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关11 ◎无聊种子

    在一片如银河般闪烁的奇异空间里，焰羽轩跪在地上看着眼前好不容易拚好的祭坛，手上的最后一颗珠子迟迟放不上去。
    「焰羽轩，你快放上珠子啊！」林冷原的声音传来，似近在耳边，却又远在天边，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他缓缓转头看向林冷原的方向，他的右腹还带着伤，血渗透了他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惨烈。而吴宛均倒在地上，玻璃般的眼睛里已毫无光采，林冷原冷酷得几乎无情，将短匕从吴宛均肋骨下拔出，他这刀是刻意对准吴宛均的肺脏，造成她气胸死亡。
    不过谁死谁生，在这个空间里，一切都无所谓了。
    焰羽轩再转回头看向站在祭坛前不发一词的gm，她的眼中似有一丝怜悯之色，垂眼看着焰羽轩。
    焰羽轩颓然垂肩，低头看着手中天蓝色的珠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涩然一笑。
    「焰羽轩，你还在迟疑什么……」林冷原走了过来将刀子置在焰羽轩的脖子上，眼中冰冷无比。
    「你……为什么又回到这里？」林冷原的眼中带着毫不留情的杀意。
    焰羽轩抬眸看了林冷原一眼，表情很平静，似乎无视于林冷原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子。
    「没有用的，林冷原，你杀了我，只是让我又回到下一关而已。」焰羽轩无奈又带着淡淡的自嘲说。
    「什么意思？你……」林冷原瞪着他，片刻后，似想到什么般，眼底顿时恍然。
    焰羽轩也不看林冷原，转向始终静默地立于一旁的gm，像是挣扎到底，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刻意弯起的唇角掩饰着不甘心的狼狈。
    「……从一开始我就别无选择吧？」
    「你选择过，结果你也都知道的……」gm站在那里，容貌渐渐变化成一个清秀的少年，穿着圣华高中初代的制服，与焰羽轩相立对望。
    ——我们是一样的。
    焰羽轩终于明白那时他感觉他们之前那种神秘的连系源于何处了。
    「打从第一个天赋能力开啟后，就注定我再也出不去了，是吧？」焰羽轩说的时候，心里已经是对于这句话的篤定，也有了接受的坦然。
    「只要我代替你成为gm、成为封印，就能救所有人离开，是不是？」焰羽轩平静地看着gm说。
    gm轻轻地点了点头。
    林冷原心里一震，手里的刀子松开掉了下去，他却无心在乎，只是一个逕地看着焰羽轩，对于他话里代表的意思和他此刻的平静顺从感到一种说不上的滋味，是惊讶也是一种敬佩……还有一种难言的纠结。
    天赋能力：捨己为人，每次为他人牺牲生命，将强制通关。
    如果关卡是有限的，那么下一关从何而来？这个天赋能力註定了他只能一直留在关卡之中，不断地前往下一关，就像gm一样。
    註定了焰羽轩就是下一个代替gm守在这里，守着封印的祭品。
    只要他成了gm，他就有能力让其他人离开这里。
    只要牺牲他一个就可以让大家都能得救。
    这本来就很像焰羽轩会作的选择。
    只是……林冷原皱着眉头，眼里难得有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竟会为焰羽轩的选择而感到纠结，觉得动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这不像是他该有的情绪，如果是之前的他，他一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焰羽轩。但在和焰羽轩共同经歷过这些关卡，也曾和焰羽轩贴身的相处过，知道他的为人，也懂他的心地善良，他发现他无法对焰羽轩的牺牲而无动于衷。
    偏偏理性的他又觉得这是牺牲最小、最好的方法。
    他啟口又闭上了好几次，他想起林江明，想起他最后要他活下去的表情，心里的天平一再动摇，最后还是倾向自私的那一面。他彻底地闭上嘴，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
    焰羽轩心里何尝没有天平，何尝没有动摇过？
    在有了那个重要的人之后，他也是一次次选择向那个人靠近……他不是没有选择过，只是最终还是无法敌过天性里的那份善良。
    「傻瓜。」林冷原右手紧捏着焰羽轩的肩膀，声音冷冷地飘进焰羽轩耳中，焰羽轩转头看向他，他却侧过头，不让焰羽轩看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焰羽轩低声地笑了。为了这句熟悉的傻瓜。
    这个世界总是要有人甘心作一回傻瓜，才能照亮整个世界。
    「再见了，林冷原，如果你遇见阿泰，请帮我跟他对不起。」
    对不起，阿泰，我要失约了，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一架前往名古屋的飞机上，机内隐隐传来吵闹的声音。
    「先生、先生，前面是头等舱，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阿不就看个一眼也不行？」说话的男人，声音模糊，很明显有了醉意。
    「对啊，老子第一次坐飞机，想参观参观不可以吗？」另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听着感觉就绝非善类。
    「先生，真的不好意思，请你们回去位置上……」空姐温柔不失强硬地阻挡着想硬闯头等舱的男人。
    外头还在吵闹，袁世章已经不耐烦地皱眉嘖了一声。
    「抱歉，袁董，真的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没水准的人，一辈子没出过国，居然敢在机上这样吵闹。」王念坚带着鄙视的眼神靠向袁世章悄声地说。
