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所以，看完以上这些图，同学们应该就知道抽菸带来的影响了对吧，希望你们将来不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我看着正聚精会神听着宣导的学弟妹们，想起自己以前也曾坐在这个体育馆里，念旧感又像潮水般涌来。
    「怎么，在家看不够，还跟到学校了是吗？」简思宇走到我身旁的椅子坐下，将一袋东西递给我，「喏，你要的，波霸红茶拿铁，去冰无糖波霸多一点。」
    「谢啦。」我接过饮料后上下打量了他，「你今天居然穿西装？是要去约会吗？」
    「乡下土包子，我平常就是穿这样。」简思宇给了我一记白眼，随后又勾唇一笑，「怎么样，西服总裁可比整天穿白袍的傢伙帅多了吧？」
    「少臭美。」我回以他鄙视的眼神，将吸管戳进膜里，「你这次去美国打算待多久？」
    「看宇宙决定囉，听说这阵子水星要开始逆行，我打算提早过去站岗，才不会错过这歷史性的一刻。」简思宇灿笑，眼底尽是兴奋的情绪。
    我回给他一个笑容，没想到只是回到那个如梦境一般的过去一趟，还是改变了一些事。
    我跟简思宇提到周焕的梦境之后，简思宇建议我去询问夏常安跟雅青、而他去跟陆景轩套话看看，没想到夏常安跟雅青说出的答案，竟然跟我们想的如出一辙。
    「虽然我的确是因为周焕常提到你才知道你的事情的，但其实我有在梦里见到你。」那天经过我一番打破砂锅问到底，夏常安才终于吐出她隐瞒许久的事。
    「我不知道是因为梦的关係还是因为周焕，总之我对你确实有印象、所以才会在联谊那次看到你时直接叫你小悠吧，虽然那时才第一次见到你，我却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夏常安勾起脣角，用叉子戳起一块松饼放入口中，「但我不可能在之前就告诉你这些啊、这样多像变态啊，我自己都觉得梦到你这件事就已经很奇怪了，梦的内容居然还是我跟你出现在同个教室欸……这怎么可能啊我们高中时根本没交集……」她啊了一声，叉子尖头对着我，「这一定是预知梦对吧，这是命运在告诉我你就是我们周家的媳妇……」
    「结果呢，你怎么回答她？」简思宇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说，幸好我们还是遇见了。」我看着正在讲台上演讲的周焕，微微地笑了。
    我们一起改写的过去，都透过梦境的方式、让周焕跟夏常安也经歷一次了。
    而正是因为他们有着梦里的片段记忆，夏常安才会在联谊时对我產生了一见如故的感觉，也才会在之后将我带去酒吧续摊，我跟周焕才会在那里相见，并将话说开。
    这一切像是巧合，又像是命中注定。
    「是啊，还是遇见了。」简思宇轻快地笑着，伸了个懒腰后走到栏杆前趴着，「其实我曾埋怨过，为什么让我们回到过去、却无法对未来有什么改变。」他转过身注视着我，就像在楼顶的那天一样，「但后来我想通了，有些事情的原委的确是无法在现下说清的，所以我们回到过去、只是去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还有正视自己的不成熟，了解有些事情其实可以换个方式解决。」他顿了顿，最后露出了释怀的笑容，「而之所以无法改变，是因为我们终究要面对现实，有些遗憾不一定要倒转时光才能弥补，只要现在的我们肯往前一步。」
    「还是有些事情改变了啊。」我歪着头，手指着简思宇，「比如我跟你。」
    如果没有回到过去，我大概也只会跟周焕他们一样、在梦里遇见回到过去的简思宇，而梦醒之后继续生活，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变成好朋友。
    在那之后又过了五六年，二十七岁的我们已一同走过许多里程碑。周焕完成了医学系的学业，并在t大的附属医院任职；简思宇也完成了美国的学业，并如他当时在顶楼说的一样、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并成为了夏常安工作上的合作伙伴，间暇之馀就投入到他热爱的天文世界，常常在群组里跟我们提醒何时会出现哪个星座的流星雨。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不跟原本决定的一样、进入宇宙研究的工作中，他表示兴趣跟工作结合固然好，但钞票永远不嫌多。
