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蛇妖（29）选择

    清凉如水的月光自穹顶倾泻而下，被藤蔓环绕的蛇蛋在月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伪卵并非如苑微微所想象般完全是白色。玉石一样的蛋壳上缠绕着墨绿和深紫的花纹，其中有三枚的个头明显要比其他蛋大一些。
    “好漂亮……”在目光触及那仿佛是游戏中的道具般梦幻的蛇蛋时，她忍不住出声惊叹，随后回想起它们的由来，又不由得脸颊发热。
    漆黑的蛇尾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苑微微的脚踝，一路沿着小腿游了上来。尾尖儿搭上了恢复平坦的小腹，若有若无地描摹着已经消退了的淫纹的轮廓。
    “好痒。”她忍不住向后一缩，正好撞上了一方冰冷坚实的胸膛。
    苑微微的身体下意识地弹开，却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拦住了去路。美杜迦尔动作自然地将她揽回了怀里，蛇尾同时收拢，将她严严实实地圈进了自己的领地。
    短暂的僵硬后，女孩放松了身体，安然地靠坐在雄性蛇妖的怀里。
    与交合时的粗暴激烈不同，眼下蛇尾施加的力度十分轻柔。尽管自己几乎完全被对方的身躯所笼罩，但她非但没有感受到压迫，反而觉得莫名的安心。
    他们的姿势亲密无间，默契地对两人之间如履薄冰的关系缄口不提，安静地享受起这片刻古怪的温馨来。
    苑微微的脊背紧贴着的胸膛渐渐染上了她的体温，对方沉缓的心跳也慢慢渗进了她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就好像他们两人是结合已久的伴侣。
    不知过了多久，那森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沉沉响起：“这里曾经是我祖母的议事厅。”
    随着他的话音，远处石壁上挂毯一样厚重的藤蔓缓缓活动了起来，像蛇一样四散爬开，露出了隐藏在之后的巨幅石雕。
    石壁被月光照亮，其上布满了精美的浮雕，刻绘着足以吞天蔽日的巨蟒。
    巨蟒的尾部延伸出来，盘绕着一尊古朴厚重的黑曜石王座。
    “半蛇妖一族是耶梦加得的后裔，”那森说，“我的祖母是梦魇森林最后一任统治者，混血魔物们的王。”
    苑微微听过耶梦加得这个名字——在上一世的神话故事中，耶梦加得是环绕着人间的巨蛇。而在这个世界的传说里，耶梦加得则是由主神亲手创造的始祖生物之一，诞生于还未成型的天地间，吞噬着萦绕四周的混沌，同时又吐息出遮蔽一切的云雾。
    始祖魔兽的血脉与其他物种相融合，就会诞生较普通魔物而言更为强大的混血种。魔法需要依靠催动环境中的魔素来完成，而魔素又来源于悬浮在天地间尚未完全沉淀的“混沌”，因此继承了始祖力量的混血魔物天生就具有与魔素的亲和力，一出生便能使用某些特定的魔法。
    而自从人类的炼金术士从混血魔物的发肤骨骼中提取出了独特的魔力结晶，发现其能够作为稳定魔素、催动强大魔法的增幅剂后，后者就成了人类法师眼中珍贵的原材料。
    他们为之取名为“混沌之息”，甚至不惜为了一块小小的晶体而屠戮一整个族群。
    梦魇森林的面积足以同与其毗邻的国家瓦拉德相媲，曾经是混血魔物们自由生活的国度，在半蛇妖一族的统治下繁荣而祥和。而对魔法极其依赖的圣殿在不再满足于小范围的围猎捕杀后，索性将矛头对准了魔物之国，宣称他们是渎神的存在，继而派出军队展开了血与火的讨伐。
    他们本来不会败得如此惨烈的，他的祖母是优秀的统帅，他的族人是骁勇的战士。
    然而圣殿拥有神用以降罪的左手——被冠以神子之名的人行走过的地方燃起无法熄灭的金色火焰，那时他们才明白，原来这不是一个圣殿杜撰出来用以笼络信徒的故事。
    “神子？”苑微微下意识地重复。
    “我亲眼目睹他行走过森林的土地，”那森说，“他袍角扫过的地方，即便是青草也会燃烧成火炬。那时我太小了，我的父母和族人用木藤把我包裹起来投入了溪水里，而那个人的火焰甚至可以在水面上燃烧。”
    苑微微在心里估计了一下，通过在附近村庄里打听来的消息，梦魇森林的战争应该发生在一百多年前。
    而这位恐怖的神子如果现在仍然还活着，也应该是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了。
    经此一役后，魔物之国不复存在，混血魔物从此沦为悖神的邪恶生物，在教廷的推动下成了猎人公会的赏金目标。
    那森没有再说下去，苑微微也无从想象他是如何在几乎被烧成废墟的森林里独自成长，渡过了一个多世纪的漫长时光。
    而在此之后，就是他们两个相遇的开端。
    她向美杜迦尔的怀中靠得更紧了些，伸出手轻轻触碰横亘在自己腰腹上的手臂。
    “那些卵……真的不会孵化吗？”
    那森的眼神随她一起落在了被月光照亮的蛇蛋上，在女孩身后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他相信那些卵不过是两个人魔素混乱之下的产物，是毫无生机的死物，人和魔物产生后代本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如果他如此坚信这一点，为什么又要费力气造这只孵化床，并把它放在阳光最容易照射到的地方？
    那森的思绪复杂，细长的蛇瞳中光芒闪烁。他缓缓垂下头来，贴近女孩的后颈，冰冷的长发倾泻在薇薇尔的肩头上，使她因为痒意而轻轻颤抖了一下。
    美杜迦尔的嘴唇离她莹白的后颈只余一丝之隔，生着毒腺的獠牙缓缓顶开龈缘，无声地展露在空气中。
    怀中的女孩对此毫无察觉，呼吸依旧均匀而稳定，背脊十分放松，安然得像一只栖息在巢中的白鸽。
    只要咬下去，她就会彻底属于自己。
    他就可以将她永远地留下来，让她长久地陪伴在身边。只消轻轻合拢齿列，锐利的牙尖便能轻而易举地刺破那层菲薄的肌肤，将一滴就能麻痹全身的毒液注入她的体内——
    “那森？”久久未等到身后人的反应，女孩迟疑地出声询问。
    一个吻忽然落在了她的后颈上，一触即离，短暂得如同一个幻觉，轻柔得仿佛一声叹息。
    半蛇妖一言不发地放开了她，缠在她腿上的长尾也缓缓松解开，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进行今晚的谈话。
    苑微微没有回头，听着蛇尾远离时鳞片摩挲地面的声音，垂下眼睛轻声道：“晚安。”
    在一片寂寂无声里，她缓慢松开了攥紧的手指，掌心内一团冰蓝色的寒芒悄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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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的留言，停更这么久真的不好意思gt;lt;因为现实事务比较繁忙，又在准备考试，所以一直没时间上来看看。看到评论有朋友说能不能把半蛇妖的篇章先更完，加上本来已经到了尾声，所以紧急小更一下（）
    因为本文完全是兴趣之作，所以更新时间无法保证，但是非常感谢留言和互动，有读者的话会一直写下去的，肯定不会弃坑。下个篇章会在考试后复更，这段时间会尽量存一些稿，争取之后稳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