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九年以后

    “哎！哎对！射！”
    “……再来一次！”
    “哎瞄准！好！预备！射！”
    “别急别急……再来一次！”
    “瞄准！手别抖！哎好！走你！”
    “你！……呼！好，来再来！哎瞄准！你瞄准啊！你！……来，再来一次……”
    “你特么到底会不会瞄！不会让我来！哎呀我去！”
    云顶山峰之上，嫦娥抓着无箭之弓，一连射了两天，那太阳是纹丝不动，屹立不倒。
    禾苗这个恨啊！蹲在地上一把一把的撕头发！颤巍巍的指上嫦娥那张美艳的脸，气的浑身发抖：“这位壮士，咱们要好好谈一谈了！你到底是不是后羿的娘们儿啊？！当初他怎么射的九个太阳你都是看着的！你咋一点儿都没学会啊？！”
    嫦娥撇撇嘴，皱眉道：“我倒是看着了，但是我没射过箭啊……要不，你来。”
    禾苗顿时起身，喝道：“我特么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拉的动这弓！我拜托你啊祖宗！你可上点儿心吧！你在这么射下去，单是凌空神箭都插的漫山遍野了！山下村民一半儿死你手里了你知道吗？！”
    嫦娥也犯愁，心说当初看后羿射箭十分轻巧，怎么到她手里就成了绕指柔了？抓抓脑袋想半天，拍拍禾苗的肩道：“哎，要不咱俩找个地方练一练，再来试试。”
    禾苗甩掉她的手，明显不待见：“练什么练！哪儿有时间让你练！这都练了两天了！也没见你有长进！”
    嫦娥犯难，抬头再看太阳，抹了把额头细汗，低头俯瞰人间，确实见水源减退，古树逢枯，连风都带着热气。
    这该如何是好……
    这情景，虽比不上当年十日景象，但也是残害人间，妖异之象。
    禾苗起身，看嫦娥立在当场，灰心丧气，愁容满面。
    她也知道自己太为难嫦娥，当如今山间无水，深林枯竭的样子，实在是没有时间再耽搁，便眯着眼睛迎着艳阳，在她身边说：“别急，我陪着你，再来。”
    嫦娥看了禾苗一眼，定了定心，再一次拉起了弓。
    然，再望向那太阳，嫦娥竟眉宇一皱，眼神一眯，道：“禾苗，你看那太阳……”
    禾苗顺势望去，眯缝眼睛看了半晌：“咋了？”
    嫦娥一指太阳左上方向：“你看，这太阳有眼睛！”
    禾苗一撇嘴：“我靠！你别吓我啊！这太恶心了！”
    话虽这样说，禾苗还真是定睛看了看！也确实在太阳左上方瞥见一红点，那红点里透着黑子，正如人眼一般滴溜溜的转！
    “耶？还真是啊！之前咱俩咋没看见？”
    嫦娥思量片刻，突然一咬牙，聚精会神的瞄准那只诡异的眼，拉开了无箭之弓……
    “嗖！”这一箭出的真和之前不同！单是声音就带着争鸣之腔！眼瞧着那太阳在天上晃了两黄，便朝着山后掉去。
    禾苗大惊：“不好！快救火！”
    嫦娥猛拉她一把：“不必了，这不是真太阳，划过去的弧线带着仙气，不会着火的。”
    禾苗愣了，倒不是因为嫦娥突然间有如神助，而是她那句“仙气”，说的莫名其妙。
    难道，这太阳不是妖精变的，是仙子变的？
    嫦娥看出禾苗疑惑，便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山后，嫦娥顺着太阳的方向前进，还未走近深林中，便看天色逐渐暗淡，也越发凉爽，禾苗本穿薄裙，如今已是冻得瑟瑟发抖。
    嫦娥看她一眼，随手抓了把树叶，变作衣裳，丢上了她的身。
    禾苗一笑，道：“真暖和！”
    嫦娥弯唇，却突然眉宇一紧，指了指禾苗身后：“在那里。”
    禾苗转身，却在看到太阳落下之后的样子，顿时身子一僵，被定在原地。
    嫦娥上前，蹲在地上，蹙眉看着那吓到禾苗的东西，对禾苗摆手道：“过来看。”
    禾苗缓步上前，却走两步顿一步，好容易来到近前，也不敢蹲下身子。
    嫦娥发觉她不对劲，便问：“你怎么了？”
    禾苗依旧看着眼前的东西，喃喃道：“嫦娥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最近都在做什么？”
    这问题问的突兀，嫦娥端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禾苗蹲下身子，终于抚了一把眼前的东西：“我帮十二生肖办事，这是我欠他们的……但我并不知道，这太阳……竟是她……”
    眼前的东西，是一只绵羊，而如今这绵羊浑身焦黑，虽活，却也只剩一口气……
    而禾苗当初看到的眼睛，正是这绵羊的眸子，她看不真切，却也觉得异常熟悉，直到现在，她看着那只灵动的眸，抚着她卷曲烧断的毛发：“卓红颜，即便你因爱成恨，你可以找我，可以找许仙，但你为什么要涂炭生灵……”
    绵羊一定是听到了，不然它怎会别过脸来，虚弱的看着禾苗。
    禾苗咬了咬牙：“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向观音交代！你好歹也是半个神仙！咋就这么……”
    话音未落，禾苗只见嫦娥拿出一粒仙丹，塞进了绵羊口中。
    “你给她吃什么？”
    嫦娥伸手，将仙丹引下绵羊之腹：“定魂丹，你也说了，她是半个神仙，怎么能死。”