    「如果兴趣变成工作，说不定我哪天就不爱它了。」那天他说完还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所以最爱不一定要绑在身边，保持距离、保持联系，这份喜欢就能持续很久很久。」
    「话说，你知道安全玩具当爸了吗？」简思宇说着打开手机萤幕，将池安旭的社群页面秀给我看。
    「毕竟他是最早婚的，当爸很正常。」我看了一眼池安旭抱着婴儿的照片，用手肘顶了顶简思宇，「不过你应该担心你自己吧，别说八字都没一撇了，你连写八字的纸笔都没有，真不怕孤老终身吗？」
    简思宇这几年都是过着单身生活，他说他崇尚自由，不想被什么感情禁錮住。
    我则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遇到让他甘愿画地为牢的女孩。
    或许那人已经出现而时机未到，又或许那人也在茫茫人海中漂泊。
    但总会遇见的。
    「拜託我是谁啊，喜欢我的女生从我公司排队到我公司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绕了地球一圈啊！」他自信满满的说着，跟高中时安静只知道读书的他相比，他性格确实开朗了许多。
    「……好，那今天的禁菸宣导就到这边为止，谢谢各位同学！」周焕微微鞠躬下台，台下如雷的掌声跟尖叫便盖过主教接话的声音，像极了偶像演唱会现场。
    「早知道我们回到过去时应该跟主教建议一下，这种宣导啊演讲什么的找来的讲师啊，第一关就是顏值而不是学歷，这样包准增加这种讲座的参与度与学生专心度。」简思宇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从楼下望上来的周焕点了点头。
    我噗哧一笑，「先不说主教会不会梦到我们这么跟他建议，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那天简思宇离开图书室后，传给我的讯息就是他对穿越规则的猜测。
    「只有念念不忘才能穿越时空。」
    「有了这样的心情后，啟动模式就是在楼顶许愿，而期限就是直到愿望实现那刻。」
    正是因为对过去的强烈思念，才能让我们回到过去，让我们再走青春一回。
    我们猜测现在的我们回不去，不是因为我们不再怀念高中时代，而是因为我们明白，有些事情终究只能靠现在尽力争取。
    过去之所以美好，就在于它回不去。
    青春有青春的美，长大也有长大的好。
    「不过你当初到底是许了什么心愿啊，为什么你会跟我同一时间回来？」我疑惑的皱眉，之前在讯息中问简思宇都被他装傻带过，现在这样面对面他可逃不掉。
    他瞟了我一眼，似乎不是很想回答，但过没多久还是开口：「我许的愿望是能跟初恋有结果，无论这结果是好是坏。」
    我一愣，虽然有猜到他愿望八成跟我有关，但亲耳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让我心情多少有些起伏。
    「感情的结果有很多种形式，修成正果是一种、被拒绝是一种、对方跟喜欢的人有结果……也是一种。」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诉说一段故事般坦然，「所以你跟周焕告白时，我才会跟着一起回到现实。」他转过身，视线飘到我身后，「这点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许了那样的愿跟你一起回来、你大概要在楼顶睡上好几天，从此变成北高的传说，没准学弟妹还会为你立一个神猪雕像。」
    我不悦的踩了他一脚，看见皮鞋上没有印子后更是变本加厉再踏了三下。
    「终于结束了。」周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回过头，这才明白简思宇方才视线移到我身后的原因。
    「是啊周大医生，回母校宣导的感觉如何，高中时的你可是坐在底下玩手机的那群。」简思宇对着周焕碰了碰拳，算是简单的问候。
    「比出入手术房来得轻松。」周焕应声，我们三人相视一笑。
    「我等等要赶一个会议，就先撤了啊。」小聊几句后简思宇看了看手錶，并对我们说再见，「你们不是说要去楼顶看看吗，快去吧不用送我了，我司机已经到了校门口。」
    「说的多厉害，明明是夏常安借你的司机。」周焕故意戳破简思宇的耍帅，两人经过一阵瞪眼比赛后才放过彼此。
    没想到距离高二已过了十年，他们还是这么幼稚。
    「走吧。」简思宇走后，周焕领着我上了楼顶，我推开那佈满尘埃的大门，像是打开了记忆宝盒。
