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月下的情事

    月光从窗户洒落进来，荡漾在光滑洁净的地面上。屋内光线幽暗，但却显得格外朦胧。银发白裙的白雨薇一直侍奉在塌边，握住莫七的手，似乎是在祈祷，似乎已经睡着了。
    莫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眼瞳到现在依旧还有些刺痛，从大脑深处传来的那种碎裂感也还在隐隐持续。他微微转动眼珠，看到了身边一直不曾离开的心上人，嘴角咧开一丝笑意，随即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美丽柔嫩的脸颊。
    白雨薇忽然惊醒，大眼睛里透着一丝惶恐，但在看到莫七的时候又逐渐变得温暖。
    “你醒了。”
    她没有移开脸颊，而是如同小猫一样轻轻在莫七掌心蹭着，说不出的宠爱。
    然而接下来就换做莫七惊恐了。
    “你——你的眼睛？！”
    白雨薇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他，一如初时的清澈。
    “云妹妹不愧是药宗宗主，只是略微施诊就让我的眼睛恢复，只是现在不能在强光下暴露，但在这样的月光下还是可以的。”
    “云妹啊……”
    莫七恍然，想起来轩辕云的身影在这场惨烈的大战中无比活跃，他就一阵欣慰又一阵心疼。明明还是那样善良温柔，看到死亡和血就会心悸和难过的女孩子，却要提前背负这一切。
    “你喜欢她么？你心里其实一直喜欢她的吧？”
    白雨薇忽然定定地问道，这个问题让莫七感觉十分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喜欢她么？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就在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吻她的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那个乖巧，漂亮，善良的女孩子了。只是那个时候他是一无所有，四处逃亡的少年，他给不起她任何承诺和未来。而梦阁所提议的定亲更是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少年的身上，他怎能不逃离？后来，他遇到了命里注定的雨薇，更是深陷在她与叶馨的漩涡中无法自拔，就更加不可能再分出自己的爱来给别人。他只能强迫自己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待，一次次残忍地，却又必须漠视她离去的苦涩背影。
    月光漫漫，勾起了很多往事。
    “我很喜欢她。”
    白雨薇忽然开口，将莫七从这份回忆中带了出来，她的脸上是淡淡的温柔和宽容，眼中是鼓励和信任，“想想以后能和她一起生活，一定非常开心。”
    这句话无疑是告诉莫七，她不介意。这让莫七感觉到无比震惊，瞪大眼睛看着她。这眼神让白雨薇倒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什么？”
    莫七挠挠头，眨眨眼睛，摊开手，“我……是在梦里吗？”
    白雨薇白了他一眼，莞尔一笑，随即正色道，“莫七，我不再是那个因为嫉妒和醋意就会大闹天地的小女孩了。经历过这么多年的生死离别，我也明白了很多，懂得了很多。大抵和轩辕云一样，能够守在你的身边就已经满足。爱不是霸占，爱是包容。何况你并不是普通人。现在的你，是‘水王’，是‘冰皇’，是六域乃至兽界能够从魔军黑暗阴影下摆脱的希望！但我明白，这希望有时候要用一切甚至性命来换取……”
    说到这里，白雨薇的面色变得无比伤感，似有泪将落，“我不知道几天后的云天域一战，最后是什么结局，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像今日一样感受你掌心的温暖和疼爱，但我知道，轩辕云也好，叶馨也好，她们同样如此。”
    莫七慢慢闭上眼睛，崭新依旧紧紧握着白雨薇的柔夷，白发从额间滑落。
    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紧接着是异常温柔的声音，“七哥，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我过来看看。”
    门缓缓被拉开，白雨薇先自迎了上去，脸上的泪痕犹自未干，但却被她掩饰的很好，“云妹妹你来啦！你的七哥正想你呢！你们也有很久没见面了，好好聊吧！”
    说着，她大方地走出门外，房门被轻轻拉起。
    轩辕云感觉十分尴尬，无措地站在幽暗的光线里，视线定格在莫七的身上。
    “白姐姐她……”
    她想问刚才白雨薇为什么哭了，可是莫七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丫头，过来扶我一下。”
    他伸出自己的双臂，轩辕云走过去微微弯腰将他了从床上下来，忽然感觉肩上一沉，一只厚重的胳膊完全搭在她的肩上，垂下的手指尖几乎都要触碰到她隆起的胸部，这让她的脸瞬间就烧红了。
    莫七在轩辕云的搀扶下走到窗台，站在这里俯瞰界盟之都。夜色中，虽然少了白日里的破败和疮痍，却更多了苍凉。依旧有隐隐的寻找亲人的呼喊和哭泣声飘荡在夜风里。
    “云妹，我第一次来界盟之都的时候，被这座六域第一都城震撼了。曾几何时，这里就像是所有人心中可触及的美梦，一眼望不尽繁华和希望。置身在这座不可思议的都城之中，你甚至愿意化身一片落叶，一只随意在街头巷尾横着睡觉的阿猫阿狗，一个撑船的船夫。你只想尽可能的融入这里，享受这里，留在这里。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一座城市，可以像这里一样完美。”
    他说着，转过头来，目光温和的看着脸颊依旧红润的轩辕云，“但是如今，这里已经死去，过去的那个界盟之都已经死去。就像是我们一路走过来的身影，挣扎的模样。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是永恒的，却脆弱的或许一触即溃，更别说人。”
