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关12 ◎无聊种子

    窗外蝉声嘶鸣，一声高过一声，讲台上的导师卖力地扯着喉咙与蝉声争鸣，讲台下的学生却是个个看起来昏昏欲睡。
    「……泰、阿泰……」
    有什么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坐在窗边最后一排，有着棕色卷发的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阿泰……」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被叫阿泰的少年睁着惺忪的眼睛看过去，那是另一个和他一样有着棕色卷发的少年，两人的脸孔如照镜子般一模一样。
    「老师……」和他有着一样脸孔的少年低声地指了指台上脸色难看的导师。阿泰花了一秒才回过神来认出眼前的少年是他双胞胎哥哥——袁初泰，而他现在正在教室中上课。
    「袁初泰！」张文佩口气不耐地大喊一声。
    「是！」他们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张文佩不悦地皱眉，指了指坐窗边的少年，说：「我叫的是弟弟，不是你。」
    「是。」袁初泰訕訕地低头回避张文佩的视线坐下，同时看了旁边的弟弟一眼。
    阿泰一脸无所谓地站着，彷彿不将老师放在眼底般。
    「真是，你们兄弟为什么要取一模一样的名字？」张文佩不满地碎唸。
    袁初泰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弟弟一眼。他弟弟原本也不是叫这个名字的，自从弟弟在一年前的夏天身体突然好转后，不知为何他突然坚持要改成和他一样的名字。
    他一向心疼这个从小身体就不好的弟弟，对于弟弟难得的坚持，虽然觉得莫名奇妙，但也帮忙说服妈妈让弟弟改名。幸好那个极为势利严苛的父亲在那年夏天前因为飞机失事而去世，母亲又是个极好控制的人，所以阿泰改名的举动顺利的没有受到任何人阻扰。
    只是苦了身边的人，名字一样、长得一样的双胞胎，让人难以辨认。只好用本名和措号阿泰来分辨他们两人。
    张文佩看着阿泰吊儿郞噹的样子，怒气更盛。「你，袁初泰！上来作这一题。」
    「是……」阿泰将尾音拖得长长的，一派轻松地走了上前，转眼间将黑板上的翻译题目写上答案。
    写完最后一笔，阿泰将粉笔丢回黑板槽上，挑衅地看了张文佩一眼，下了讲台走回位置上，张文佩气得瞪着眼睛看答案，却挑不出任何错来。
    下课铃声正好响起，救了张文佩的尷尬，她忿忿地丢下一句：「你们已经三年级，学测很快就到了，不要懒懒散散的，多用点心在学习上！」
    同时叫来班长林冷原：「中午前把上次的英文作业收过来我办公室。」
    「是。」林冷原淡淡地应了声，语气说不上有多恭敬，倒像是有些敷衍。
    张文佩没多说什么，跺着脚离开教室。
    张文佩一离开，袁初泰马上靠到弟弟的位置上说：「阿泰，你也别太过份了……哪有人上课一直在睡？」
    「谁叫她上课太无聊……」阿泰不屑地撇撇嘴，一副不是我的错的样子。令袁初泰好气又无奈。
    「没错，不能怪阿泰，如果不是因为我坐第一排，我也一定睡下去！」许哲谦本来要交作业，听到他们的对话，临时拐到阿泰的座位旁，投下赞同票。
    柯宇翔也走了过来搭上许哲谦的肩说：「你昨晚没睡好吗？」
    「对啊，想你想到睡不着……」许哲谦黏腻地说，顺势将头靠在柯宇翔的肩上。
    柯宇翔瞪了他一眼，却任他的头靠着没有推开。
    两人恩爱放闪的画面，大家都习以为常，袁初泰兄弟见了只是笑了笑。
    林江明这时靠了过来，伸手对他们说：「英文作业。」
    四人将作业拿给了林江明，许哲谦调侃道：「怎么是你在收作业？林冷原呢？」
    林江明拿着作业本向身后比了比，只见林冷原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的书，彷彿一切与他无关。
    许哲谦大笑：「明明老师叫的是他，怎么都是你这弟弟在作事？」
    林江明无奈耸肩，低声抱怨：「最好有人叫得动他啦！」
