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本来就是

    莫七凝视着血月，身体逐渐变得极为冰冷。他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左眼，一边颤声问道，“白狐王城世界里的那血月也是你的杰作？所以巨鹿王其实是被你杀死的？”
    魔君的脸越加变得嘲弄起来，他那如同血月一般的眼瞳里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巨鹿王？本来就是啊……”
    本来就是？就是什么？
    “那么，你很早就已经开始设计这逆天眼？巨鹿王不过是替你完成这些的棋子？”
    莫七越想越觉得魔君深不可测。却见魔君摇了摇头，他的脸忽然多出了一副厚重的面盔，他的头忽然长出了开衩的鹿角来。看到这一幕，莫七觉得自己要被凝固了。
    “本来就是一个人啊……这世间什么巨鹿王，都不过是我的影子而已。”
    似乎是很享受看着莫七此刻的震惊，魔君接着说道“我和百里道真是一体共生，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但天眼只能由所谓正义的一体来操控，否则我将遭到严酷的反噬。但我比谁都知道天眼的厉害，它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为了对抗天眼，我绞尽脑汁才想出了逆天眼这个计划。可是要单独创造逆天眼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所需要的条件和力量太过苛刻。于是我制造出了巨鹿王在兽界掀起腥风血雨，只是为了吸取足够多的兽族精血。同样，在六域也是为了吸取足够多的人族精血。然而百里道真的忽然陨落让这一切都搁浅了，一体同生的我，虽然勉强活了下来，却也因此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这也是为什么巨鹿王会在于秀乘风的战斗中落败从而消失殆尽的原因。秀乘风虽强，却还不是我的对手，而他那个时候已经感觉到我的异样，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用神蜕追着我进入死境的原因之一。”
    他顿了一顿，看着有些僵化的莫七，叹了口气，血月挥洒下来，将这片世界映照的极为诡异。所有的水都被莫七的黄泉吞噬，此刻的云天域荒凉的就是干涸的河床一样。
    “原本在白狐王城，我就能杀了你们所有人，计划可以提前完结。然而那幽冥骨龙的忽然出现改变了这些。不得不说，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你，还没有继承天眼，提前杀了你对我并没有好处。现在你看到了，逆天眼几乎是为了天眼而存在的，是完全克制它的。你本来想用天眼来压我，但现在呢？忘记通知你一声，你的那些朋友们在大世界里玩的非常开心，有一些已经开心死了。”
    莫七的拳头刹那间紧握。绷紧的手背骨节暴突，青筋像是虬结的树根一样。他知道，现在不是沉默和震惊的时候，而是要奋起搏杀。如果他不想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心爱的人葬身在这里的话。
    冰神剑剧烈颤抖着。冰蓝色的剑身在这一刻随着莫七血液的浇灌，变成了紫色。极紫的颜色。同时一股天地原力喷发而出。
    冰霜就像是雾气一样随着莫七的身体急剧的开始扩散开来，所有被覆盖到的空间都凝冻成一面镜子。渐渐地，整片云天域都笼罩在这强大的冰霜寒气之中，变成了一座冰之世界。就连魔君也不例外，像是巨大冰窟中的标本。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嘲讽的笑意。
    “都和你说了，在我的大世界里这一切都不过是徒劳。”
    声音是冰封不住的。
    “是么？”
    莫七忽然抬头，“这世界既然既是真实的，又是虚幻的，那么你也无法杀死我。因为我也是虚幻世界的一部分。”
    听到这句话，魔君的眼神有些变了。而同时，莫七忽然闭上了眼睛。既然有逆天眼在，那他就不用天眼。与魔君的对战中，他已经发现了云天域的一些秘密。或者说是大世界的秘密。这个世界可以按照创造它的人意念来改变，也能按照世界的一部分来变化。就比如现在，莫七的眼瞳里是血色的月光，于是，他的身体就变成了血色的月光，与世界融为一体。
    而在这时，云天域忽然传来了隐秘的震颤。这种震颤就像是世界要被撕裂成碎片时候的震颤，是末日。
    嗤啦——
    魔君周身的冰层迸发出巨大的裂纹，他想要从中逃离，然而那把紫色剑身的冰神剑无声无息地飞掠而来，直接将他从头到脚钉穿。那由冰神剑本体散发出来的无上冰力更是直接将他冰冻的一片模糊。
    嗡嗡——
    轰轰——
    撕裂的面积和程度急剧增长，逐渐的整个云天域就像是立体的蛛网一般，已经频率破碎的边缘。
    “冰皇典最终境·道轮灭转！”
    嗤嗤——
    一座座巨大的冰锥从密密麻麻的裂纹中破洞而出，像是野兽口中交错的犬齿一般彼此咬合。天和地，云天域，在这一刻变成了冰之巨齿的口腔世界。然后这咬合骤然发力，牙齿崩碎的同时，云天域呈现一片彻底粉碎的苍白。
    风域。
    风沙形成的沙暴以毁天灭地的姿态席卷而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要被淹没的恐怖阴影当中。即便是兽族幽凰族与白狐族的两大王者，在这样的力量中也显得无计可施，只能缩在壁障中艰难支撑。
