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与你在3:03道别

    当回忆被抽空，我们之间的牵绊是否会随风而去—宇文夏至
    之后的一星期她们都没说过话；而她也像预感那般没能再见到他。昨天她甚至还在咖啡馆待到了六点才放弃。自从上星期到现在，也有过雨天，却也没和他见上一面；她有些失落的趴在桌上。
    宋篠璇一进门后又看见了正在发呆的小夏；这几天她注意到了好友似乎有些失常，发呆的时间多了，平时上课重不分心的她也会分神。让本来打算继续冷战下去的她，先一步打消念头。「小夏，你到底怎么了。」
    「我看不到他了…他好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夏至这才回过神来和好友说话；刚刚哭过的她声音带着哽咽，微湿的眼眶有些泛红。
    「你知道你看到的是灵魂了。」篠璇因为情绪有些激动，所以声音又比平时高了几分贝有；她原本还在愁该如何跟夏至开口说她的所见所闻。看见夏至点点头后她下意识的抿唇，叹了一口气，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你想见他去这里吧。」她把之前抄下来的医院地址和房号拿给了好友。
    「谢谢。」夏至抱住了她；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都被放下了。
    「行了，快去吧!」宋篠璇轻轻地将她给推开。
    三十分鐘后，她来到了北部最好的医院。
    幸运的，3033病房并没有其他人在；本来她是进不去的，刚好有一个护士进去出来时忘记把门给关上。她还特地等了一下，确定那名护士没有要回来，这才溜进了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男孩，因为昏迷已久没怎么进食，让本来就瘦的他变得更瘦弱。「小雨，我可终于找到你。快点醒过来吧!」「我好像看不到你了。」说着说着她又差点落泪，声音已经哽咽了却扔然努力笑着。
    她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最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最后把手上的手鍊给拆下并且带在他的左手腕上。
    「等会见!」她今天其实是来和他告别的，在得知真相那剎，她便知道这段感情不但不会有结果，也可能会被遗忘；不过她还想再赌一把，距离三点鐘还有一些时间…
    三点零三分，她再次初出现在那个她们第一次相遇的巷子，彼时也下了决心，要是今天再见不上面的话，那她便不会再刻意等他了；不过要是今天能见上，那也会成为他俩最后一次见面了。人之所以离不开，是因为有所牵掛，那倘若眷恋的人事物没有了呢?
    「夏至!」这声呼喊恰巧就落在女孩准备撤离那一秒；时稔雨依旧是那样的装扮，不过气色肯定比躺在医院的那个他好上许多。
    女孩注意到了今天他手上可是多了一条手鍊，而那个正是几个小时前她系上去的。「我终于见到你了呢，果然先去医院探访你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今天真的是最后一面了，那我可不能哭了；她在来的路上一直这么告诫自己。时稔雨很快就领悟到了，他将戴着手鍊的手举了起来。「这么看来，这手鍊的主人是你了。」
    「对啊，我有预感…你快醒来了。」她的语气有些感叹，虽然脸上还掛着笑容；内心却已五味杂陈。
    「你不是给我手鍊了吗?小夏，下一次我们在现实中见面吧。」说着男孩的脸上又再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可是醒来之后，说不定你会忘记我是谁。」她隐隐约约记得徐慈说过的话。
    从话语中和女孩的表情，他知道小夏是挺不安的，于是又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只剩那么一点空隙的距离。「不会的，我答应你。这段时间谢谢你了，夏至。」说完后，他伸出手将女孩拦进怀里。随后，在女孩的耳边清道:「我喜欢你。」语毕后，男孩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完全不见了。
    明明打算笑着到最后一刻，然而，女孩终究是没忍住，在听到到那瞬间耳根子红了，眼角也跟着泛红。
    3033病房))
    一个身穿名牌衣的妇人走了进房里，但却像没灵魂的娃娃那般，没什么精神。
    以前，她可是人人信服也羡慕的大律师以及握有大财团时先生的妻子，她和先生向来没什么时间陪孩子，不过很幸运地，她家的孩子不像那些挥霍不知上进的富二代，向来是个认真用功的好孩子；想不到…一场意外直接摧毁了一切。
