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断了翅膀的天使

    沉浩离开后，秦雨又变回孤单一人，他在客厅里发着呆，电视节目只要说难一点的话他就听不懂了，字幕就别说了，已经十七岁了也只能勉强认出自己和秦逸恩的名字而已。
    是啊，逸恩怎么会喜欢一个什么都不会、连字都看不懂的人呢?
    想着想着，他的眼眶一热，滴下一滴泪。他走进房间，把灯全部关掉，躲到被子里等秦逸恩回来。
    秦逸恩的确每天都会回家，也都会抱着他睡觉。他就是没办法忘掉那天在路边看到秦逸恩和那个女生的互动，他知道再怎么样，那个女生一定比自己好上好几百倍，再怎么笨的人也会选条件比较好的人。
    「不是乱了顺序，变成男生喜欢男生，女生喜欢女生，那是不对的。」
    男生喜欢男生，真的是错的。
    包括逸恩喜欢小雨。
    沉浩今天也有些私事，没办法，只能留秦雨一个人在家里。
    秦雨一个人在家可以干嘛?就只是一个人弹古箏，古诗弹了一遍，弹完又再弹了第二遍，直到弹到指尖痛到无法不去在意，才发现他忘了缠假指甲，已经破皮流血了。
    他自己拿小护士擦药，这下连古箏都弹不得了。睡觉吗?可是睡不着，他不知道要干嘛，只能两眼呆滞地看着前方发呆。
    他想起上次孙毅新有开给他几颗让自己赶快睡着的药，他记得被秦逸恩收在抽屉里。拉开抽屉他看到了一只粉红色的绒布盒，他绝对会后悔他打开了那只盒子，因为里面放着一条银色的坠子，跟他脖子上的差不多，只是他的是右翅膀，盒子里的是左翅膀。
    他一阵无力，手一松开，盒子掉到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们要永远再一起，才可以一起飞。」
    「嗯，我要永远跟逸恩再一起。」
    他可以接受秦逸恩喜欢其他的女生，但是他不可以失去秦逸恩，他会疯掉的!
    「我真的很爱很爱小雨，所以我要永远当小雨的天使。」
    「我也很爱逸恩，我也要当逸恩的天使。」
    「我永远都不会拿掉它。」
    「只要我们还互相喜欢，坠子就不可以拿掉。」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逸恩不喜欢他了?逸恩才会破坏誓言，把坠子拿掉了。
    他捡起地上的盒子，放回抽屉里。他一次吃了三颗药，躺在曾经和秦逸恩一起睡觉的床，他哭了，哭得好惨好惨。
    沉浩觉得不放心，他跟孙毅新前阵子才知道秦逸恩交女朋友，而他最近也要去处理夜市那边的摊贩的划位，打了一通电话给孙毅新，请他去看看秦雨的状况。
    孙毅新咀嚼了一下:「所以这一个礼拜，秦雨都自己在家度过囉?」
    「对啊，我昨天才知道这一个礼拜逸恩都没有回家，我有些担心。」沉浩说。
    「好，那我现在过去。」
    到了秦逸恩家，大门是敞开的，里头的灯火通明。孙毅新走进去:「小雨，医生来看你了。」是听到了声音，但只听到水声。
    再往里面走，只看到秦雨跪在马通旁边，眼睛是闭着的。孙毅新蹲下来把漏水的水龙头关掉，摇摇意识模糊的秦雨:「小雨，醒醒啊!」
    听到声音，他只是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医生……可以扶我到床上吗?」
    孙毅新抱起无力的秦雨，他的体重变轻了，脸也憔悴许多:「小雨，你都没有吃饭吗?」
    秦雨摇头:「我吃不下。」
    拨开他额前的瀏海，苍白的脸庞让孙毅新心疼:「你怎么瘦成这样……」
    他还是露出他的笑容:「医生，你看过天使吗?」
    「逸恩知道吗?」没有回答秦雨的问题，他问的问题不用等秦雨回答也知道答案，如果他知道现在就不会不在家了:「我帮你打电话叫他回来。」孙毅新拿出手机准备拨通电话。
    「不用了。」秦雨抓住孙毅新的手:「别说，逸恩会担心的。」
    「可是你这样―」
    「逸恩他现在一定很开心的那个大姊姊聊天，如果跟他说，他就不会开心了。」秦雨扬起嘴角，美丽的笑容藏不住一丝的哀伤。
    「你知道?」
    秦雨微微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医生，逸恩他是真的爱我对不对?」
    「……当然，他很爱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害怕?看到逸恩把坠子摘下来放在抽屉里的时候，我会那么伤心?」秦雨直视孙毅新的双眼，澄澈的眼睛像是洞悉一切，含着极深的哀切:「小雨不识字、什么都不会，一定是因为这样，逸恩才会不要我的。」
    「不是的―」孙毅新轻轻抓着秦雨瘦弱的手。
    「你们都是好人，小雨很喜欢你们。」秦雨伸手捧着孙毅新的脸:「可惜小雨不是逸恩的天使，可能要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孙毅新的背脊一凉:「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他笑得更深了。
    「不要再笑了!」孙毅新顿时好怕看到他那张笑脸，他好害怕，秦雨的笑容好像一碰到就消失一样，好让人心寒。
    「不好看吗?」秦雨嘟嘴:「还是很假?可是如果我是笑着离开，就连逸恩也会很开心的吧?」
    孙毅新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着是说他表达不出来内心现在的感受。
    「你放心，我没事，只是太累又缺乏营养而已。」秦雨闭着眼摇摇头:「医生你不用担心，要不你明天打电话来，小雨一定会精神很好的跟你说早安。」
    「小雨……」
    「我说真的，你不相信我吗？」秦雨可爱地嘟嘟小嘴。
    孙毅新点头:「相信，我当然相信。我会记得的。」孙毅新担心的摸了一下秦雨的脸庞。
    转身走出房门的时候，孙毅新回头看了一下秦雨，发现秦雨已经闭上眼睡了，孙毅新这才放心的离开。
    隔天，的确听到了电话声，但不是孙毅新打来的，是一个他没有听过的声音，而且是女人打来的。
    秦雨怯怯地喂了一声，拿着听筒的手正在抖，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的。没听过这个声音，但却如此的害怕，他可以明确地告诉自己为什么，因为秦逸恩今早的确不在家，就连早餐也没有。
    「我是逸恩的女朋友。」
    秦雨的声带好像在那三个字说出来的瞬间失去了作用，发不出声音。等到对方喂了几声，才又恢復正常。没回什么长篇道理，也没有反抗她的意思，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现在很幸福，他没有跟我谈过你，只是随手翻一下他的手机，才知道他身边跟了你这个拖油瓶。他就算没跟我说过，我也知道他现在有我就够了，不需要你了。」对方一字一句说着。
    讲了一大串，秦雨只听懂「他现在有我就够了，不需要你了」，其他的或许更难听，有时候不要知道比较好。
    对方以「赶快离开他身边」结束通话。秦雨跪坐在电话旁边，他知道他该离开了。
    包包装着刚刚不知道是谁放在门口的信封袋，里面装着一叠一千元钞票。隐隐约约想起刚刚那个女人在电话中好像有提到钱的事，秦雨心想应该是她留的，就收下了。
    看着这房间里的一切，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回到这里了。细心的把棉被折整齐，衣服也都收下竹竿，桌子也擦乾净了，就当作是谢谢秦逸恩这段时间的照顾。他没有什么可以留下的，在离开之前为他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