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自私

    林妍熙已经被秋世镐送返工作室，秋世镐还把姐姐的房间清理完毕，还原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跟妈妈分开之后，秋世琳打算绕去买点甜食，听说甜食会令人心情变好，想要买回去好好安抚林妍熙，还有跟她道歉。
    在林妍熙面前失控，秋世琳自知失礼，甚至有可能令林妍熙的病情加重，怎么说都不应该。
    街道上有人群聚集，挡住秋世琳的去路，「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谢谢。」
    挤进人群，才发现是网络红人情绪失控，当街飆骂店家，被朋友拉住之后，才道歉说，认为自己有忧鬱症才会这样。「认为」有忧鬱症。
    秋世琳叹了口气，忧鬱症被污名化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愿那位网络红人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才这么说的。
    闹剧结束，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去，秋世琳试图继续穿越人群的时候，路人们的议论纷纷也传入耳里。
    「依我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多半是自找的。」
    「忧鬱症真的好可怕，谁知哪天会不会突然发疯，杀自己就算了，还顺便杀别人一下。」
    秋世琳忍不住插话：「我看你的脑袋也好可怕，要不要重新出生一下？」语气非常冷酷，秋世琳严肃起来，外表有些彪悍，也是蛮兇的。
    「神经病啊……」路人马上拉住同伴往反方向走，「她脑袋也是有问题……别管她……」
    真是五行欠揍。秋世琳压抑着怒气，却不禁想到林妍熙，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听过这些蜚短流长。
    明明是那么贴心又那么善良的人，可那些最不用大人担心的孩子，为何常常变成最不被爱的孩子呢？秋世琳想不明白。
    曾经以为世界很公平，但原来所谓公平，只是因为自己很幸运罢了。
    带着有名甜而不腻的千层蛋糕，和酥脆甜美、滑嫩入味的可丽露回工作室。秋世琳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弟弟讲话，也一如往常牵起林妍熙，要跟她一起分享甜点。
    感到不自在的秋世镐吃了一颗可丽露就逕自返回二楼的房间，留下掛了彩的二人。
    秋世琳带给林妍熙一次震撼的教育，林妍熙从未想过，自己的一个决定，会如此影响别人。
    这地球缺了谁，一样在公转自转，林妍熙总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便现在，也还是有想要逃离世界的想法，怎么赶也赶不走。
    但看着秋世琳澄澈的眼眸，林妍熙自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在的话，大家是不是都可以轻松一点……」林妍熙虽然接过了秋世琳递上的叉子，却没有进食的打算。
    「才不是呢。」秋世琳只好叉了一块蛋糕，送到林妍熙嘴边，「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啊——」
    林妍熙还是张嘴吃下，边咀嚼边摇头，她只想去没有痛苦的地方。
    「但我有，我想去一个地方，让你能够幸福的地方。」秋世琳笑了笑，又再叉了一块蛋糕餵到林妍熙嘴边。
    所谓幸福的地方，地图没有标记，秋世琳小时候听过一个都市传说，这天忽然想起。
    折腾了一天，林妍熙在秋世琳的注视下躺在床上，虽然没有睡意。
    「睡吧。」秋世琳坐在床边，轻轻抚着林妍熙的脸，「就算一觉醒来还是面对着这个糟糕的世界，但至少身体状态会好一点吧。说不定你还会发现，其实活着能继续看到我也是蛮好的。在梦里也想着我吧！记住一直有一个被你吸引着、很喜欢你的笨蛋。」
    「你才不是笨蛋……」
    如果能拥有让时间暂停的超能力就好了，这样秋世琳所爱的人，都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离去。
    但是秋世琳更希望，林妍熙的忧虑可以远去。要离开的不是林妍熙，而是住在心里的忧鬱。
    房间播放着柔和轻松的音乐，秋世琳在林妍熙身边轻声哼唱，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总算睡着了。
    秋世琳没有关掉音乐，只是躡手躡脚地离开，把房门虚掩，便走上二楼。
    本来在写论文的秋世镐瞧见了姐姐到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姐姐便坐下来，难得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也许这天，真的太累了吧。
    「我看了很多书，做了很多功课，都说忧鬱症最严重的时候是连自理能力都会失去。曾经我很庆幸妍熙还没到这种程度，虽然消极一点，但是让她吃饭，她会吃饭，请她陪我散步，她也会陪我散步。可是我才了解，会作出自我了结行动的人，通常都是病情好转时的过渡期。因为不只有念头，还具备行动能力。像妍熙那样，一个不留神，就会执行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这次似我疏忽了。」秋世镐闷闷地说。
    「你在不在，她要执行，就是会执行。」
    「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够好了。」
    「我总是想把她从深渊里拉上来，但我也好像正在坠入这个深渊。一想到会失去她，一想到要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好像做什么事都没有意义可言。」
    「那还有我跟妈咪呀！」
    秋世镐一个激动，肩胛撞得秋世琳的太阳穴发痛，秋世琳皱着眉，伸手轻轻巴了下他的头。
    「没有我，你还有妈咪。但如果连我都放弃她了，她就真的孤身一个人了……可是我也想过，如果希望她幸福快乐，希望她不再痛苦的话，是不是放手才是对的。放手让她解脱，是不是才是真的对她好……」
    「可似你那么喜欢她……」
    「就是嘛，我还是很自私的，一直情绪勒索着她，想她活得好好的，能够在我身旁……明明知道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却希望她还可以做得更多。可能说到底，我还是爱自己吧。」
    秋世镐很担心姐姐的情况，他觉得姐姐也需要开导了，再这样下去，连姐姐也会生病的。
    「欸，别再皱眉了，你眉头能夹死人了。」秋世镐故意夸张地说。
    秋世琳横了弟弟一眼，不合时宜的调笑话，虽然知道他只是想缓和气氛，但还是有点想打他。
    「我在想，希望自己在妍熙心里能够变得很重要，重要到她愿意为了我留在这世界上，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秋世琳又回到了严肃的对话。
    「那不似我们能够控制的事……」
    「不说这些了。」再说下去，弟弟也不会给什么有营养的回应，秋世琳转而说：「你有听过一个传说吗？传说要被神选上的人，才能找到那一片白沙的港湾，只要用那里的白沙做成沙漏，把沙漏来回翻转三次，每次最后一颗沙漏完就要马上翻转，那过去的遗憾也会从心里漏走，之后就能够像新生儿一样对未来感到希冀。」
    「听过似听过，但你想啊，现在卫星定位那么发达，最好是只有神选上的人才找得到啦。而且把沙偷走，很不环保。」
    秋世琳不禁翻了个白眼，太现实的傢伙真的很欠揍。
    儘管传说很不靠谱，但不知怎地，秋世琳还是想根据线索，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欸，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爱她，你就会轻松多了。」
    「你以为人是珍奶啊？说不爱就不爱？就算是珍奶，我要是说因为珍奶不健康，所以不准你喝，你还不跟我拼命？」秋世琳笑了笑，她弟还真单纯，「你知道我喜欢citypop吧？可能人们都以为citypop是轻松的音乐，但它并不那么轻松。它最流行的时代，也代表着日本最繁荣，钱淹脚目那时代。但随之以来，是失落的世代。不只停摆，还倒退到让人无望的世代。」
    她所理解的citypop，是以轻松愉快的切分音，营造出明亮的气氛，包裹着那不为人知、忧鬱残破的内在。就像林妍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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