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

    送走小饕后，莫映璇转身开始整理房间。
    原本这个时间，她要去排客户见面，现在却空间下来，她无聊的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打开之前被总机耽误的包裹，发现里面是一个一团黑色的东西，甚至有些恶臭，她皱起眉拿去丢掉。
    她不知道的是，当那个东西被丢掉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只有另一个空间才能听到的哀鸣。
    莫映璇只是在桌面清空后，看到桌上的照片露出来，才像是发现自己藏在深处的记忆。
    那是她跟诗雨帆的合照。
    当初诗雨帆跟她分手，然后就迅速嫁人，中间没有任何过渡期，这对她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
    她不懂为什么，那个说好要一起走下去的恋人，因为没有钱维持餐厅，就转身嫁给男人了。
    儘管事后，诗雨帆有传讯息对她解释，说开餐厅是她的梦想，还有没有钱无法生活之类，甚至说她不爱自己的丈夫。
    可是对莫映璇而言，从诗雨帆的擅自决定开始，就已经是一种背叛了。
    为什么要等嫁人才说?
    为什么要让她以为两人会幸福下去时，用喜帖甩她一巴掌?
    就是因为这份不明白，她才决定到婚友社当业务，她想搞清楚，到底跟男生结婚有什么好处，好到要放弃她们的感情。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她在上班的时候发现，人结婚的理由这么多，相爱却只佔了很小的一部分。
    更多时候，人带着金钱、儿女、身体甚至长辈等等相关的期望，走进了婚姻。
    每个人对婚姻都有一张蓝图，但这张蓝图却不一定包含爱情。
    男人结婚是责任，女人结婚是归属。
    她发现婚姻不是童话故事的happyend，反而是另一条人生道路的开始。
    或许是忙碌，随着时间流逝，她慢慢可以不去想诗雨帆，渐渐的婚友变成了一种服务的热忱，她爱上那种帮人找到伴侣的感觉。
    客户的谢谢让她有了成就感，她也慢慢从失恋的伤痕出来。
    或许是因为心境的改变，莫映璇突然想去餐厅，而且也到了吃饭时间，她想跟诗雨帆聊一聊。
    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她走到诗雨帆的餐厅。
    诗雨帆在忙，莫映璇注意到后，她点了自己熟悉的洋葱汤，看着菜单想起两人一起设计菜单的过去。
    「映璇，我妈开的餐厅要我帮忙出资，你帮我想菜单麻。」诗雨帆总是能让她无法说不，或许就是因为爱吧?
    她花心力想了好几天，只是想到一半就被诗雨帆抽走。
    「我看看，洋葱汤?除了你谁会喝这个?」诗雨帆坏笑的看着莫映璇「你其实是想我当你的专属厨师吼?」
    莫映璇皱起眉「不要就不要。」她要拿回来，却被诗雨帆藏到身后。
    诗雨帆调皮地看着自己，眼神带着笑跟媚「要要要，你拟的菜单跟你的人，我都要！」
    「什么啦！」莫映璇脸红的别过头，她知道诗雨帆想要撒娇时，就会故意藏起她的东西，她拿不到就乾脆抱着诗雨帆，让她把东西还来。
    还我！帆！
    不要！…阿！干嘛抱我！
    现在你整个人都是我的！连你手上的东西都是我的！
    讨厌啦！
    后来他们在洋葱汤的旁边加个爱心的小图案，那是纪念她们一起的证明。
    或许这间餐厅就是她们感情的见证。
    也是这样看重的餐厅，诗雨帆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因此后来餐厅出现债务，她也要接下餐厅继续经营。
    所以才有她需要资金而离开自己的后来。
    莫映璇有些分神的想，直到有人推着餐车过。
    诗雨帆送上汤品，刚刚看到莫映璇进来，她习惯亲自送餐过来「怎么突然来了?」
    「趁着找新工作前，想说来看看你。」莫映璇诚实的说，然后她迟疑了一下，才默默的开口「还有就是…」
    莫映璇看着诗雨帆问：「你怎么会给小饕送情人餐?」
    那份计画之外的情人餐吓到她了，虽然后来计画顺利，可是她不懂诗雨帆这样做的原因。
    诗雨帆看着她，莫映璇真的不懂?
    还是她不敢面对自己?
    诗雨帆装作不解的问：「范小姐不是你的客户?我以为那个男生是你排给她的对象。」自己送餐也只是祝福而已，不是吗?
    莫映璇看着诗雨帆，舌尖的话却说不出来。
    雨帆的话也提醒了自己，小饕确实是她的客户，她不应该做影响客户的事情。
    「映璇，不是吗?」诗雨帆少有的重复问她，她就是想要从莫映璇口中听到…
    「恩，小饕…是客户没错，只是跟那个男生不适合。」莫映璇低声说。
    「这样啊！好可惜…」诗雨帆有些明知故犯的讲「我还以为你喜欢人家呢。」
    喜欢小饕?