    「袁董？」右前方位置上的女人脱下眼罩回头看。明艳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居然这么巧？」
    袁世章挑眉，看着眼前美艳中带着高傲气质的女人，也有着诧异：「你是林氏的……你居然也在这里？」
    「嗯，我带我小姨子去日本视察。」这女人是林氏财团的继承人——林明芳。也是林冷原和林江明的母亲。她手指轻点坐在她身旁长相较为朴素的女人，那是她先生的妹妹——何素梅。
    「怎么不是跟你先生一起来？」袁世章好奇地问。
    「别提那个没用的男人了。」林明芳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
    喝醉的男人吵闹声还在持续，袁世章不耐烦地站起来想去厕所，无意间环顾了一下头等舱的人，突然觉得异常眼熟。
    这些人似乎都是政商界知名的人士，而且都与当年的新政权有关。
    不知为何，袁世章的心碰碰跳了起来，莫名地有种异样的感觉。
    「老子秋堂口的干部，让老子进来看一下又有什么关係！干！别太不识好歹！」
    袁世章转头，看见一个流氓样的男子闯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喝醉酒的男子也一起跟了进来，空姐一脸慌乱地对着对讲机说话。
    而下一刻，飞机剧烈震动，袁世章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那个流氓样的男子也跌倒压在他身上，袁世章一脸不悦。机上传来机长的广播，飞机遇上乱流，请大家回到位置上，系上安全带。
    流氓样的男子赶紧站了起来，袁世章也扶着座位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没站稳，飞机突然失速下坠，飞机上充满所有人的尖叫声，袁世章在绝望中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人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还有王念坚、林明芳、何素梅，以及刚刚见到的政商名流，还有刚刚在机上的流氓和喝醉吵闹的男子……所有人都一副惊魂未甫的样子打量着四周。
    然后……恶魔之子降临。
    一名脸上带着逆十字纹的少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意，对着他们说：「欢迎来到生存游戏战，希望你们能玩得开心。」
    黑夜里，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大楼旁的工寮里，一个满身酒味，穿着背心，身材削瘦的男子踩着凌乱的步伐走上二楼，意识醉得模糊的他，没注意到今晚的工寮显得特别安静。
    走道上的灯泡忽明忽灭，他就着闪烁的灯光推开自己的房间，鞋也没脱地倒在狭窄的地舖上。
    他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因为口渴而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睁眼就被站在他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一瞬间酒意全退地醒了过来。
    「你、你……」
    站在眼前的是一个脸上有着逆十字纹，穿着圣华高中旧制服的少年。他静静地站在敞开的门前，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貌，但那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呢？」少年似叹息般地开口，熟悉的声音令男子身躯为之一震。
    「……娘娘腔？」
    黑暗中传来少年低低的笑声。
    男子慌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害怕眼前的人消失般急急地将人一把抓入怀中，声音慢慢哽咽：「对不起……对不起……那时候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少年先是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目光渐渐变得温柔，他轻轻地拍着外表大了他二十几岁的男人，眼中流露的是不合年纪的成熟。
    男人激动地哭一阵子后，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少年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和你长得很像……」少年看着他，语调缓缓地说出完全不相干的话。
    男人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地露出悲伤的神情：「原来吗？还是逃不过啊……」
    男人颓然地坐倒在地，懊悔地抱着自己的头说：「我对不起那个孩子……我以为离开我，他可以脱离这个厄运……」
    男人抖动的双肩，想到什么似地痛苦的流下眼泪。
    从那一天后……他的人生就整个毁了……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怀抱着不知名的愧疚、后悔和自责，让他的人生过得一团糟，在见到少年的这瞬间让他全部都想起来了……那残忍的回忆……。
    「他毕竟和你一样是……那个咒术师的后代啊。」
    男人抬起满是泪水狼狈的脸看着少年。「你今天来……是想向我报仇吗？毕竟是因为我……你才会……」
    少年轻轻地摇头，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眷恋和心疼。
    他以为是对他而言最好的结局，却成了纠缠这人一生的诅咒……
    「我是来带你走的……」
    少年牵起了男人的手，跨过地上的障碍，走出门外，在明灭闪烁不定的灯光下，身影渐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