    意外后，她才发现长久以来被人羡慕的婚姻是个可笑的谎言；丈夫不但出轨了，还偷偷把公司股权转让了一些给对方。
    前几天，她总觉得宝贝儿子要回到自己身边了，想不到却迟迟没能醒过来。
    她准备要坐下时，又瞧见儿子的手指头似乎又在颤抖着；不过有过上次的失落后，她不太敢抱那么大的希望。将身子再挪近些，这才发现他脸上有泪痕。
    下一秒，奇蹟似的睁开了双眼。「妈!」声音有气无力的，或许是长期躺在床上吧。「稔雨，你等等，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妇人激动得差点站不稳。
    巷子里只剩下夏至一人和惆悵相伴。
    「夏至。」穿着粉色衬衫的徐慈出现在她身后。
    「他会记得吗?」夏至眼神有些空洞，彷彿灵魂也跟着丢了，她没转头去看来者，但光靠脚步声和声音就足以辨识来者。
    「一般来说，不太会。」徐慈还是选择给予真实的回覆，她相信如此一来，也好过虚假的谎言哪天被无情划破后带来的痛苦。
    两百年过去了，她完全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说来讽刺，明明自己能看见其他人的生死册，却唯独一直没能看见他的；虽然说负责看管的人不只他们几个。
    「这样啊…」她点了一下头，这才终于转身过来看徐慈。
    「或许去医院见他呢!他肯定醒了。」她并不知道夏至不但在早上时去造访了医院，也不知她已经几乎了解事情的真相。
    「不了，今天有开店吧。」女孩露出了苦笑，那抹笑容还带着哀伤和苦涩的成分在。为了要赶上见面，也深怕会错过，所以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在巷子里等他的出现。
    寄物咖啡馆))
    「看来，我应该快走了。」宋篠茜虽然也变成了灵魂，但她完全没有踏出过咖啡店一步，她挺害怕自己见到时稔雨会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雷把一杯花茶递给了坐在吧檯的她。「你该去见你妹妹，我想她应该是最放不下的。而且出事后，也只有上次来问事情。」提及放下的问题，他突然想到徐慈签的契约，虽然她已经决定替死神效劳，不过还是有可能在契约到期后返回人世生活。「不考虑成为派遣使者吗?人类的话，最少二十年后你就可以决定去留。你可以选择成为神职、过完此世在去投胎或者直接去排转世。」其实关于这些还有更细节的成文规定，不过她似乎没个打算，所以他没有什么机会去解释细项。咖啡馆的光线有些昏暗，仅留有吧檯那附近的灯而已，毕竟现在已经打烊了。
    「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去见个人。」过了许久，她才回答。
    「行，不过要快。你的时间快不够了。」要知道逗留在人间太久的魂魄不但会成为野鬼，而且只能这样留在世上；除非有驱魔师或道士相关人协助，否则是无法进入转世的。
    时稔雨过了一星期后才真的出院；他终于停下了步伐，彷彿刚刚的意识都给人抽空了，等他回过神来，他不但再次踏入了当时的巷子，而且已经停在寄物咖啡馆门口。虽然心情依旧很复杂，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不过他也说不上来究竟心情有什么不同。
    摇晃的风铃，那般清脆响亮的声音似乎在向他打招呼。
    「时稔雨!」猝不及防，一个绑着公主头的女孩直直衝向他的怀里；那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女友—宋篠茜。「你活过来了?」其实他想问的是难道她也顺利出院了吗?这个拥抱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女孩的体温，还挺真实的；他的声音充满着喜悦。女孩抽出手，轻轻把他给推开；表情里带着淡淡的无奈。
    「没有。我已经死了。我就是想再看看你。」她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她知道他还是无法放下。
    「篠茜，你说要是当时…当时我们没计画那个旅行，你是不是还能活着。」男孩的脸因为自责而很是痛苦。
    女孩轻轻地用手拍了拍他的头，这才说到:「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替你也好，替我也好。你要好好的活着，拜託答应我。就当作是我最后的请求。」听闻后，男孩忍不住落泪了。
