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

    六天了，妮菲尔还没有从皇宫中回来。德里亚一天天数着日子，这一天他觉得时机到了，是时候去将这个消息告知大皇女了。
    其实那日妻主离开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但是妻主要去做的事情，他没有权利阻拦，于是只好看着那马车在街道上越行越远，然后默默祈祷着一切顺利，妻主能安全回来并且带来有关他母亲的消息。
    “妻主她被陛下邀请入宫住了，昨日我刚收到她的信件，说是要长住一段时日。”这是他告诉家里那些小侍的话，从小见惯了夫侍斗争的德里亚，太清楚若是直接告知了妻主失踪的真相，家里会乱成什么样。一个个人心惶惶争吵不休还是轻的，变卖家中财物，趁乱逃跑的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
    看着那几个妻主纳进来的少男都没有说什么，德里亚算是放了心，只是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欧努尔紧紧握着拳头，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明白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可能对历史的走向产生重大影响，历史只告诉了他，妮菲尔会安全回来，但是他不确定，自己在这件事中，是否利用自己的知识做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静静地等着她回来的那一天。
    “我就知道……”大皇女听到妮菲尔失踪的消息，有些疲惫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中，她早就告诉过妹妹，千万不要冲动去探查那使人丧命的秘密，可是，她也能想到，自己是劝不住妹妹的。
    更加糟糕的是，她在宫内安插的眼线最近被一个一个拔除，唯一能够传递出宫给她的消息只有“叁皇女因为饮酒过量突发疾病死亡”。这并不是真相，大皇女也知道，就像当初突然死亡的七皇女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自己也没法带人闯入宫中，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皇宫中的禁卫军没有被皇夫所收买。
    不同于这里紧张的氛围，五皇女处倒是一派欢乐。关于妮菲尔失踪消息的信件被送到她的住所，被仆人呈在托盘中送到她的面前。
    “让我看看，又是什么消息。”一开始她还以为又是手底下的人寻了美人要来献给她，拆开才发现是自己大姐的来信。“叁姐她……失踪了？”疑惑的表情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消失了。
    反正，在这件事上，自己除了写信问问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能做的，五皇女将信扔到了一边，不去管她。“殿下似乎有烦心事？在下可以为您分忧吗？”她的宠侍趴伏在她的膝头，顺手接过了那封信，殿下对他愈发信任了，有什么来信也会交给他看，然后两人一起对着信中的内容讨论谈笑。
    这是好事啊，那宠侍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这也不妄皇夫为了将他送到五皇女身边而费的那些功夫。
    信被从他手上抢了过来，宠侍抬头，却发现五皇女面色不善。他的心砰砰跳着，还以为自己看信的行为招致了殿下的不满，所幸五皇女也并未怪他什么，只是在抢过信之后叹了一口气。
    “算了，他们的纷争，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五皇女突然有些伤感起来，“就算要争，她们也都看不上我。”没有能力，每日里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那些人不是都那么想她的？可是这样的玩乐，却是她从小熟知的保命手段。
    她的父亲原本是皇宫膳房里的一名做甜点的宫人，那日陛下在尝了一口那裹满蜂蜜的酥皮糕点之后心情大好，特意召见了这糕点的制作者，本来就是想赏赐一些钱财，可是她在看到他的容貌过后便改了主意。
    在之前居住在后宫的那段时日，五皇女听着父亲一遍遍地讲述着那日的情形，那时她还不明白，身型臃肿肥胖的父亲究竟是怎么被母皇看上的，明明母皇当时一年都未必来看他一次。
    但是在听到宫人们偷偷议论她并无什么天赋，平日里又贪玩，以后一定争不过其他皇女们。“那个登上皇位的人，以后说不定就放过这个没有威胁的姐妹不杀了呢。”这句话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中，那些睡不着的夜里，她躺在床上思索着它，突然有一日明白了父亲的做法。
    他是怕自己被人害，于是便放弃那些华美的打扮，整日里就收集各种菜谱研究美食，再将自己和女儿都喂得胖乎乎的。他曾在陛下让他抬头时见到她眼中的惊艳，自然也能察觉到后来陛下看到他时眼里止不住的嫌弃。
    “怎么有了孩子之后，你就愈发不注意打扮了？也不看看现在你成了什么样。”陛下曾经在他面前毫不客气地说出这一句话，他虽然心中绞痛，但是也在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宁愿被陛下嫌弃，沦为后宫中的笑柄，也要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五皇女也曾经听父亲说过，在她出生之前，他无数次向上天虔诚祈祷着，希望未出世的孩子是个男孩，虽然可能会被陛下嫌弃，但好歹男孩就不用参与那些权力斗争，能在后宫中陪着他安稳度日。
    “看吧，去和她们争，便是这个后果。”五皇女的手一松，信便又落回了宠侍的手中，“先是七妹，现在又是叁姐……”
    五皇女心有余悸，她想起了那个夜晚，妮菲尔曾经跟她说过的想法，想要将“浴室”改造成情报场所，用那些美貌的伎子从出入的各种达官贵人们口中套取消息。
    她忽然站起身，环顾四周精美奢华的内饰，花纹繁复颜色艳丽的地毯和软枕，镂空的雕花窗户，弧形的用蓝色颜料绘出花纹的穹顶，这是她的“浴室”，是她的安乐窝，她不想，也不允许任何人，将这个地方也拖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而那宠侍直起了身子，在她背后开始认真阅读起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