    莫映璇垂眼，如果她承认，那就是真的踰越专业了，她习惯性的逃避说：「没有。」
    就算喜欢，她也会把这份喜欢锁紧压在心底。
    看到莫映璇的反应，诗雨帆握紧手，因为她已经从莫映璇的反应中确定…
    莫映璇喜欢小饕。
    诗雨帆看着眼前的莫映璇，眼神中有些没落，因为莫映璇对喜欢的人是有些嘴硬的，而能让她诚实说话的对象，都不是她最爱的那一个。
    想到自己不再是莫映璇喜欢的人，想到自己已经结婚，她就有些后悔涌上心头。
    「是嘛?没有就好。」诗雨帆喃喃的说着，但心口有些刺痛，她们一直很了解对方。
    因为交往过。
    从大学看对了眼到毕业，四年的时间，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美好的时候，有甜蜜的恋人跟梦想，在那个不知道怕跟极限在哪里的时候。
    或许就是不知道极限在哪，所以才会贪心的什么都想要。
    所以她才会把自己弄到…失去璇的地步。
    看到诗雨帆失落的样子，莫映璇关心的问：「餐厅还好吗?是又赔钱了?」。
    在莫映璇的记忆中，当年她们分开，固然有诗雨帆追求梦想，也有她不懂的处理的感情问题，她遇到事情只会冷战，而诗雨帆得不到她的回应，就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两个相爱的人却越吵越伤，这时候有个男人对雨帆伸手，雨帆就跟着那个男人离开，或许她被拋弃也是应该的。
    毕竟那时候，她们都还不成熟，或者说，还不懂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诗雨帆苦笑摇头「餐厅没事…」她看着桌面才喃喃的说：「上个月，我把钱还给他了，全部还清了。」
    「那很好啊！接下来你打算呢?装修餐厅?」莫映璇顺着她的话说。
    「先等等吧。」诗雨帆轻声说。
    虽然钱还了，但人情债难还，她想离婚，却没有办法。
    诗雨帆双手压着着肚子，有些恍神的回忆起过去，或许那时候，她真的很需要温暖吧?
    但这次她看清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璇，但璇还能接受她吗?
    「璇，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嘛?」诗雨帆鼓起勇气问，她看着莫映璇眼中有一瞬间的迟疑，顿时心里燃起了希望。
    莫映璇听到她的话，明显的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诗雨帆对自己，还有这样的心情，但是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她还是选择拒绝。
    「雨帆，你结婚了。」
    但诗雨帆继续说：「你要是喜欢，我也是人妻，我比那个什么玉安更好…」诗雨帆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啪！
    莫映璇把手拍在桌上，强硬的打断了诗雨帆的声音。
    又是一阵安静后，莫映璇带着一点颤抖的声音传来「不要贬低我心里的诗雨帆。」她瞪了诗雨帆一眼，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诗雨帆却生气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话阿！」她不懂莫映璇，每次都是这样，两人的感情，却好像只有自己在迷雾中。
    每次她都要去猜莫映璇的话，她却从不把事情说清楚。
    但这次诗雨帆决定不要再让莫映璇逃了！
    莫映璇却提起包包打算走人，但刚转身，诗雨帆的声音就传来。
    「你又想要逃避是不是！」诗雨帆对莫映璇的背影质问：「就像当初你丢下我一样！」
    「我没有丢下你。」
    莫映璇转头，看着诗雨帆说：「是你背叛我们的感情。」
    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怨懟，看到诗雨帆的不自在，就是她一直忍耐的原因。
    她们终于陷入最大的沉默跟回忆。
    ※
    当年的记忆中，莫映璇听到诗雨帆要订婚的消息时，跑过来质问她「你要结婚?」
    诗雨帆看着莫映璇，她的表情非常震惊。
    这是当然的吧！
    毕竟璇曾说要存钱两人去拍婚纱，等同婚法过两人可以结婚等等，现在她要结婚，新娘却不是映璇，她一定是气炸了吧。
    「对。」诗雨帆听到自己声音冷淡的说。
    「为什么我不知道?」莫映璇受伤的拿着喜帖，那是她从别人那边拿到的，她收到这个消息，居然是同学问她有没有收到喜帖。
    她才知道自己的女友，竟然要跟别人结婚！?
    「因为我没有跟你说，璇，你听我说，我现在只是缺钱，等我把钱还了，我们还是可以…」诗雨帆急着想解释，但却被打断。
    「不可能的。」莫映璇把喜帖摔在她手上。
    以前她觉得雨帆或许想的太多，可她也认同一部分，毕竟雨帆是她们关係中思考比较久的人，规划出游或者其他活动也比较详细，因此都听雨帆的。
    可是现在她却要结婚，而且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她没办法接受。
    「分手吧。」
    莫映璇只留下一句话，诗雨帆记得那时候，离开的莫映璇脸上是流着眼泪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映璇。
    只是她以为这是暂时的，以为她把钱还了，就可以继续跟莫映璇在一起，她们曾经这么相爱，这件事情不会变的不是吗?
