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眼见不能为凭

    我暴力敲开浴室的门，瞬间带着花香的浓厚雾气，扑面而来。
    迷雾中见一人ㄇ字型掛在浴缸的边缘，而另一位半颗头已浸泡在水里。
    心理凉了半截，想问潸儿俩人的生命跡象，竟问不出口。
    「还活着，没有外伤，就是全身皮肤通红。」
    「快！先把她们拉出来！」潸儿大声催促止步不前的我。
    可以吗？我应该移动她们吗？
    「厚，你冷静一点，好吗？」潸儿皱眉道。
    见我依旧没有採取任何动作，潸儿独断做出反应，『借体』强制发动，焦虑恍神的无力抵抗。
    当视力再度聚焦，俩人已经披好浴袍，平躺在浴室的地上。
    「救护车，要叫救护车。」我衝回房间，拿起手机拨打119。
    电话一接通，对方问道：「火灾还是急救？」
    「急救！」
    对方问了地址，还有简单询问患者的情况，并告知五分鐘内赶到。
    我请潸儿在大门外守着，随时通知我开门，而我则是观察着她们的状况，虽然也不知道该注意什么，但看着两人起伏的呼吸，至少证明她们还活着。
    不久，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本该寧静的小巷，四名医护人员戴着口罩，提着医疗设备随我来到浴室。
    两名医护人员分别照顾一名病患，见他们拿着最先进的仪器忙上忙下，远端似乎还传来医生的指示。
    几分鐘后，一位医护人员将医生的声音扩音出来。
    「请问是家属吗？」对方问。
    「我是。」
    「刚刚现场人员帮两位患者检查了一遍，结论是俩人因为饮酒，又加上泡汤的水温过高，所以才导致昏迷，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你不放心我们会帮你安排两张床位做更进一步的检查，如果不想来医院，我会请医护人员帮她们打一剂营养针，基本上休息几个小时就会醒来。」医生省去不必要的专有名词，用庶民语言陈述他的判断。
    「没有中毒？一切安好？」我不可置信地问，同时也松了口气。
    「中毒？如果酒精算的话。」对方幽默笑道。
    不行，我不该冒险，要用最严谨的态度才对。
    「麻烦帮我准备床位，我想要她们做更精密的检查。」
    「好的，我会安排。」
    医生简单交代几句后，医护人员快速组装出两组担架，分别将两人抬上救护车，我则是进了其中一辆。
    「十分鐘就到，你别紧张。」一名女性医护用亲和力极高的音调安慰我说。
    我点点头，直视着小阿姨安详的睡顏，着实看不出任何问题，真心希望是自己过度反应，老妈请你保佑你妹妹呀！
    我们经由急诊通道进入医院，但是过第一扇大门后，我就被挡在外面，守卫的职员要我耐心等待，而我则是请潸儿尾随入内，时时匯报，因为现阶段谁都不该信。
    虽然考虑过对方利用医院耍阴招该怎么瓣？但当下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瘫坐在医院僵硬的塑胶椅上，先前在如梦已经消耗很多精神力，而现实中又被逼得肾上腺素加速分泌，如今安下心来，顿时觉得眼皮沉重，不禁打起瞌睡，勉强与潸儿维持着半梦半醒的联系，最后终究撑不住而浑浑睡去。
    ＊＊＊
    「小磊。」
    我睁开迷茫的双眼，小阿姨和左梔子穿着宽松的白衣，站在我的面前。
    「啊！你们没事了。」我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分别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膀说。
    「凋零桑，能不能帮我们回去带件衣服？」左梔子神色有些扭捏，缩起肩头，令我的手掌自然地滑落。
    这时我注意到她们穿的是医护员的制服。
    「你这小子平时一副吊啷噹，这次怎么这么紧张，把我们都搞到入院做检查？」周琼芝双手插胸，似乎刻意遮掩自己的胸前。
    「还说，两个人同时昏倒在浴室里，是想吓死谁呀？都多大的人了！」面对小阿姨认为我大惊小怪的态度，让我隐忍的压力瞬间达到爆发边缘。
    「算了，快去快回，鞋和里面的别忘了一起。」周琼芝说完，撇过头朝着出口方向。
