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夏夜明星（2）

    那之后，程斯南转身就走，身影相较在医学院的那晚要决绝许多。
    无论夏知寧怎么唤他，传了多少讯息给他，甚至到他上课的教室外等人，程斯南全都不予理会，像是完全将她视作空气。
    夏知寧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她什么都说了，她什么都告诉程斯南了，他却相较之前更生气了。
    听完了事件的始末后，梁律晨实在无奈，想着是自己没察觉好友迟钝到这种地步，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
    她告诉夏知寧自己也会替她想想一些办法，可这事或许不是马上便能解决，如今程斯南大概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晚，夏知寧再度孤身一人来到了海边，以往她皆是在洛衍生日时才过来，可如今她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话想当面跟他说说，可洛衍不在了，只能来这离他最近的地方。
    今日的天气阴，夜空中满是灰白色云朵，遮掩了大部分的星辰，加上正逢满月时分，天上只馀下寥寥几颗星能见得。
    她抱膝坐在沙滩上，将自己缩得小小的。
    「洛衍，我该怎么办？」她轻声问着，「我好像又要失去重要的人了。」
    回答她的只有风与浪潮的声音，她太笨了，即便这是洛衍的回答，她仍听不懂这代表什么意思。
    她将头埋进膝间，泪水汹涌而出。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要丢下我……」这个瞬间，她好像又变回了十岁的夏知寧，那个听闻洛衍噩耗后在房间内崩溃哭泣的小女孩。
    「你明明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好多事都做不到啊。」她啜泣，泪水一滴有一滴落下。
    每当看见她的泪水，洛衍便会告诉她，哭了会变成小猪，所以不要哭。
    那现在呢？为什么她听不到洛衍的声音了？这样的话，她能够放肆哭泣了吗？
    一切恍若回到原点，好似她这阵子以来的努力都是徒劳。
    凝望着彷彿没有尽头的大海，倒映于海面上的月光闪闪发亮，就像海里的星星一样。
    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静静流着眼泪，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自己的左手腕。
    程斯南送给她的那条手鍊在月光下同样闪着光芒。
    这是程斯南送给她的星星。
    脑海中浮现她生日时那晚的夜空，如此璀璨美丽。
    当时她还许了愿，说——
    这么想的同时，她停下了泪水。
    不哭了，不能再哭了。
    不能再为了洛衍而哭了。
    「洛衍，我会一直记得你。」她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
    洛衍曾给予她的温暖依然存在，自此以后，她将会带着它走向前路，即便洛衍再也不能于人生路上陪着她一起。
    就像她第一次没有流泪的梦境，在梦里，洛衍让她继续往前走，而自己却停在原地。
    「我还是很想你，但我不会再留恋过去。」她伸出左手，往夜空的方向举。
    ——你将会永远、永远留在我心上，那个无比重要，无人能取代的位置。
    程斯南永远无法取代洛衍。
    洛衍也永远无法取代程斯南。
    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她最珍贵的宝物。
    *
    放纵自己、荒废课业，那天起，程斯南的态度丕变，整天与同学朋友们待在一块，有时连系上必修也不出席了。
    ——反正不重要，不是吗？
    认真读书又能怎么样？就算得了全系第一又能怎么样？
    他的父母会因此对他抱持期待吗？
    对夏知寧好又能怎么样？跟她成了情侣关係又能怎么样？
    在她心中，看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原来他只是个替代品呀。
    若非跟洛衍长得相似，夏知寧根本不会想接近他。
    要不是他们长得像，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从前付出的真心到底算什么呢？
    对夏知寧而言，洛衍很重要，那他呢？他对谁而言很重要？
    明明他很努力了。努力让爸妈看到他的表现，努力让夏知寧觉得需要他在自己身旁，可为什么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心愿都没办法实现？为什么他们看的都不是自己？
    程斯南觉得自己只有在与朋友们待在一块时，才能感受到些许归属感。
    「你只是在逃避，这样问题不可能会解决。」面前的赵凯桓陪他乾了一杯后说道，「你该跟她好好谈谈。」
    程斯南冷笑了声，随后将空罐随手一丢。他瘫在沙发上，模样颓废得很。
    「这么简单的话，你去跟你妈谈啊。」他语带讽刺，「如果你妈不逼你读下去，我就答应你去谈谈。」
    谈谈有个屁用。
    有些事不会变就是不会变，在夏知寧眼中他就是洛衍的替代品。
    赵凯桓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秒，随后捡起地上的空罐，往对方脸上砸。
    「情况不同，白痴。」
    「很痛欸！」程斯南摸着额头吼道。
    「让你他妈的清醒一点，不要说出这种话。」
    程斯南瘪嘴，想着方才的确是自己不好，没想太多便戳上好友的痛处。
    他叹了口气，心情烦躁无比，想了想后，他起身坐到了赵凯桓身旁，伸出手来抱着对方，表情脆弱。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有些哽咽，「冯湘也是，你们都不要离开我。」
    「你真的很噁心。」赵凯桓吐槽道，可却没有想推开他的意思。
    「你不能没有我对吧？」程斯南皱眉，随后晃了晃好友的身体，「快回答我……对不对？」
    「你好烦。」
    「我没有烦，我是在确认你是真的需要我……」他垂眸。
    如果连最要好的朋友也不需要他、离开他的话，自己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心底的不安全感越发膨胀，从前他担心其他人觉得烦才不常问出口，可此刻他却觉得言语是能最直接表达的方式，想以此来确认。
    用行为感受什么的，太容易產生错觉了。
    从前他也觉得夏知寧需要他，可是呢？她需要的不过是个替代品，若有其他与洛衍相似的傢伙，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拋下自己。
    仔细想想，夏知寧从未直接地向他诉说心意，皆是他单方面主动表白。
    「我需要你，不能没有你。」赵凯桓耐着性子答道，心底很是无奈，「爽了没？」
    ——哪有人这样问出口的？好怪。
    「那就好。」程斯南靠着他，轻轻闔上了眼。
    /
    凯桓跟斯南很可爱耶xddd斯南在凯桓旁边就像个小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