    班上的人都知道，班长这个身份是张文佩见林冷原成绩好，硬加上去的，其实林冷原根本不想当班长，所以身为班长该作的所有事理所当然由副班长林江明接下了。
    四人听见林江明的抱怨都忍不住笑了笑，他们也都知道林江明抱怨归抱怨，其实作得很开心，他成天像个小跟班似地跟着他哥哥林冷原进进出出，为林冷原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嘴上抱怨连连，但大家都看得出他眼里对哥哥的崇拜。
    明明一年前，这两兄弟还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但自从他们的母亲也和袁初泰他们的父亲一样死于一年前那场飞机失事后，他们兄弟的关係似乎在那之后慢慢好转起来。
    林江明收完他们的作业转身走到吴宛均的座位上，对着吴宛均那张精緻的娃娃脸说：「吴宛均，剩你还没交作业囉！」
    吴宛均眨了眨眼，低头拿起书包找了找，一会才说：「我忘了带了。」
    「可是老师说今天要交。」
    「我打电话叫我哥哥帮我送来。」吴宛均没什么表情，理所当然地说。
    林江明傻了眼，看吴宛均自然地拿起手机拨了电话，电话很快地接通，吴宛均语气平板地说明原因，没什么表情的娃娃脸上却在说电话的同时显露一丝柔和。
    一旁的林文馨语带羡慕地说：「吴宛均的哥哥人真好……真羡慕有这么好的哥哥。」
    吴宛均正好掛上电话，听到林文馨的话，点了点头：「嗯，我哥哥真的对我很好。」
    她那双如琉璃般澈亮的眼眸里，有着难能一见的温柔。
    林江明点了点头，交代道：「那我等你到中午，拿到要赶快给我。」
    「嗯。」
    阿泰站在窗边，双手随意地插进口袋，听着窗外的蝉声嘶鸣，看着林江明和吴宛均的互动，看着许哲谦和柯宇翔的日常放闪，看着教室里的同学吵闹嬉笑。极为平凡的日常生活，却是他之前躺在医院时无法想像能置身其中的生活。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默默地停在窗边那排第一个位子上，那是张景瑋的位子，但其实那个位子前因为放了导师的桌子所以比其他排后退了一个位子。
    所以阿泰的目光其实是落在张景瑋的位子之前的空位上。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或说是在寻找什么，只是发现时就已经默默地养成这样的习惯。
    在病好之前，他曾有一度濒临死亡，那时他作了很多光陆怪离的梦，他在梦里和某个人在各个关卡中求生存，某个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总是生疏客气地叫他「袁初泰」，一直到后来他们愈来愈熟稔后，他才终于让他成功改口叫他阿泰，可是他却再也想不起梦里那个人的样子。
    那次被救回来之后，他的身体就愈来愈好，等到他终于好到可以上学时，已经是快要升三年级的时候了。
    他进了和哥哥同一个班级，班上的每个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他却神奇的认得每一个人的名字，知道每一个人的个性，甚至知道每一个人的秘密……他终于确认他在濒死之际作的梦并不完全只是梦而已。
    因为班上的每个人，他都曾在梦里遇见过。
    如果梦里的人都是真的，那么为何唯独他喜欢的那个人却不在这里？阿泰觉得自醒来后，心里彷彿空了一块，找不到人来将它填满。
    那个人应该是存在的，可是他却找不到那个人曾存在过的任何証据。连长相、名字……什么都没有。
    袁初泰默默注意到阿泰的视线，顺着看过去，那里什么也没有，但阿泰的目光却是无比留恋。
    从他病癒之后，袁初泰就愈来愈不懂他这个弟弟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像是为何他坚持要改名，就像是为何他常常会露出那种难过又怀念的神情……那像是在找寻什么又寻不得的失落总是让他看的心为之一紧，好像……好像阿泰虽然人在这里，但心已不在了一样。
    那个位子究竟有些什么？袁初泰看也看不明白，但是他突然注意到教室里，本来安静看着书的林冷原，不知何时也放下了手中的书本，静静地和阿泰一样，注视着相同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