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沙惑星（五）

    如果没有手的话，就用牙齿攻击。
    施若涵清楚地感受到了某种滑腻的东西被牙齿破开，腥甜的液体在嘴里飞溅。
    这种恶性的触感让人想吐，所以她都不咀嚼，强迫喉咙直接咽下去。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疼痛！这就是疼痛——我要变成人类了——！”虫族狂笑起来，伤口喷出柏油似的血液，黑泥化作触手狂舞。
    一部分眼睛的力量融入了身体，透过粘膜，直达脑海。
    施若涵迅速运用这精纯的力量进行肢体再生。
    肠子塞回肚皮，肌肉、脂肪、皮肤依次修复，四肢也迅速长出骨骼，血肉贴附——只不过这一口的能量不够完整修复，现在鲜红的皮肉就这么绽开，同时又被攻过来的触手撕掉一片，血液喷涌，又被强制修复。
    “你变成粪便后再继续高兴吧！”她眼睛圆睁，雪白的牙齿间都沾满了黑血和碎肉，“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可能变成人类的！没有情感的家具！”
    将对方的血肉撕裂，再送入嘴里。
    “——好恶毒啊、好恨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虫族似乎不自觉地将施若涵说的话奉为圭臬，她随口说它会成为人类时它欣喜若狂，她现在恶意地掐灭它的希望时它痛苦暴怒。
    肢体虽然在不断失去，却也在暴食之中不断生长。
    虫族的脸被施若涵吃得面目全非，她几乎是嘴能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
    在吃的同时被吃，在被吃的同时啃食。
    虫族的血液把散开的长发泡得湿润异常，她不自觉地紧盯着敌人，漆黑的颜色映在眼中，比最深的旋涡更深、比极夜更黑，比恶鬼更残暴。
    唇齿间的抵抗变得渐渐微弱，这只眼睛的能量一半都被吞吃了吧。施若涵的四肢终于保持了两个半，右腿的脚、整只左手都还没来得及再生就被撕掉，可现在这虫族已经没有足够的攻击力来切割原初人类的身体。
    她从淤泥里挣扎，拔出自己的手脚，更多的血液被带出来，最终终于可以将头探出球体，空气稀薄又冷冽，让她略略愣神。
    又到了夕阳。
    “[去死]。”她的眼睛内仿佛盛着千万年内亘古不变的皇权，随着舌头轻轻弹起发出这两个音节时，好不容易温存下来的力量被迅速抽干。
    她垂头，那张千疮百孔的脸与她对望，将五官重组后，一张像是陶瓷面具般的脸显现。
    虫族的复眼陶醉地看着少女，随后轻轻笑了起来：“遵命。”
    失去了生命的淤泥从空中倾倒，施若涵在使用了这次言灵后几乎难以移动身体，于是她也随之坠落。
    坠落。
    夕阳依旧鲜红似血。
    好像不远的地方还有那几个便宜队友……
    看着虫族的尸体崩塌，她一直紧绷的危机感消解一空，松懈下来的神经几乎瞬间就要催促她进入深层睡眠，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记得那几个队友好像派系都不同，也看不过眼她。
    也记得塞奎斯作为圣语者的喉舌心怀秘密。
    战斗的这段时间，大皇子的命令会变成怎么样呢。
    君耀会不会接到贵族的命令来肃清她呢。
    圣语者会不会开启极光计划呢。
    她多想获得足够的力量，可以用“洞察”看看自己的未来、亦或者末路。
    “砰”的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失去了精神力就像鸟失去了翅膀，所以她刚刚恢复了一丝，就拿出一滴感应——那几个队友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塞奎斯速度更快，而且没有特别的动作。
    不能示弱啊，施若涵。
    她努力催动手臂想要站起来，但肢体已经痛得麻木，几次尝试都只能让她再次倒在黑泥内，让赤裸的身体愈发凄惨。
    最后，她忍住断肢的痛楚，用断口爬了起来。
    视线有些模糊了，对面这几个队友都站定了吧，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呢。施若涵迷迷糊糊地想着，又花了一滴精神力来洞察方向。
    我记得沙惑星的首都大概在这个方位……
    她趔趔趄趄地走着，缓慢让其他身体部分再生，只不过由于自然恢复的速度并不快，所以布鲁诺他们只能看到施若涵的伤口处像是有肉虫在扭动。
    一路走，一路抖落鲜血和黑泥。
    “喂，别走了。”一个男声叫住她。
    然后视野再次变化，那男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把施若涵抱起来，并且把不知从哪来的斗篷给她裹了几层。
    红色的、张扬的头发，但她能感应到这张精神网的主人也消耗到了极限。
    洞察的残渣告诉她可以信任，于是她忍不住陷入浅眠：“谢谢。”
    ……
    “……这……还……磁场？”
    “……先……再休息……”
    “草！巴尔那傻逼应该被送去挖矿园！”
    “小点声，别忘记身上的监听装置。”
    “呵，这么尊贵的人也他妈会知道地狱？”
    布鲁诺的吼叫穿刺了施若涵的耳膜，让她从睡眠中惊醒。
    一望无际的沙地上，他们这仅存的几人围在火堆边上，施若涵被一条不知道是毯子还是被子的东西裹成了一只蚕蛹。她微微动了一下，四肢都在潜意识中恢复完整，从虫族那掠夺过来的能量也恢复了大半，精神力全部恢复完毕。
    以后要不叫这个精纯点的力量“尘曦”吧。
    像灰尘一样渺小，却能给她带来生的希望。
    “你醒了？”布鲁诺在她身侧，此刻正在嚼能量块，又将外骨骼上的舒缓剂原液喝了一大口。
    对面坐着塞奎斯，他依旧是紧身衣的打扮，在篝火的映照下甚至显出了一丝纤长妩媚的样子——他的作用就是时刻注视着施若涵，所以也占了这个最容易监视的位置。
    “……挖矿园是什么？”
    极星递给布鲁诺一小瓶水，布鲁诺拧开瓶盖给她，随口说：“把男人变成女人，然后再变成商品的地方。不过愿意操屁眼的男人心理都有点问题，缺胳膊少腿也很正常。”
    “你不该讲这些。”极星露出不赞成的表情，他似乎觉得这些只会污染女性的耳朵。
    施若涵顺手将一些闲置的武器化作身上的装甲，于是她又一次变回了那个任性又强大的救世主。将能量块咀嚼两下，熟悉的水果香精味充满口腔。
    男人们都服用了过量抑制剂，所以此刻他们也只是悄悄地看两眼女性这种生物是什么样的，倒还算恪守规矩。
    直到半夜，布鲁诺悄悄进了施若涵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