    但小饕的出现却撕裂了她的以为。
    莫映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她太清楚了。
    任何人对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是熟悉的，只是她熟悉的情感，却是放到另一个女生身上，这让她慌了、怕了。
    诗雨帆看着旁边自嘲的笑说：「是啊！是我渣，为了钱嫁人，耍弄了你的感情。」她沮丧地起身。
    高中时，她一直想要有一间自己的店，可那时儘管她跟璇有在打工，可是也没有多少钱，大学时妈妈误打误撞投资了餐厅，她也兴奋的跟着投资。
    她以为这是梦想，但没想到资金的问题，餐厅变成一个巨大的债务，她本就是没有多少积蓄的人，放弃这间梦想的店还是苦撑等待?
    她不知道哪个比较好，就在她烦恼的时候，现在的丈夫就出现了。
    因为烦恼跟她跟映璇吵架、抱怨，而丈夫的温柔跟那份『正常』的安心，让她晕船了、动摇了，她做出渣女的行为。
    拋弃映璇火速跟一个男人的结婚，靠着婚姻的关係拿到一笔资金，才开了这间餐厅。
    她以为自己完成了梦想，她应该成功应该高兴，但是当她回头，却不再有映璇温柔的笑容在她的身后时，她觉得无比寒冷。
    跟丈夫一起，她总是想起璇，除了投资还能聊几句，其他的她都兴致缺缺，甚至推拒房事，因为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女体，连亲密的挑逗跟拥抱她想的都是映璇。
    因此她才想要跟莫映璇復合。
    莫映璇看着诗雨帆坚持的样子，想到两人过去的争吵，她耐着性子把话说开。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渣…我知道你很在乎这间餐厅，我那时候只是很气自己，为什么没有资金给你周转。」
    所以她才离开，她知道自己比不上雨帆的丈夫，至少她那时候的经济并不稳定，雨帆离开她也是有原因的。
    听到莫映璇理解的话，诗雨帆感到一股希望，她拉着莫映璇说：「那…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啊！」
    她们有那些美好的过去，现在继续沿续有什么不好?
    诗雨帆看着莫映璇，激动的确认着「璇，那些问题都过去了，我可以离婚，我现在…」
    她的话却被莫映璇的摇头打断「我们已经结束了。」她看着诗雨帆，心底有种庆幸。
    幸好，她没有离婚，不然自己会动摇的更厉害吧?
    玉安姐的事情让她清楚很多事，尤其是自己对感情的态度。
    莫映璇认清自己是一个对感情要求忠贞的人，因此雨帆这样復合的要求，不是她要的。
    如果她答应雨帆復合，她『才』跟那个男人离婚，这就已经是不是她想要的感情了。
    「为什么！」诗雨帆不解的问。
    「因为对我而言，我们已经过去了，我不爱你了。」莫映璇诚实的说。
    几年的时间，让情伤的伤口慢慢癒合了，她曾经有过一种，一想到诗雨帆就痛到怀疑自己会死的痛楚，但现在她对诗雨帆却只剩下淡然的怀念。
    不爱了，所以也不恨了。
    大学时候的璇跟帆已经改变了，她也不再爱眼前这个人。
    只是唸着旧情，所以常来餐厅看看。
    但之后…她不来餐厅，对雨帆跟自己才是最好的。
    莫映璇在心里做了决定。
    诗雨帆看着莫映璇，失落的放开自己的手，而莫映璇抽手退了一步，在彼此之间拉出距离。
    莫映璇对她的态度就像是个朋友。
    仅止于朋友。
    她不恨自己了，表示也不爱自己了。
    想到这，诗雨帆就落下了眼泪，终究是她错待了映璇，现在莫映璇爱的不是她了。
    她走在自己选择的那条路上，与莫映璇渐行渐远，然后吞下自己的苦果。
    看着哭泣的诗雨帆，莫映璇把卫生纸推到她面前「雨帆，我们都应该往前了。」她擦了眼泪后，去柜台结帐。
    再留下去，只会让诗雨帆更难堪，因此她选择离开。
    离开这间餐厅，也从诗雨帆的人生离开。
    ※
    莫映璇不知道的是，有个人在餐厅二楼昏暗的房间中。
    从头到尾透过监视器看着两人分别，在目送她绝情离开背影后，看着另一个萤幕上，还坐在座位上痛哭的诗雨帆，默默将手上的烟捻熄。
    莫映璇，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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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馥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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