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梦

    因为没有一对翅膀，成凰在天使学院学习时，时常被同龄的小天使暗地嘲笑。说成凰不难过、不自卑是不可能的，她也有羡慕忌妒的时候，只是她的个性不好强，每每被指责或点出问题，她第一时间都会先自省。成凰不是真的脾气好，微笑待人是她这些年找出的最佳防御之道，优雅从容，也令人猜不透，而她的真心与温柔全都给了安娜，可能从小就只注视着这如火般热情的少女，成凰已经忘记她为什么只专注于她了，是在哪个时刻告诉了自己，这一生非安娜不可。
    跟安娜分别后，成凰将琐事处理好，搭了一早的班机要去距离亚里特斯大裂缝最近的城镇－赛希尔，希望能在那里找到有关她父亲的刀的线索。成凰坐在机场的椅上，她其实很怕寂寞的，但如果分离会让安娜好过一点，她努力忍耐，成全她。成凰把全家福的照片塞在她外套胸口的内袋里，这么做会让她好受一点，她偶尔会想忍受孤寂是不是上帝给她的一道考验，而另一道考验是，当她坐上飞机，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机翼在云层上，时时刻刻提醒她做不到的事－她是不能飞翔的半天使。
    成凰叹气，她的沮丧显然没人可以安慰，跟安娜在一起时她会好一点，因为会分心，但只要一离别，负面情绪加重，她的情况就会恶化，这些年只是在压抑，不过也可能是她过去做了一项看透世人的工作，导致她对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很失望。如今，安娜的拒绝变成其中之一了。成凰随后不再想，试图静下心入睡，但也睡不好。
    亚里特斯之刀的召唤好似入侵她的梦，从那晚以后，她在梦里都会想起父亲母亲，痛苦的生离死别，直到一名空服小姐叫醒她，说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成凰满头大汗，飞机下降的剧烈晃动都摇不醒她，落地的安稳反而使她清醒了。
    成凰走出机场，她伸手阻挡刺眼烈阳，卫福斯，离亚里特斯大裂缝最大的一座城市。成凰要搭公车前往赛希尔，赛希尔是畜牧小镇，两个小时才一班公车开往，成凰不得已又开始了等待，今天一整天好似都在等，此段时间，成凰传了上帝之音给安娜，报平安也是为求心安，却在两人连结的瞬间，听安娜嘶吼叫她的名字，成凰激动站起身。
    「安娜！」成凰回应，不停地喊她，旁人见成凰突如其来的吶喊，惊吓盯着她。
    直到安娜回覆没事，成凰才放心，慢慢坐回原位。
    『刚刚做了恶梦，想到你了。』
    安娜的解释，成凰半信半疑，但听到她想她，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去找你。」成凰情不自禁这样说，安娜婉拒，说了要她小心安全，结束两人的对谈。
    「我也想你了。」成凰说的心酸，这话只有她自己听到。
    公车来了，成凰拿行李上车。
    从卫福斯到赛希尔是高楼大厦逐渐转为辽阔草原的渐进式风景，也相当于是人类文明的逆演化发展歷程。待在人间这些年，成凰融入的很好，在人间也几乎免于天使与恶魔的天地之役的波及，但看身为一半家乡的天国落败，天使王殞落，天使失去信仰，成凰的心情是复杂的，又爱又恨。
    几个小时的车程，成凰抵达赛希尔时已是深夜，赛希尔镇只有一间旅馆－希莉亚，充满浓浓的乡村风情，服务确实不如卫福斯的饭店，但老闆娘很热情，今晚成凰很快入睡，她本来做好心理准备要好好面对亚里特斯之刀，然而今夜梦中却不见那把刀，她落入了水中。
    从小在天国训练，拥有水的能量，成凰在这方面不输其他天使，甚至更加优秀。宛如第二个父亲的降告诉她，珍惜并拥抱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如果害怕就害怕吧，这没什么好可耻的，因为最重要的是和心中恐惧保持着平衡。成凰很意外，她以为身为天使战神的降会告诉她，她必须战胜内心恐惧，成为最强的那个人方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跟存在的意义。
    哇-──
    成凰奋力游出水面，水面上一片白茫茫，好不容易看见远处的陆地，她拼命游，终于游上岸，躺在白色的沙滩上，大口呼吸，成凰望着全白的天空，在梦里什么招数、力量都使不出，原来那是万物初始的样子，大家都一样，有始有终，没有谁比较高尚，没有谁比较卑贱。成凰的眼泪落在沙上，也落在枕上，留下深色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