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黯淡的光及折损的羽

    向程洸一直跟在纪羽奈身后，知道自己的行为过于衝动，出于自责，他没有主动开口，两人都不发一语，直到纪羽奈停下脚步。
    这里确实离桥墩广场有一小段距离，不过四周停满了违停的车辆。
    「……抱歉。」
    思考了很久，他好像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他以为，纪羽奈会像之前那样冷淡地回覆，但这次并没有。
    她转过身，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着他。
    都说人的眼睛是灵魂之窗，但由向程洸的角度去看，他无法解读出纪羽奈眼底复杂的情绪，因为承载了太多杂乱的情感。
    「你没受伤吧？狄恩刚刚那一下满大力的。」
    「没有……但重点不是这个，之前为什么突然消失？讯息不读也不回、去你家也找不到人、穆湘枫也完全联络不上！好像跟你有关的一切都不见了，我真的……很担心。担心到要去报警的那种。」
    向程洸揪住自己胸口前的衣服，他的衣服也因小雨不停地下着，逐渐的浸溼。
    接近冬天的晚秋，夜里的雨，令人多了几分寒意。
    「我的时间到了啊。所以之后不会再回去了，反正也回不去了。」
    她淡淡的语调说着残忍的事实，纪羽奈左手抓着右手臂，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至少在这最后一次跟他说话时，能够洒脱一点。
    「我不允许。」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那个一直对她露出笑容的男孩，这时却露出难过的表情。
    纪羽奈胸口一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雨中的两人都湿了衣服，专属向程洸的光芒，此刻也黯淡了下来。
    「我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还想要上课时有你在我身边，体育课也想和你过几招篮球，跟维翊在一起时你又变得更温柔……」
    「不知何时，我越来越想要了解你、想见到你更多不同的表情、越来越在意你跟其他人的互动、看到你倒下，我居然会心疼……」
    向程洸越说越哽咽，他不相信，纪羽奈会完全没有感觉。
    「你……明明知道，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纪羽奈不断的在忍耐着，当她说出口时，也感觉到自己的声线在发抖，对向程洸压抑已久的情感，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没有人是自愿走向黑暗的，如果你的过去是一片黑暗，那我愿意用我的未来去照亮你，」
    向程洸又走近她一步，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鼓起勇气做这件事。
    纪羽奈先是看见向程洸的动作后反射性地后退，但随后还是被圈进温暖的怀抱中。他的衣服湿透了，可是从另一边传过来的体温，深深的侵入纪羽奈的皮肤，直达内心，她贴着他的胸口，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两下，跟她的心跳频率，几乎越来越一致。
    这样的温暖与安全感，是她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一厢情愿也罢……谁叫我……喜欢你啊。」
    向程洸的头无力地垂下来，贴着纪羽奈的颈窝，低语着。
    她不知道，他有多迷恋那百合花香，多想念隔壁座位的倩影，就连现在她说的每一字一句，他都不想再听不清了。
    无可救药的，喜欢着她。
    在见不到她的这几个礼拜，他好后悔，为什么那时没有对她好好的告白。
    他不奢望纪羽奈能接受他，就算是为了维翊，也希望她能留下来。
    纪羽奈听到向程洸的告白，说不动心是骗人的。
    如果跟向程洸在一起的话，总有一天，她也能真诚地开怀大笑吧。
    可现实的残酷，把微小的可能性再度的吞噬掉。
    ……向程洸是个温柔到过分的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孩，不需要为了我，将自己推入险境。
    纪羽奈在心里这么想。
    ……我不要你也踏入这里，所以……
    纪羽奈做出了决定，就算捨不得这个怀抱，她用力咬破自己的下嘴唇，逼自己清醒过来，便用力推开向程洸。
    虽然早就料到会被推开，但向程洸多少还是伤到了心，但这次他看清楚了纪羽奈的眼睛，她噙着泪水，眼眶泛红。
    「……我……拒绝你的告白。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
    纪羽奈深吸一口气，隐忍着情绪，把最后的话说完。
    「我之后也会封锁你的lime、关于你的一切，我会想办法全部忘记，」
    她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那条向程洸曾经送她的羽毛项鍊，交给向程洸。
    「这条项鍊，我也不需要了，还给你。」
    他瞬间错愕了，这是他……之前送给纪羽奈的礼物。
    闪过了一丝自己或许还有机会的期待，可下一秒，那一丝的期待便随着纪羽奈的决定断去。
    见向程洸没有要伸出手的意思，她便松手了。
    项鍊从纪羽奈的手，掉到地上，任凭雨水肆意的打在羽毛吊饰上，场景相当的凄凉。
    她不敢看向程洸的表情，她怕，她会忍不住哭出来。
    「伊莉莎白，三分鐘到了。」
    狄恩慢慢的从向程洸深后不远处走近两人，他撑着雨伞，走到伊莉莎白身后替她撑伞。
    「怎么这个变态还在？不是要跟他讲清楚吗？」
    狄恩一直都对向程洸抱持着敌意，他看到淋得溼透的伊莉莎白，便将准备好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一股油然而生的感觉，狄恩搂住伊莉莎白的肩。
    「就叫你带伞了……进来一点，不要再淋雨。」
    「狄恩，放他走吧，我处理完了。」
    狄恩看了一眼伊莉莎白，知道她的心情，便点点头。
    「我们再也不见，所以，不要再管我了。」
    以纪羽奈的身分，对向程洸留下最后一句话，伊莉莎白便跟着狄恩回到黑帝斯身边，继续完成勘查。
    黑帝斯在两人回来后没有多问，就只是要大家继续流程。
    而伊莉莎白，彷彿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的继续作业。
    但黑帝斯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有意无意地试探。
    「亲爱的伊莉莎白呀~你的眼眶好红欸，还有嘴唇什么时候受伤的？你这样我会担心啊~」
    伊莉莎白耸耸肩，语气跟平常一样。
    「眼眶红大概是过劳吧，你最近给我安排一大堆工作。嘴唇是被我咬破的，最近思考时习惯咬嘴唇。」
    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但详细情形，隔天再问问狄恩好了。
    黑帝斯想着，随后又给了伊莉莎白大大的笑容。
    「好啦好啦，今天勘查结束后给你放一天假！明天下午回总公司啊。」
    勘查结束后，黑帝斯宣布解散，大家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赶着回家休息，毕竟黑帝斯这个人，光是跟他在同一个空间，就非常有压迫感。
    狄恩依旧开车送伊莉莎白回家，但这次，是由伊莉莎白先开口的。
    「……你刚刚听了多少？」
    她看着窗外，疲惫地说。
    「全部吧。」
    「那这样你可以跟黑帝斯报告，说我对集团不忠心，欺骗他。」
    「我何必那样做？」
    「折磨别人，不就是be最爱做的事吗？」
    她苦笑，看着车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哈哈，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交往，忘掉那小子？这样我还可以帮你掩护。」
    狄恩半开玩笑的说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居然有一点点的……期待。
    ……我知道这样很狡猾，可如果不这样，你是不是就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我？
    车子刚好开到了纪羽奈家门口。
    「……你直接把我告发了吧，最好让我死一死，死个痛快。」
    她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开车门。
    「对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不等狄恩反应，她便关上了车门，进入家门。
    「哈……一次拒绝两个，你真够狠心。」
    虽然早就猜到她不会答应，但失望还是有的。
    「……但放弃不了啊。」
    他久违的点起一支菸，思考明天该怎么向黑帝斯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