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真相 - 6

    我以为莫尚恩是同性恋的话题很快就会结束，结果我太小看莫尚恩的魅力、太小看莫尚恩的支持者，从早上到放学，周边的所有人都在搜寻那位「被挡住的少年」。
    寻找的人当中，包括真正是莫尚恩的粉丝、无聊找乐子的学生、好奇心旺盛的网友，每个人抱持不同的想法，集结起来却是不能忽视的力量，网路和现实全都围绕在「被挡住的少年」。
    我好不容易撑到放学，下课鐘声还没结束就想离开教室，才刚起身，我的脸书就跳出新的讯息。
    我没有仔细看通知，以为是夏浮寧传来的讯息，顺手点开。
    「跟莫尚恩牵手的人是你吧？」
    陌生的讯息传来，我全身冒冷汗，警惕的抬头察看，班上的人往门口离去，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怪异的动作，除了我例外。
    我点开发问人的个人页面，没有任何讯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空白到不得不去怀疑是免洗帐号。
    免洗帐号是指创办后没有在使用，用完即丢的一种空白帐号。
    我选择「已读」对方，迅速收起手机，跟着人群离开教室。
    回去租屋处的路上，我只要听到有人谈论莫尚恩、同性恋之类的词，就会忍不住加快脚步，到最后我是用跑步的方式回到租屋处。
    我站在门边喘气，自从大学三年级不再有体育课后，我就没有进行任过何体能运动，体力早就大不如从前。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在家里比起在外面要有勇气，重新打开脸书的对话页面，结果跳出好几则新的通知。
    对话区出现好几个句子，像是「我知道和莫尚恩牵手的人就是你」、「莫尚恩所有朋友我都比对过，那个人绝对是你」、「你为什么要害莫尚恩变成同性恋？」……等等，我不敢仔细阅读，就怕有更惊人的字句出现。
    莫尚恩从厕所出来，我们面面相覷：「何宇白，没事吧？」
    我没注意到莫尚恩在家，吓得把手机藏在身后，赶紧摇摇头。
    莫尚恩上前，将我扶到椅子上休息，我不想让他有过多的担忧，不停说着「我没事」。
    莫尚恩蹲下身子：「我会想办法处理，你不用怕。」
    「这不是你一个人该承担的事情，是『我们』一起。」我勉强挤出笑容：「我不确定在『逗号』上假冒你的人和偷拍照片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就算解决掉偷拍的人，我们永远都解决不了带有『恶意』的人。」
    我和莫尚恩提过「逗号」的假冒事件，那句「你喜欢莫尚恩吗？」到现在都无法遗忘，那时的我认为没有必要仔细调查，现在却不得不提两者之间的关係。
    「我不想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就遭遇到这些事情，我知道我们要一起面对，我却不想看你这样闷闷不乐。」
    我双手张开：「既然这样，你给我一个拥抱吧？」
    莫尚恩上次跟我讨了一个拥抱，我有样学样，能在无助的时候得到温暖，其实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莫尚恩忍不住笑出声，我被他的声音感染，一起笑出来。
    在欢笑声中，莫尚恩给我一个很温暖、很有力道的拥抱，我们抱在一起，彷彿那些害怕、心烦的事情都不存在，只剩下我和他。
    拥抱结束后，莫尚恩接到吴盛智打来的电话，吴盛智的声音大到我在旁边都能清楚听到，内容不外乎就是找莫尚恩出来玩。
    我不用猜就知道莫尚恩会拒绝。
    莫尚恩把大部分的课外时间都留给我，他和朋友之间的交集大大缩减，吴盛智自然会来联络他。
    我不想要莫尚恩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我身上，趁他在讲电话的空档，用手指比划，先是指着他，手又移动到窗外的方向，接着点头，催促他答应。
    莫尚恩犹豫一会，接受吴盛智的邀约，约好时间地点后，才掛上电话。
    「我和吴盛智出去，你真的没问题吗？」
    「你不用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我身上。」我指着手机：「我们都需要给彼此一点空间。」
    「好吧，如果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回来。」
    「你就放心的去玩吧，路上小心。」
