚集到了眼瞳之中。然后，他就看到了莫七眼中的那一双浩瀚如苍穹般的眼瞳，以及眼瞳中骤然爆发而来的光。
    “菩提天眼·经纶照！”
    光线交错成密密麻麻的经纶，在一瞬间宛如无数的刀丝将神禅子的阴阳眼肢解。而在对方连呼喊都还没发出来的同时，莫七的天眼在此爆发出一道威慑之光。
    “菩提天眼·观心咒！”
    咚咚——
    神禅子就觉得心脏骤停，本来模糊的眼瞳中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进来，然后狠狠夹住了他的心脏。继而他的世界一片黑暗，黑暗的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地狱。但在这时，一道光影亮起，似乎有一个人轻轻地走过来，他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只依稀看到了影子。那人似乎久久地注视着他，然后又走了开去。
    神禅子双目泣血，表情僵硬，像是陷入某种幻象之中。而莫七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正在看着他的心。这是，莫七举起双手，对面的神禅子也举起了双手，他满意的点点头，双掌合十。
    神禅子也双掌合十，但是吸附在周身的密密麻麻的荆棘全部脱落，继而他额间的木能印记撕裂，随之而来的，是古老巨木上无数的新发绿叶开始纷纷飘落，一片一片寻找人形俑沾落。
    “这就是解咒之法……”
    莫七喃喃，看着对面陷入环境表情痴迷的神禅子，冷汗亦从他的额头滑落。从他看到他睁开眼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的阴阳眼。那是天皇无极身达到巅峰的特征，能窥破一切伎俩，拥有连接现实和幻象的强大力量。从一开始他就想着要如何破掉这双眼睛。因为既然神禅子自己不可能解开咒印，那就利用天眼来让他自己解开。可是如果自己直接发动天眼有可能被他避开，那样一来意图就会被识破，神禅子也许恼怒之下会做出无法挽救的事情。所以他一而再地示弱，装出无奈的样子，然后引出天眼这个话题，最后让他自己动手来取，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确保他的阴阳眼集中在自己的脸上，那样一来，经纶照就能在第一时间肢解他的眼瞳……
    现在，这位在六域犹如活化石一样的老怪物就像是婴儿一样，他随时可以杀死他。但他不想就这样便宜了他。莫七思虑了一下，眼睛里放出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