    轩辕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依旧沉浸在和莫七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的羞涩中，但是突然地，她就感觉到月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张梦寐可见的脸覆盖了下来。
    她似乎听到了心中某一处忽然碎裂掉了。
    她恐惧着，惊慌着，羞涩着，却又并不排斥，甚至有些渴望。她急忙闭上眼睛，以为她要吻自己的唇，但是莫七却轻轻吻了吻她的眼帘。一切，就像是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在蚀骨毒漠地窟中的那一刻。她是懵懂情窦初开的少女，因为这样的一个吻从此爱上了一个少年，至死不渝。
    “云妹，你喜欢我么？”
    他忽然问道，这算是明知故问么？是的，他一直都知道，比谁都知道。但是现在，他却这样问她，这么认真。轩辕云的脸再次烧灼起来，红彤彤的，将满室的月光都掩映了下去。她不明白莫七是怎么了，难道他和白姐姐吵架了所以才——
    莫七忽然旋转半个身体，强劲有力的双臂交缠陡然将轩辕云深深揽入怀中。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娇躯曲线凹凸，却又轻轻颤抖着。他低下头来，和她的脸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
    “你喜欢我么？”
    他再一次问道。轩辕云在急剧的彷徨之后，心门忽然在莫七这看似简单的动作下轰然崩塌。她小鹿般的眼眸瞬间潮湿起来。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这么努力，这么拼命地，只是为了能够帮助我，能够站在我的身后。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冷血。我曾经期望能有一个人出现，能够给予你我不能给予的爱，可是你全部都视而不见。我不知道几日后的云天域大战，我能不能够活下来，我只是想在这一刻告诉你——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所做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我将重新正视你的眼睛，你的心！”
    这是轩辕云从来都不敢想的画面，好像一切都像是梦中。但她的眼泪忽然决堤。
    “七哥我喜欢你！”
    “嗯。”
    “我非常喜欢你！”
    “嗯。”
    “我只喜欢你！”
    “嗯。”
    “我不要嫁给别人，如果不能嫁给你，我宁愿一辈子孤独！”
    “嗯……”
    莫七就这么应着，看着她哭的抽泣起来，然后问道，“那你嫁给我可好？”
    轩辕云陡然停止了哭泣，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莫七，以为刚才是幻听。
    “嫁给我。”
    莫七忽然单膝跪了下来，就跪在月光里，抬起头深情地看着轩辕云，“我或许不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但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我的倾注真诚的爱。你会成为我百里莫七的妻子，站在我的身边。”
    轩辕云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不……骗人的……白姐姐呢？还有叶姐姐？这不是真——”
    她想要退却，可是莫七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他的身体像是大树一样将她抱住，炽热的嘴唇吻着她的嘴唇，疯狂地，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压抑全部释放。
    久久，莫七松开来，轩辕云却大口喘息着，那娇羞的眼神里含着怨怼，“你……你要闷死我啦！”
    莫七笑而不语，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雨薇很喜欢你，她说和你生活在一起应该十分快乐。”
    这句话无疑告诉她，你不用担心。轩辕云低下头来，似乎是在认真考虑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小脸，用纯洁渴望的眼神看着莫七，“七哥，你，喜欢我么？”
    莫七弯腰，俯瞰下来，与她对视，“你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眼睛深邃明亮，像是星穹一样辽阔，“你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在蚀骨毒漠地窟中，我要亲吻你的眼睛？”
    轩辕云摇摇头，又点点头，“那是……那是因为你说我的眼睛漂亮，所以……”
    “嗯。”
    莫七低低地应着，指尖轻抚她的脸颊，“是的，你的眼睛很漂亮。可是我那个时候明明想要吻你的唇啊，因为我在那一刻就喜欢你了。但我只是一个十六岁，从来没有和女孩子有过任何亲密举动的少年，我不知道该如何吻一个女孩子的嘴唇，我只好慌张地吻你的眼睛。”
    轩辕云的眼睛渐次明亮无比，有喜悦，有幸福，有泪水。
    “云妹，我喜欢你。”
    他又再一次正式地对她说，轩辕云湿着眼睛，双手主动抱住莫七的脖颈，深深地吻了下去。
    老祖说的对，只要坚持自己的心意，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总有一天，会看到繁花漫天。
    “那叶姐姐怎么办？她要是介意的话，岂不是……”
    莫七耳边传来轩辕云近乎迷糊的低喃，他扭头看着窗外的月光，远方的无边黑夜，似乎那一道似冰雪般的倩影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馨儿。
    他的眼瞳中满是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