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告白

    谢幕后掌声不断，于是我们又加唱了《维也纳》与《世界之王》，直到厚重的布幕落下，要签名的观眾也逐渐散去，我才从剧中世界慢慢回到现实。
    「上台的感觉很好对吧。」季晨走在我旁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
    「是啊，就像一场梦一样。」我伸了伸懒腰，大呼一口气。
    原本以为身为替身不会有观眾来跟我要签名，没想到谢幕后的签名会人潮依旧络绎不绝，当观眾拿着节目册递给我签名时，我才发现原来我跟其他替身演员的照片跟名字都有印在节目册里，只是顺序排在后面而已。
    「原来在节目册上看见自己的名字跟照片是这样的感觉，听着观眾们说着『好喜欢你』、『会一直支持你』……我真的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体会到这些！」走回后台休息室我依然跟季晨哥哥喋喋不休，「刚刚甚至还有一个女生说，她从我刚开始站上舞台不久便注意到我了，这次看到我饰演茱丽叶她很为我开心，我原本以为这场演出的女角是我会……」
    话还没说完，我便感觉到头顶上落下了一道温暖的重量。
    「你今天很完美，茱丽叶。」
    他的语气很轻，如羽毛一般轻轻擦过心尖，却勾起阵阵痒意，止不住的闹腾着。
    此时演员休息室只有我们，这句话的出现使得气氛更加曖昧不明。
    我望向季晨的双眸，里头一如往常的流露出怜爱之意，可我却开心不起来。
    「季晨哥哥你……听到我跟李诗妍的对话了吧？」
    此话一出，季晨原本掛着的笑容立刻沉下，换上的是五味杂陈的表情。
    我扯扯嘴角，「我们那天是要去后台找你，后台到前台只有一条路，你会听到不奇怪。」我清咳了声，「但、你为什么装若无其事呢？」
    「小椿，我……」
    「季晨哥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感觉到双颊滚烫不已，双手下意识的握紧裙襬，视线也从原本的直视双眸变成盯着地板。
    上台表演都没这么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听见季晨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小椿。」
    我愣愣地抬头，像是从高处坠落般，身心感受到的是满满的失重虚脱。
    眼前人的双眸不再有怜爱，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与忧伤。
    那忧伤，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为什么要对不起呢？」我感到鼻头一酸，但还是忍住了眼泪，「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
    「因为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我苦笑，温柔的人拒绝起来也是如此绝情的啊。
    「可是我从没要求你回应啊……」
    「不要喜欢我了，小椿。」季晨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还有大好的前途跟人生，不值得浪费在我身上。」
    「若我偏要呢？」我不甘示弱，抬起头与他对视，他似乎吓了一跳，眼神闪过一丝讶异。
    「就是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才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啊，还不说我根本不觉得与你共度的时光是浪费。」
    「我们年纪差太多了，小椿。」季晨无奈地笑了笑，「我们相差整整十岁，这是到死都不会改变的，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前辈、你喜欢的邻居哥哥，但是我们之间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也不该有。」
    「为什么不行？现在同性之间都可以结婚，年纪什么时候是问题了？」
    「你能承受代价吗？你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吗？」季晨的眼睛终于有了波澜，「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所有事情都有代价。」
    所有事情都有代价，世界不是绕着你转的。
    「你未来很大机会会往演艺圈靠，名声对你来说很重要，等到你红的那天或许我已经过气了，你一个当红音乐剧演员跟我一个过气老演员传緋闻，你觉得外界会怎么看你？」
    季晨不断说着那些他认为的代价，言词与之前的没有太大差别，可我依然可以直视他的眼睛，而且心痛程度减了几分。
    他从刚刚到现在都在说这个世界的看法，都在说我会变得如何，可他从来没说过他自己的想法。
    季晨哥哥他……不是不喜欢我。
    「季晨哥哥，我从不在乎这个世界怎么想。」我咬紧下唇，拳头握得更紧，「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并都喜欢着彼此，相差十岁又如何？衡量一段感情的单位从来都是喜欢与信任，与时间、年纪都无关。」
    「即使我们在一起真的会发生你说的那些事，那我也心甘情愿承受，那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只有不能跟你在一起，仅此而已。」
    世界的确不是绕着我们转，但我的世界，是绕着季晨运转的。
    他开心我就开心，他难过我会跟着一起难过，他受到伤害我会生气，他的光若灭、我也会随之殞落。
    「小椿，别傻了。」季晨苦笑，「你值得被全世界喜爱，而不是为了我对抗全世界。」
    我双唇紧闭，任凭泪水滑落。
    「听话，别坚持了好吗？」他为我擦去眼泪，而我用力摇头。
    「季晨哥哥，你若要拒绝我，就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不配跟你在一起。」
    既李诗妍之后，我又下了场赌注，对象是我自己。
    「小椿，我……」
    「我不接受这句话以外的拒绝。」我走到他面前，将我跟他的距离缩短至一步以内，只要踮起脚尖就可以触碰到彼此的鼻尖。
    「看着我吧，季晨。」
    「看着我然后对我说，我不配做你的茱丽叶。」
    季晨的眸底浮动，过了半晌仍没说出任何一个字，我看见他的喉结滚了一圈，手落在我颊边，像是深怕我再度落泪。
    「看吧，你说不出口。」
    我笑了笑，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捧起他的脸，双脚一踮，贴上他的唇。
    世界似乎在这瞬间停滞了，周围静默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在意识也模糊下，唯独眼前人依旧清晰。
    我感受到季晨全身僵硬，在他反应过来要推开我之前，我先拉开了距离。
    「你说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季晨，这是你不勇敢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