    这里的一切都跟当年一样，墙边的花草盆栽比当时多了些，老旧的砖墙也重新翻修过，看上去比当年多了许多生机。
    我拉着周焕的手走到了我许愿时的那张长椅，他像隻乖巧的狗狗任由我拽着，在我要他坐在我旁边时他也乖乖照做。
    「还是觉得好神奇啊，真不敢相信我们已经毕业这么多年。」我伸了个懒腰，靠在周焕的肩上。
    「是啊，我们坐在这边聊天就好像昨天的事一样。」周焕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微风拂过般温柔。
    我闭上双眼，内心忽然有种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的念头。
    那时在美术教室，好像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你……会不会想着，如果我们高中时在一起就好了？」
    周焕的开口让我睁开双眼，「曾经会，但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他的尾音上扬，我坐起身看着他。
    「因为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如果我们在高中时就在一起，说不定还不能走到现在呢。」我转了转眼珠子，拉着他站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重要的不是想着过去应该怎样，而是想着现在我们能怎么样。」
    这是我回到过去后，学到的最珍贵的事情。
    我们常想着弥补遗憾，频频回过头懊悔，却忘了最重要的是现在。
    有些人一直都在，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是吗？」周焕笑着，掌心覆上我的脸颊，「你就不会想着去找徐若竹算帐？」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啊，我甚至想过要不要听夏常安的话去闹她婚礼现场。」
    徐若竹在前段时间与未婚夫宣布了婚讯，而夏常安自从知道了我跟周焕高中时会错过是因为徐若竹的缘故时、三不五时就来跟我讨论她的復仇计画，甚至扬言只要我跟周焕一声令下，她就立刻派人去把徐若竹的老公抢过来、让她结不了婚。
    我听完也只是笑一笑，说没有这个必要，简思宇都为此震惊了好几天，还不断的问我是不是怕闹事会牵连到周焕。
    「但后来我觉得啊，虽然因为她的关係我们晚了些在一起，那也还是在一起了。」我将头埋进周焕的怀里蹭了蹭，「所以没什么好埋怨的了，你回来、而我找回你，就好了。」
    生活不像是电影跟小说，有时候犯错并不一定会得到惩罚，多的时候我们只能一笑置之，然后想尽办法让生活回到轨道。
    因为我们都还有更重要的人要陪伴。
    「你也别觉得我是宽宏大量，我是因为看你回来了，就觉得之前怎样都没关係了。」我转了转眼珠子，这话我也曾跟夏常安他们说过，只是有仇必报的她表示无法理解。
    并不是所有的恶意与误会我都能一笑带过，只是因为周焕的到来，让我瞬间原谅了时光与青春给我的所有刁难。
    因为年少，我们走散，但也因为那些青葱岁月的记忆，将我们再次带到了一起。
    我们只是兜了个圈，绕了点路，以更好的模样爱着彼此。
    周焕听了莞尔一笑，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说不定可以早一点在一起呢，还不都是因为你高中时跟那个彭哭包交往。」
    即使彭承翰也在前个月宣布有了新欢，而我也有跟他解释我跟彭承翰并不喜欢彼此，可周焕似乎还是很介意自己不是名义上的初恋这件事，谈到这个就会故作生气。
    但我却觉得这样的他，过分可爱。
    「你也别忘了是因为你不解释你跟徐若竹的事我们才会疏远。」我不甘示弱的回嘴，他笑着吻上我的唇。
    「但不管是那时还是此刻，我都一样爱你。」周焕眼底光华流转，如十七岁那年一样，璀璨了我的世界。
    如果说初恋就像是一场促不及防的大雨，那周焕大概就是从时光彼岸吹来的风，越过一整个青春，即使迟了些，可终究漫到我面前。
    那个人或许会迟来，但一定不会缺席。
    走过似水流年，度过命运更迭，即使兜了个圈，对的那个人，还是会来到身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