    女孩老早就注意到男孩手腕上多了一个手鍊，那样式相当简单，不会是他母亲的，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看来今生有个她来守护你了。要是真觉得抱歉，那我们来世再相见吧!」本来没打算说后面那句，但要是让气氛变淘气些，也好过悲伤的诀别。稔雨这才终于抬起头了，他对她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轻轻的点头示意。『对不起，没能守护你到最后。』
    他看着她的身影逐渐化为虚无，直到最后什么也不剩。
    「宋篠茜!」他才哭着大吼，像洩气的气球那般，力气全被抽走，猛然的跪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这才让他看清了事实。
    他猛烈的睁开了双眼，环视了一周，他所在的空间竟是一片漆黑；棉被的一部分还留在床上，不过大多还是跟着他到了地板。
    他从地上起来，先把床头柜的灯给打开才把被子放回了床上。
    寄物咖啡馆))
    晚上十点的咖啡馆仅留有吧檯和通往二楼楼梯的灯；咖啡馆营业时间是到九点，不过通常收拾和清扫得花上一个鐘头。偌大的店里只剩女孩一人，在她把扫把掛回墙壁上，正好听见有人种重踩着楼梯。想想今天自己做的好事，来者还没开口便能知晓是何人了。
    「你调时间了!」芙蓉几乎是用吼的，她即便再生气也不曾这么做。面对姐姐的质问，她早已预料到；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直接对着她的眼睛。
    「好过他失控吧。况且结局是好的。」她的情绪很是平淡。
    「你那犯法，你难道不知道吗?没记取教训吗，非要我提起他?」他们虽然能去各个时空，却不得干预任何时间或者去改变任何人的时间或插手他人的命运。
    「闭上你的嘴。」徐慈气得浑身颤抖，怒视着姐姐。芙蓉没说出名字，但威力也足以，那个人，即使过了两百年，她还是无法忘记，也依然还是她的痛处。
    刚好从后院回来的雷便听见了他们的争端。「抱歉打扰，但爸找你。」她把拿在手中的电话给了芙蓉。
    「你太冠着她了。」芙蓉将电话接过，推开了咖啡店的后门，往后院走去。
    确定芙蓉离开后，雷才开口。「对了，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两个月后，店里会有新人。」雷把生命之书交给了徐慈，不过此时看起来像一个透明的小瓶子。
    「她确定了?」她挑着眉毛，表情写满了诧异；她怎么就不明白了，之前一直很坚持自己理念的人，怎么突然就变了。
    「我不想让她成为下一个我。告诉她吧，我的故事。」直到最后她还是没伸手去接过那个小瓶子，而是起身离开了。
    那一周，夏至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整个人也看起来阴鬱许多，不过过了几天她又恢復了以往的乐观；然而，认识她的人都清楚，她不过是在硬撑。
    雨，像极了瀑布那般垂落至地面，斗大的雨珠开始了打击乐的演出，落下之际，所发出极大的声响。
    他们今天所在的教室刚好是同一栋；说来也奇怪，前面几栋都还能透过走廊去做连接，但唯独这栋与世隔绝，恰巧位于学校最深处。
    男孩一下课就出来在这栋大楼的穿堂等着女孩的身影。
    过没多久果然发现了；他直接向她走去。
    「夏至，怎么又不带伞了。」周彦云皱了皱眉头，声音很是紧张；他清楚她的个性，她向来都会在包里放一把伞，那怕偶尔给遗忘。不过连续好几天都遗忘的话…
    「彦云，你来了呢!」她的泪腺就在此刻被触发；自那天过后，她的心情就变的起起落落，尤其到雨天和夜晚会特别容易感到忧伤。
    彦云将伞丢在一旁，慢慢才将手伸上去，拥抱了这个依着他胸膛哭泣的女孩。
    他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也知道女孩之所以这么失常，是因为什么、为了谁。
    他的胸口极闷，心也在抽痛，即便很早就知道对方只把他当成了朋友。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此刻慢一步出教室下来的宋篠璇正好撞见了他抱着女孩的一幕，她没过去打招呼，而是把伞打开，走了出去。「切，看来根本不需要我担心嘛!」她把多准备的折叠伞给扔进了包包。无了简单的文句之外，背包里放着一些文件和护照。
    她打算在离开之前去见见店长，和姐姐的前任。
    暗紫色的染料为天空换上了一件优雅的礼服，在雨水离去之后，天空不再被乌云垄罩，星辰犹如镶在裙襬上的宝石，让天空更加闪闪动人。
    水气褪去后的天空是那么的清晰，然而，让人不禁好奇，在大雨过后，会留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