    莫尚恩吻了我的脸颊：「我出门了。」
    莫尚恩突然做出亲密的举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愣在原地。
    莫尚恩拿起背包，关门前不忘看一眼呆愣的我，依依不捨的离开。
    脸书收到的讯息通知一直跳，我没有告诉莫尚恩，想要靠自己处理，不想他时时刻刻为我操心。
    我没有变坚强，对于这种事情仍感到害怕，想逃的时候又忍不住去想，莫尚恩收到类似的骚扰绝对不比我少，他能撑过来，我一样可以。
    我打开脸书，把那个不断骚扰我的人进行「封锁」。
    「封锁」代表对方看不到我的个人页面，我收不到对方的任何讯息，时常被拿来使用的功能，有效降低陌生人的骚扰。
    通知不再跳、讯息不再出现，只要一个选项，我的世界再度回归平静。
    儘管这次的事件我无法冷静面对，每当痛苦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莫尚恩的脸，给自己多一点勇气。
    显然，这个方法很成功，以前的我根本做不到主动「封锁」他人。
    我从浴室梳洗完，回床上拿手机，莫尚恩传来讯息给我，内容不外乎就是在担心我的状况。
    自从我们在一起，互相传讯息不再是久久一次，几乎每天都传，任何内容都会聊到，他出门看到有趣的东西就会拍给我看，就算我们住在一起，分开的时候还是会用手机联系，这大概是在一起之后最大的改变。
    我盯着莫尚恩传来的那句「我爱你」，进入梦乡。
    结果，我做了一场噩梦，梦境的内容是全校知道我和莫尚恩在一起，班上的同学、同校的学生，只要一看到我就会对我指指点点，有莫尚恩的爱慕者对我骂「死同性恋」、「抢走莫尚恩的丑男」、「莫尚恩是可怜你才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我被那些声音包围，痛苦的蹲在漆黑的地上，直到我从现实惊醒。
    我打开手机，时间显示清晨三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明知道只是梦境，不安的感觉却涌上。
    我缩在床上，等待睡意的来临。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传来钥匙声，我随着声音的方向往门看去，莫尚恩正躡手躡脚地打开门，昏暗的房间没有被开灯，他摸黑拖鞋，进入房间。
    「你怎么没睡？」
    莫尚恩透过窗外的亮光与我对视，加快脚步，走到我床边。
    莫尚恩伸手抚摸我的右脸颊，头朝我凑近：「怎么了？」
    「做恶梦。」我怕莫尚恩又会问下去，把梦境的内容说出来：「我梦到学校没有人支持我们在一起。」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错。」
    莫尚恩的想法比我坚强，突然觉得我很懦弱，明明吴盛智问我有没有决心和莫尚恩在一起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说「有」，现在却被梦境给打击、被现实给动摇，愧疚感不断上升。
    我抖着身体，哽咽的说：「好。」
    「你知道吗？我爸说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我最好的朋友不会给我们祝福，但是，这是我们的爱情，为什么我们要从别人的眼神和话语去评断自己对爱的意义？」
    「嗯。」
    我很在意莫尚恩指的朋友是不是吴盛智？这种时候不该插话，只能把疑问留在心中。
    莫尚恩的交友圈，我只认识吴盛智这个人，自然会推测是他。
    「我只相信一件事情，谁坚持到最后，就是所谓的永远。」
    「会永远。」
    莫尚恩轻声细语的和我分享他今天遇到的趣事，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盯着窗外的月光，享受他低沉的声音，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平静。
    心烦的事情在莫尚恩来之后，好像变得不可怕、不恐怖、不紧张，他总是能带给我神奇的能量，这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不过他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多么神奇的能力，只是因为喜欢的人陪在我身边，把我变得勇敢、变得毫无畏惧，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