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无与少女军团】第十章：泪水（四）

    翔心里知道杰克那提醒的意义，因为要是猎灵少女超过一定人数之后才会触发世界毁灭，他相信人类派那边会不惜一切手段与猎灵界开战。至于小菲的提醒，虽然有点空洞但也不难理解。
    看见翔听完小菲的话在发呆，在一旁的银难免焦急地喊：
    「翔！」
    翔当然明白银的意思，也理解她焦急的原因以及她想要做的事：
    「但是现在我们没了杰克，可没有飞机，用陆路和水路的方式去那里恐怕要……」
    「用我的能力就好！」
    「但你的身体……」
    翔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银就算逞强也一定会这样做，他根本无法阻止：
    「好吧，现在出发，我和她们简单交代一下……」
    翔主要向琳及厨师解释了情况，确定好联络方法之后便打算与银先行离去，却没想到米蕾在这个时候突然拦在他们面前：
    「就算那隻生猛海鲜说大军不想和你们战斗，但你们衝下去说不定会引起什么误会，姐姐我今天难得做了一次好人，不如就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虽然翔觉得欠下米蕾的人情实在有点微妙，但看见旁边的银满脸期待，再加上实情又如米蕾所说一般，在这个时候刺激猎灵界并不是什么好事，当下也只好接受了米蕾的提议。
    就这样，利用米蕾的「四次元空间」，还真不得不说这非常便利，一下子就到了凤凰山附近，之后米蕾什么都没有说，把二人丢下就不知道到了哪里去。
    因为当初有在这里进行过作战，所以轻易就能辨认出方向，接着便由银使用「夜翔天际」，展开黑色的羽翼，带着翔直接飞到断崖上那个山神祭坛的进入点。
    只是，绝望在等待着他们──山神祭坛这个灵界消失了。
    翔也没想到凤凰会做到如此彻底，他肯定银此刻心里所受的打击比自己重百倍、千倍，他完全感受到银手上传来的脱力感，就连拍翼的规律都乱了。
    不过银总算安全地带着翔落在光秃秃的断崖边，还记得要收起黑色的羽翼。
    依然是美得让人惊叹的夕阳，层次分明被染成橘红的云海，以柔和节奏伴唱的海浪，可是气氛和他们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来的时候充满了希望，期待着小菲一如往常的笑容，或者让人无法生气的毒舌，但现在笼罩着二人的，只有绝望。
    「为什么……」
    银的声音显得有点沙哑，她低着头没办法直视翔。
    翔无法回应。
    他无法说出凤凰把灵界搬走了──这个残酷无比的事实。
    凤凰要是有心不让别人找到，任何人都没办法找得到。
    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翔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能做什么，他甚至没办法用脑袋去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一隻无形的手在捏着自己的心脏。
    得做些什么──这样的声音不停在翔的脑海徘徊。
    没办法思考，就算思考也没有解决办法，翔看着眼前的银，缓缓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银头顶的银发。
    以往银绝对会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还会像隻小猫般稍微扭着头，或者似是磨蹭的举动，可是此刻她却退开了。
    银避开了翔的手。
    「抱歉……能别看我吗？」
    银还没说完便转过了身，背对着翔。
    看着银的背影，翔就更加难过，连喉咙都有点哽咽。
    大概是因为怕翔误会，银又再开口说：
    「我不是在怪责翔，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哭的样子。」
    到底是因为爱美不想让翔看到那难看的模样，还是因为有某些特殊的原因，翔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哭，在这里哭就是认输，再无希望了。
    「没关係，我不会偷看。」
    为了让银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偷看，翔还特意用力蹭了蹭地，发出他背过身去的声音。
    银察觉到翔的温柔，终于忍耐不住，悲咽起来。
    缺口一开，情绪犹如决堤般倾泻，力气一下子被抽乾，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更是悲泣起来。
    听见银哭成泪人，翔只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了，在眼框打滚的泪珠也控制不住要溢出，再是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他真的要哭出来。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这样的事我绝对不会承认，连「无」都能封印，怎么可能找不回小菲，我绝不承认这个事实！
    可是翔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即使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脑海里的思绪还是无法自控地向着绝望走去。
    翔也坐到了地上，把背贴着银的背，稍微抬起头，不让眼框里的泪水溢出来。
    银感觉到翔的举动，双手依然无力地垂在身旁，用着最后一丝气力，把身体往翔的背靠去，然后什么都顾不得哭得更惨了。
    感受着银传来的轻微重量，翔也稍微把身体往后靠，二人就这样互相支撑着对方。
    几乎同一时间，二人的右手都像摸着什么往后面摸去。
    翔的右手找到银的左手，银的右手找到翔的左手。