    「还有，你最好先梳洗一下，有味。」左梔子低着头提醒。
    臭是自然，打完如梦早就一身汗。
    见着她们外衣勾勒的体态，此时才会意她们里面应该什么都没穿。
    「麻烦快点，我要赶一个採访。」察觉我视线的周琼芝再次催促。
    我还要赶福冈勒！
    ＊＊＊
    勉强赶上和博雅的约定，是一间位于福冈市区的茶室包厢。
    刚进入，空气中撩绕着壶中温和淡雅的茶气，桌上摆着秋季为主题的和菓子，还有一副空茶碗。
    「用碗品茶，不知习惯否？」博雅优雅的将壶中的茶，倒入离我较近的茶碗中。
    我盘腿而坐，撇着嘴鼻子出声说：「倒都倒了，这些虚礼就都省下吧！」
    「礼就是礼，哪有虚实之分？您先品尝，不满意，可以换过。」博雅捧起茶碗，轻放在我前方。
    「大老远跑来这里，不是只想找我品茗吃菓子吧？」对茶本来就没有偏好的我，很自然接下茶碗，入口茶温适中微刺黏膜却不烫，带着培火味和木质香的茶汤，顺喉入了胃袋。
    「你看起来很累。」
    「是呀！请你直接切入主题，别再绕来绕去，好吗？」说实话，真的被昨晚的闹剧搞到精神衰弱。
    博雅拿起平板电脑，横摆在我眼前，笑道：「一男战二女，是那位记者朋友跟前女明星，都是美人，好艳福。」
    看到画面，还在口中的茶，喷了一桌，那是明显被合成修改过的相片，两女穿着浴袍，酥胸半掩躺在浴室中，而本人则是背向摄影机的一团黑影。
    「什么混帐东西！」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概是某位急救人员的个人兴趣吧！」博雅边说边拿手帕擦拭着刚刚被我喷溅的萤幕。
    「你给我——」
    「莫急，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现代的技术与媒体，眼见不能为凭，就算你收集再多的影音资料，最后也只会被安上偽造和毁谤的罪名。」
    我无话可说，博雅的着眼点是正确的，就算有了影音资料，也不能证明什么，除非……。
    「区块链技术加密的影音档，你是说需要到那种等级吗？」甚至是更高的军用加密技术，这样能确保档案的唯一性，而且无法变造修改。
    博雅笑而不答，只是轻轻地摇头。
    「少给我神神祕祕，爷耐心有限，政治和媒体的操作我不熟，但是要搅出一淌浑水，我方法多的是。」我气愤地将茶碗扣在他的平板前。
    「这几週，我试着了解你这个人，花了一些时间，『一剑凋零』是个好名字。」
    「然后呢？想跟我比一场吗？游戏随你挑。」我早就料到他会去查，就如同我也把他查了一遍，包含他的主张和政绩，结论是位中规中矩的好议员，但因为他母亲的背景而被政敌攻击，所以当年主动退选，日本政坛比起台湾政坛更注重家世，如果没有翻天覆地的机运，我想，他今生难登大位。
    「你认为，你母亲的死，只是不可抗的意外吗？」博雅阴沉地问。
    这一问，令我有些沮丧，我叹了口气回：「不论是不是意外，当时的我无能为力。」
    资料上博雅的母亲是病逝，但他特意提起这个，难道他母亲不是病逝？跟他当时潜入clubheavenhall有关？
    「所以你现在有能力了吗？可以帮助想帮助的人了吗？看看我，看看依旧无力的我！」博雅想提高音量，但碍于场合教养束缚着他，只能发出嘶哑的喉音。
    虽然我跟他交情不深，但见这激动的模样，与他外表谦谦君子内心腹黑的人设，完全不搭。
    「所以你想终止合作，劝我放弃，打道回府？」
    「不尽然，虽然我还不知道你隐藏着什么，但现今的你，并没有与我合作的条件，但你的确打乱了某些布局，现在我想请你修正它。」
    「先惹恼我，接着又贬损我，然后又要我为你办事？是否想得太美了。」看来与博雅的合作要从长计议。
    博雅恢復冷静镇定自信地说：「你会帮，而且你必须帮，不然你关心的人将会遭受大难。」
    你爷爷的，敢威胁我？
    当我正要发作，潸儿制止，要我冷静听他说完。
    一咬牙，我酸溜溜问：「什么忙，需要用到我这位条件不够格的小人物？」
    「劝松岛安奈放弃对抗，好好过日子。」
    「哈哈！」笑话。
    「还有，带冈本守离开日本。」语毕，博雅将一颗随身碟，放到我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