    禾苗呼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妈爷子……吓死我了！还是你好心啊，知道救她。”
    嫦娥一愣，大喝道：“箭是我放的！羊是我射的！你倒是撇的干干净净！她要是死了我特么咋办？！”
    禾苗嘴角一抽，不禁点头道：“哎，都是我的错！我害惨了十二生肖，还特么害一群人跟我越来越像！”
    嫦娥姐姐也是性情中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必黑……
    ……
    许仙守在门外等着，待见禾苗回来，忙主动交代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玉小龙带着雯雯在药铺旁置了间房，假太阳一消失就搬过去了！”再拍着自己胸脯：“你看你看！你做的衣裳我已经贴身穿着了！”再给禾苗倒杯茶：“如今假太阳没了，一切恢复如初，咱们可以安心了。”
    禾苗笑着，眼睛完成一条线，抬头对着许仙：“可以安心了吗？”
    许仙也笑：“当然了！难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别的事儿了吗？”
    “……有，有吗？”
    禾苗端茶，一饮而尽，再将茶碗重重一落，吓的许仙一激灵！话就到了：“许小仙，你行啊！现在都敢瞒我了！白大哥去哪儿了？！”
    许仙一愣，随后也只能笑笑：“你知道了？”
    禾苗冷哼，别他一眼：“你以为我骑着小葫芦走就只能找观音是吧？我就不能上月亮上找嫦娥吗？！”
    许仙眉目一紧：“你去广寒宫了？”
    禾苗懒得理他，窜到火炉边烤手：“嫦娥手里有后羿的弓箭，只有她才能把太阳射下来！要不是我去广寒宫，还不知道你瞒的那么好！”
    许仙来到禾苗身旁，跟她一起暖着手，无意间顶了顶她的肩膀：“生气了？”
    禾苗不理他，心里倒不如之前那么生气。
    她轻舒口气，道：“知道你们瞒着我的时候倒是生气，现在，算了。”
    许仙很感兴趣，便问：“一向沉不住气的人，如今是怎么了？”
    禾苗看着火光跳跃，还是跟他说了来龙去脉。
    嫦娥带着卓红颜上天庭，将她交给了王母娘娘，回到广寒宫后，知道禾苗要问月桂树的事，便在她开口之前道：“即便你有观音扶持，但纵使你有万般本领，那月桂与万骨之魔的事，你也管不了，知道吗？”
    禾苗道：“我知道，但我总该知道白大哥出了什么事儿吧？”
    嫦娥浅笑：“月桂醒了。”
    “醒了？！”
    “是。”嫦娥道：“尘封三千年，月亮一直禁在树中，从未苏醒，也从未感受到凡间传来的任何信息，可就在两个月前的一天，她突然哀鸣一声，醒了。”
    “为啥？！”禾苗禁不住问。
    嫦娥转过身：“我怎么知道？……只知道她一醒来，王母娘娘就到了，她命人将月桂树连根拔起，自然连月亮也一起带走了。”
    禾苗慌了，即刻问：“那我白大哥呢？！”
    嫦娥叹气，悄然落座石桌旁：“他倒是来过一次，但为时已晚，月桂树已经没了。”
    “然后呢？！”
    “然后？哪儿还有什么然后……但万骨之魔还算冷静，只是离开的时候留下了那个。”嫦娥说着，指向月桂树的方向。
    禾苗跑过去看，见那月桂树旁，硬如磐石的地面上，有一个宛若刻在地上的脚印。
    广寒宫，每一块砖石都坚硬无比，这也是王母对嫦娥的惩罚，让她寄情与无边寒宫，便在宫殿铺上了最坚硬最阴寒的砖石。别说留下脚印了，即便仙家法器也无法留下划痕……
    白福，就在转身离开那一刻，竟将脚印陷在寒砖之上，这到底是有多恨，才穿的透广寒宫的“铁石心肠”。
    他冷静吗？
    禾苗问不出什么，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万骨之魔都做不到的事，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禾苗谢过嫦娥，于礼拜别，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广寒宫，和那月桂树曾经的地方，骑着小葫芦离开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嫦娥再次抚摸上无箭之弓，心中泛起相思。
    人都这样，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请求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更不知道别人要经历什么，才帮你做成了事。
    但惟独一样是禾苗知道的，与其说嫦娥是在广寒宫独守，不如说她乐在其中，只因那块安静的地方，才能让他一直守着后羿，守着他们独有的记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不要再去干预别人的生活了。
    许仙闻言点点头，转回头再看禾苗，道：“脸上的伤越来越少了，也越来越标致了。”
    禾苗一愣：“真的吗？！”
    赶紧画个圈圈看自己，果然又少了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