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愿你朝向我走来(4)

    这里的时间与台湾相反，徐筱晞刚起床，贴在窗边接电话，对方大声问道：「徐筱晞，你去美国打算深造多久才回来？」
    「再一些日子。」她冷淡地回应，「你忙那么久，打这一通电话，只是想骂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你想说，我们绝交？」她半开玩笑说道。她没想到三年前闯入蜃的家，那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后来各忙各的，顶多有空打电话联系感情，偶尔约打游戏，或是视讯聊天。
    情侣的约会、吃饭，他们一次都没有，连参加同个综艺节目，也要表现得没交流。即使直播带货，有粉丝提到他们cp的爱称，也要消音跳过。他们一起演一齣剧的事，彷彿从这个地球抹去痕跡。
    说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明说那四个字，两人的关係是八字少一撇，朋友以上，恋人不足。严格地评论，就是一个作家会收到刀子的励志剧本，完全谈不到恋爱该有的环节。
    徐筱晞总是用「闺蜜」来代称这段曖昧不明的状态。至少她来美国后，那位红粉知己似乎意识到某种警讯，三天两头会打来关心她。
    蜃沉默一段时间，选择不说话，她耳旁传来他的气音，他深呼吸多次，缓缓说：「你不回来，我怎么跟你同台演出？」
    「这世界有那么多好演员，不一定要跟我尬演技。」徐筱晞希望他能多跟别人演对手戏，演的类型能更多元，如此一来，她下次当颁奖人，就能把新人奖给他，顺便跟大家宣告他们的关係，不然时机未成熟，太快曝光的恋情也死得比较快。
    蜃这次回覆很乾脆，「筱晞，你不要无理取闹，要是那么爱试探我的心意，直接回来爱怎么试都没关係。」
    「不要，我累了。」徐筱晞立刻掛断电话。她躺回床上，眼泪竟然扑簌簌坠落。她知道真正让她不开心的，不是远距离的恋爱，是演技无法有更多突破。
    新人演员不断崛起，影视的市场需求会转变。通常大家会喜欢看外貌年轻的艺人，不会一直追着剩下演技的青年演员。
    徐筱晞有决心可一直演到老，但现在通告越接越少，她从影视第一线的位置，转战电影配角、女主角，拿过一座电影节的最佳女角，然后就没她的份了。
    演到后来，徐筱晞有天看着剧本，心情却很难融入其中，导读会时连导演都看不下去，当眾质问她的演员态度到哪，她无法回答。隔天，经纪人告诉她，主演的位置被换成其他人。
    接下来报导标题全是「影视徐天后失宠，演员态度不再，正式结束她的时代」，然后是一系列的节目特辑，探讨她这一路如何从高峰走入沙漠。
    娱乐公司发现事态不对，赶紧通知她去出国避避风头，顺便让放个长假找回当演员的热情。她也顺着公司的意思，入住美国旧金山的一间民宿，去附近的语言学校上课，放学就到处乱逛。
    徐筱晞刚来到美国，特别有渡假的感觉，也很想回到学生时期的生活。可是这种新鲜感维持不久，放假一个月，她从网路看到新剧上映，有「蜃」的名字，她会非常不甘心。
    他们约定好，她不会让他超越影视天后的头衔，可是看他努力的程度，他復出一年后，失去的广告代言和演戏机会慢慢回来，而她则越来越少。
    徐筱晞想着要精进自己的演技，多报名以前不太注重的街舞、声乐和表演课程。她以为课程那样的强度，能为她带来更多的机会和热忱，结果却是她太过逞强，导致膝盖受伤。
    这件事仅她的经纪人知道，连蜃也不晓得。今天已经是她停工第n日，她有种想退出演艺圈，不想继续努力的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她的低气压，蜃再次致电。她接电话的声音，带厚重的鼻音，「你干嘛？别烦我。」
    「你接起来，代表希望有人吵你。」他的背景传来踏步声，「你在家吗？」
    「我不知道。」徐筱晞的状态不好，她茫然地把手机放在一旁，她换到沙发上坐着啜泣，试着想微笑打起精神，没多久嘴角变得有压力而下垂。
    她抱住头，有那么一刻，她希望蜃能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问候也好，或者像以前玩游戏时无话不聊，不然陪她说些无聊的话，驱赶侵蚀内心的孤单。
    她没留意门把的转动，直到她听见用力撞击门扇的声音，外头好像聚集不少男人，很多声音交杂，还有对讲机说一连串英文的电子音。她不晓得自己又惹到何种麻烦，只管躲到棉被，警戒那些吵杂的源头。
    后来，门被打开，身穿黑衣的男子大喊：「徐筱晞，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是她熟悉的声音。
    她拉开被子，激动地注视着男子，「你怎么来了？」
    「啊，抱歉，是虚惊一场。」他跟陪同进来的美警道歉，「女友没接电话，我以为她被坏人绑架。」
    「下次打电话多确认几次，幸好你女友平安无事。」警察慢慢从房间撤离，陪同他们进来的民宿房东把门盖好，留下他们独处。
    徐筱晞走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腰，「要说再发生三年前的事情该怎么办？你这些日子，会不会被毁掉？」
    「跟你分开时，我思考很多事。」男子摘下帽子，搓揉他的黑发，与以往不同的事，那张稚嫩的脸多了几分沉稳内敛，问道：「你喜欢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关係吗？」
    「没压力，挺好的。」徐筱晞环抱他的手被解开，他按住她的肩膀，认真说道：「我不想，只希望我们身份证背后是一样的。」
    「这是求婚吗？我们省略约会，直达最后一步，蜃你可真行。」她倒退几步，「可惜我不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你要我等多久？」
    「你不想等，要走就走，反正我们从来没说要在一起。」
    「徐筱晞。」
    「我不想听。」
    「我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可多给你一些刺激，没想到我太高估我的能力。」
    「所以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