    幽蕊和火罗君面对面盘膝而坐，靠的很近，近到彼此的脸就在眼前。他们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感受着那一层薄薄的壁障外天翻地覆的动静，视线并没有被疯狂的沙砾所吸引，他们的眼睛很干净，却又很炽热。眼中没有了世界，只剩下彼此。
    “看起来我们就要死了。”
    火罗君有些黯然地说道，“我不该让你来这里。”
    幽蕊摇摇头，嫣然一笑，这笑容说不出的美，说不出的风情。这笑容让火罗君的心很疼。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微微尖锐的指甲戳的有些疼，可是这疼却像是甜蜜的毒药一样。
    “幽凰族每一代的女王从来没有过好结局，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孤独终老，要么被杀死在王位上……但我不会了，我会和我最爱的你一起死，这已经足够。我终于不用在孤独等死了。火罗君，这个世界上最可怖的并不是死亡啊，而是无休止的孤独和彷徨，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现在我恨清晰的握着你的手，看着你的脸，所以我恨幸福。”
    火罗君的脸上，一行清泪慢慢滚落下来，“我应该早一点的……早一点去找你……”
    “虽然时间很短，但这几天和你形影不离的时光却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如果可以，我想代你死。”
    幽蕊抓起火罗君的手掌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感受着掌心的微湿温暖，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壁障在这一刻已经被沙暴摧残的支离破碎，黑压压的风暴只要看一眼就会绝望。火罗君一把将幽蕊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她，然后闭上眼睛。
    她说的对，能够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咔擦——
    壁障开始崩裂，细密的沙砾席卷而入，如同刀锋一般绞杀而来。火罗君用自己的身体将幽蕊完全覆盖住，那些沙砾在他的身体上开疆拓土，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火罗君护体的罡气就被肢解，他的身体也开始皮开肉绽。
    啪——
    壁障完全爆裂开来，火罗君眼中露出绝望的同时，看着黑暗笼罩的沙暴风眼，死心已志。但就在这被吞噬的一瞬间，无边无际的沙暴忽然间凝固了。
    的确是凝固了。那些细密的沙砾一粒一粒就悬停在他的四周，漩涡一般的沙暴风眼也不再转动。接下来就是巨大的撕裂震动，仿佛这个世界要崩毁了！
    雷域大世界。
    白雨薇和轩辕云已经无路可去。前面是一条长河般的沼泽，沼泽里是密密麻麻探出身体的妖兽群。两边的瘴气林木间是不断逼近的各色凶残眼瞳发出的光。更重要的是，她们一路杀来，不知道手刃了多少妖兽，可是这些妖兽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到这里，她们依然筋疲力尽，纤瘦的身体彼此背靠着，感受着粗重的呼吸和心中死亡的惧意。
    “不知道七哥现在怎么样了……”
    轩辕云披散着头发，样子有些狼狈，但是眉头微蹙，心中记挂着莫七。白雨薇微微摇头，看了看头顶如铅般沉重的云层，慢慢发出悠远的歌声来。
    她在召唤小骨。之前要不是幽冥骨龙替她们挡住一波最凶残的攻势，也许都走不到这里来。但是歌声落尽，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小骨怕是已经先走一步了……”
    轩辕云凄然说道。
    白雨薇沉默了一下，伸手握住轩辕云的手，“云妹妹，我的眼睛多亏了你才会复明，而且还能最大限度保留天花鬼瞳的力量。天花鬼瞳中有一个时空门，只能开一次，可以无视任何空间，我要将你先送出去。”
    轩辕云怔住了，“那白姐姐你呢？”
    白雨薇淡然一笑，“我没事，一次不能作用两人，我先将你送出去。何况你是药宗宗主，现在对莫七的帮助十分重要，有了你的辅助，莫七才能有希望击杀魔君。”
    轩辕云沉默了一下，忽然又问，“那白姐姐随后也能出来么？”
    白雨薇点点头，笑的十分从容，她转过身来，看着轩辕云的眼睛，双瞳骤然间变得犹如血花一般。轩辕云甚至能看到她双瞳中撕裂开来一道缝隙，她看到这道缝隙的时候，整个身体就开始扭曲，因为一道时空门就在她身后开启。
    “莫七就拜托你了。”
    白雨薇静静地说道，就像是如常的一句话，但是轩辕云忽然觉得自己上当了。她想要转身抓住白雨薇的胳膊，拉她一起走，可是五指抓空。
    “白姐姐——”
    声音和身体同时被时空门吞噬，白雨薇长吁口气，双眼如针刺般的痛苦。时空门只能开启一次，只能对别人有效。这是她在生死绝境前做出的唯一的能让自己满意的选择。做完这一切，她闭上眼睛，就站在这里，听到四周密集的妖兽踩踏而来的杂乱声音，尽管已这种方式死去实在是太过残酷，但她已没有选择。
    莫七，原谅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