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熊）

    这几天，万姆执事天天都找到默里牧师，问他那个天天找他的孩子有没有来。
    “没有。”
    摇头。
    还是摇头，默里也在想，他为什么不来了。他从万姆的眼中读到了和他自己一样的紧张情绪，而且他发现，最近这几天万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他不怎么带着自己的儿子。
    万姆眉头紧皱，他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就是当他意识到那个孩子可能跟盗贼公会是一伙的时候，盗贼公会也猜到了他的这个想法，那个孩子的不再出现就变得越发合理了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他想到自己可能已经被盗贼公会盯上了，然后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您还好吧？”默里问道。
    “我没事。”万姆刚说完，就被身后的一个人拍了拍肩膀，那是一个比他还要年长些的男人，穿着很朴素的衣服，万姆回头，第一时间低下头来：“神父。”
    默里也跟着行礼，但神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对万姆道：“你跟我来。”
    万姆跟着神父，顺着楼梯走进地下室。
    神父开口道：“我们没了葛德里牧师，你后面就要忙一点了。这次的活动你们一定要顺利举行，委托方有人据说是和贵族有关系，到时候他们还会再给很大一笔钱。”
    万姆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妥。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也知道，虽然教会势力庞大，但是在这里，我们人手不足，这里还是太偏僻了，我准备去其他地方，分一些人手给你们。另外，我再申请调一批骑士团过来，全力搜查盗贼的下落。要是盗贼公会的人真的敢到我们地盘上，那我们必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有劳您费心了，但是，丹特可能也已经暴露在盗贼公会的视线下，该怎么办？”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我已经安排了一些人守在你家附近，他不会有事的。”
    神父说的这些话，怎么听都觉得是要临阵脱逃了，让他自生自灭。
    虽然万姆还是有些担心他儿子的安危，但他已经无话可说。
    如果既要让教会尽早除掉盗贼公会这种异端，又要维持这个小镇基本的信仰需求，神父这么做确实没问题。
    他只能接受，他默默回到办公的地方，开始处理今天的事务。过了一段时间，丹特来了，他那头耀眼的金发像是这个房间里的小太阳。
    少年看了父亲一眼，没说什么，父亲也没说什么。
    丹特的目光有些避让，他来到稍远的地方，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来，那桌上有一本刚抄了才几十页的经文。这一本还有数百页要抄，厚度几乎要赶上墨水瓶了。
    他把油灯稍微挪远了些。
    -
    盗贼公会已经确定了人手出动，是一位已经有十余年经验的暗杀者，代号十三。在他过去的行动中，无一失败，其中百分之八十的暗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百分之二十在被发现后也通过一些技巧和手段销声匿迹了。
    零六作为盗贼公会接受外界信息的媒介，他在第一时间就将教堂婚礼的日期和时间上报，十三得知后，很随意地说了句：“行，就婚礼当天，人多人少对我来说都一样。”
    艾德瑞安说要和他一起去，起先十三还用满带鄙夷的目光看着艾德瑞安，直到有人提示了艾德瑞安之前的某些事迹，十三才对他刮目相待。
    于是十三就带着比他矮两个头的艾德瑞安一同出动了。
    “既然你能一个人放倒葛德文和他那些手下，那你给我打打下手应该也是没问题的了。”
    艾德瑞安没回话。
    远在离教堂百米之外，就能看到那里的热闹，教堂门口人山人海，门上和柱子上有无数气球、彩带和鲜花组成的装饰，门口有人在收请柬，看来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去的。
    但是这难不倒他们两个。他们直接来到教堂的侧后方，从一处没人的巷子翻上屋顶，靠近教堂建筑后，朝教堂二楼的窗户发射了一根勾爪，轻松地就进去了。
    二楼的过道上没什么人，有几个也离他们很远。在二楼，看楼下一览无余。
    “万姆是哪个？”
    艾德瑞安便指向门口那个穿着黑西装在桌前记录着什么的人，他又稍微环绕整个场地看了一会，便道：“我说过的那几个人都在里面了，他们那地下室应该是没人的。”
    十三道：“你先别下楼，我去他们地下室看看。”
    艾德瑞安点头，这件事也只能十三去做，因为十三可以短暂地隐身，万一有人，也极难发现他。