    不需要交流就能够知道对方的心思，十指紧紧地相互扣着。
    互相扶持，感受着银所给的力量，翔忍耐着没哭出来。
    封印了「无」是胜利，但还未是最后的胜利，所以不能哭，要哭就得留在感动的再会。
    翔带着这样的思念，默默陪伴着渐渐从伤感中平服下来的银。
    大概哭累了，银终于没再发出任何哭声，但翔也不认为银会累得睡着，大概是在仰望着让人倍感圆缺的新月。
    为了让银重新振作，翔一直在想自己可以做什么，而无论他怎样想，他认为目前只有一件事可以做而已，那就是在行动之前，作出承诺：
    「银，我答应你，这次我一定会做到，无论去到天涯海角，赌上拥有毁灭世界之力的魔王之名，一定会找到凤凰的灵界，然后把小菲带回来，那不诚实的小傢伙，明明一直都想待在我们身边的……」
    听到这话的银抖了一抖，与翔握住的手明显地收紧了一下：
    「嗯，一定。」
    听着如此简洁的回答，翔知道这并不是在敷衍自己，而是银已经打起精神来。
    既然已经作出承诺，那么翔自然得好好思考如何找到凤凰的灵界，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来不及思考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便进到了另一个世界──
    火炎的世界。
    一个他曾经去过一次的世界。
    「魔王，你的话语让我很困扰，何必为了找寻一隻灵，而再度让现世陷入劫火之中？」
    如此涣散又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再加上眼前的景象，翔肯定与自己说话的是凤凰，儘管他对凤凰竟然会主动出现而惊讶，但他必须争取这个机会：
    「你是指我只要找出你的灵界后一旦与现世接触就会造成灾难吧？」
    「正是。」
    「那么你把小菲交回给我们，或者让她出来，要是她自己说不要回到我们身边，那我们也不再纠缠。」
    「于理不合，她只是因为约定才会协助你们，目前『无』既然已被封印，则没理由……」
    「有！有理由！当初你与派洛定下的约定，应该是阻止这个世界被毁灭吧？但是目前『无』不过是被封印，日后甦醒之时还是会毁灭世界，因此小菲还不算完成了约定，自然得待在我们身边！」
    翔知道自己这番话和强词夺理无异，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任何办法了。
    下一秒，他眼前的一切又变回凤凰山山崖的夜景，彷彿刚刚全都是他的幻想──
    是的，彷彿，因为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有着一隻拍着黑色羽翼停在半空中，睁着一双圆滚滚看上去天真无邪的红眼睛，头顶着一双毛茸茸不时抖动的猫耳，身穿最常见不过的黑白调女僕装的巴掌大小生物。
    「小菲！」
    银第一时间就把小菲抱近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磨蹭着。
    「呀啦呀啦……」
    小菲无从挣扎只得任由银磨蹭，她自己则是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翔说：
    「还真没想到一直想以道理来解决事情的人，结果会以这么没有道理的话来和别人争执。」
    「哈……毕竟我的内心可是黑黑的，为了达到目的耍些坏手段也是在所难免。」
    「懒得理会……不过既然要我帮忙，以后一天要增加到六餐，而且不准限位置和量！」
    「怎么比以前多一倍，不怕发胖？」
    「谁叫一个只会磨蹭别人，另一个只懂耍些小手段，以后只好由我来出谋啦，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增加一倍伙食不会说不过吧？」
    银自然听到二人的对话，顿时乐得笑不拢嘴，完全忘掉自己已经哭了半天，毕竟最重要的还是小菲回来，而且她也感觉得到小菲不会再离开了。
    翔与小菲「久违」地斗了一会嘴之后便停下来，好让小菲能够和银谈一会，总算放下心头大石的翔，感受着和乐的气氛，心底里不禁浮起了被藏起来的疑惑。
    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面对任何问题都喜欢思考找到答案是他的习惯，或者可以说是性格。
    答案吗？
    翔不禁想起当时「无」反问了自己一句──答案的重要性。
    不重要，但是没有答案又不行，而真正的答案又已经不可能找得到，所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那么，就相信着杰克，他察觉到了我的盲点才会去，况且就算跟我说了，他知道我不可能带一个不认识的人去当祭品……
    至于「无」，只要这世界开始往着「有」的理想前进，不论人和猎灵少女都过得幸福快乐的话，那他就不会甦醒，也没有确认答案的机会……
    根据在派洛死后的自言自语，再加上蓝染出现之后帮助我，想成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其实已经是理想中的人类，愿意理解我的话并且相信着我，甚至与我一起战斗，他被这些举动感动到了，所以才放弃了抵抗，选择被我们封印再次陷入沉睡。
    他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了希望。
    虽然这个世界有着很多失望、绝望，果然到了最后也是存在着希望。
    就这样相信好了，不必再为这些事情烦恼，感到疑惑。
    翔看着银逗着小菲，小菲看上去有点无奈但还是禁不住失笑的模样，他知道只要让这一切继续下去就好了。
    儘管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诸如猎灵界与人类派也不见得会放过他，但有着能够这样待在一起轻松笑着的时光，什么烦恼都不再是问题。
    这样，就好了。
    眼泪终于忍耐不住，从眼框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