    十三刚走，婚礼便正式开始举行了，整个教堂变得比之前安静了很多。艾德瑞安看了看四周，二楼还是没什么人，也没人注意到他，于是他一边看着默里牧师给新人进行一系列的仪式，一边关注着右边的楼梯口有没有人下去。
    不一会，十三就回来了，他道：“一般般，还没你们半个训练场大。”
    “你们不都说这教堂才建没两年吗？”
    十三不再接话，指着万姆旁边的金发少年道：“交给你个任务，待会你把那孩子给支走。”
    艾德瑞安笑了，“怎么，你怕他儿子喊人？”
    “不，我怕他会哭。”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艾德瑞安走到另一边，调了个角度，看到门外有个穿着小熊装的人。他问十三借了点钱，然后自己从二楼的窗户原路返回，来到教堂门口。此时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艾德瑞安让那个穿着小熊装的工作人员把装束卸下来，并给了他一些钱。
    艾德瑞安早就从零六那里得知了，这次的工作人员有绝大部分都是从婚庆公司雇来的，和教会没有半点关系。那人一看自己不用站岗还能白拿钱，直接就同意了。
    等艾德瑞安穿上小熊装后，婚礼也散场了，按照之前的工作要求，现在是要给来宾发糖的，于是他走进去给人们发糖，同时他将目光转到靠近出口的一个角落，那是之前万姆和他儿子所在的地方，现在他们似乎也准备起身离开了。
    万姆并没有命令丹特跟着他，而是丹特自动地就会跟在万姆后面，仿佛已经形成了一种模式。
    艾德瑞安碰了碰丹特的肩膀，丹特回头，艾德瑞安给他手里塞了一把糖。
    万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径自地往前走着，艾德瑞安招手示意丹特到外面来。
    到外面之后，艾德瑞安又给了丹特一大把糖，他没有说话，用手示意着让丹特和自己一起把糖发出去。
    丹特想说，他还要回去抄经文，可是，他发现做这件事能让自己稍微快乐一些。
    不一会，糖就发完了，宾客也走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个装糖的纸箱在阶梯下面，艾德瑞安又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去拿。
    但是这个小熊装对于儿童体型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一不小心绊到了脚，带着丹特和他一起摔了下去，还正好把那个装满糖的大纸箱给摔开了，糖果散了一地。
    艾德瑞安有全面的保护，他还好，丹特看上去摔得有些重，半天也没爬起来。
    艾德瑞安来到下方的平地，把丹特拉了起来。
    丹特感到头部有些晕眩，耳朵也有些嗡鸣，在阳光下，眼前的事物轮廓出现了彩色的线条。
    站起来后，看到小熊的第一眼，那种眩晕感却加重了，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在失真和黑暗之间来回拉扯，直到一分多钟以后，他才恢复正常。
    蓝白色的气球被放飞到天空中，一群白鸽飞过教堂，同那些气球一起越来越远。
    小熊摸了摸他的头，好像在对他说“没事了”。最后又给了他几颗糖，就走了。
    艾德瑞安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脱下小熊装，回到教堂，正好看到默里牧师也刚忙完。
    他相信十三的实力，这么长时间，肯定已经解决了，现在的问题就是默里能否接受这个事实，如果默里表现出敌意，他们会立刻将默里也解决掉。
    “哦，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你。我应该让新人多准备一些请柬的，再给你找个好座位看。”
    艾德瑞安道：“您能用神圣魔法治疗一下我吗？我刚刚摔了一跤。”
    小熊装应该是用过很多次了，膝盖处是破的，再加上艾德瑞安的裤子也很薄，刚才摔的那一下就给磨破了。
    默里看了一眼，笑得有些无奈：“好吧，你跟我来。”
    默里在地下一层的楼梯上看到了万姆执事的尸体。
    十三的声音从更下方的角落传来：“他是谁？”
    默里露出有些惊惧的表情，但艾德瑞安把他拦在身后，不让他继续下去。
    艾德瑞安问默里：“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默里看着艾德瑞安，他知道，正义降临了。
    默里道：“从法律上来说，他是该死。但是教堂这段时间已经出了太多风波了，神职者接二连三地死，这些事很快就会被全镇的人知道，那你们也难逃过警卫和教会的追查。”
    十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道：“我告诉你应该怎么办，你现在要用最快的速度以及最隐秘的方式把尸体处理了，然后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如果有人问到，你就说他是过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