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混沌之五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三天。浩之仍没有清醒，鞍马天天守在浩之身旁，替他擦澡、餵水、翻身，但鞍马一天比一天憔悴，日渐消瘦，整日望着浩之，整个人彷彿失了心神，看得大佑及圆都担心不已。
    所幸鞍马每天让浩之喝药，儘管浩之没有清醒的跡象，他的脸色已经恢復血色，气血也不再虚弱，情况稳定许多。
    日子来到第四天，大佑敲敲纸门后拉开门，领着端着饭菜的小天狗进房。让小天狗将饭菜放在一旁后离开，大佑坐在鞍马身后，但鞍马连回头也没。
    「当家，晚餐已送上了。」
    「我不饿，让人收下去。」
    「但是，您这几日几乎未进食也未闔眼，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请您多少吃一点吧。」
    「……」鞍马仍直望着浩之，没有回话。
    「……不如，请您喝汤吧？要是再这么下去，在下怕您会倒下，若被梁大人知道了也会让他担心的。当家，大佑求求您了。」
    「……」
    轻叹了一口气，鞍马接过大佑手上的汤，喝下后再将碗还给他。
    「谢当家。」
    大佑将碗收下，将一杯水交给鞍马。
    「当家，在下依照您的吩咐，在水里加了精气散，能让浩之补充营养。」
    「好，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
    鞍马接过水就用汤匙一匙匙地餵给浩之，大佑则端着饭菜离开了房间。
    不过，离开房间没多久，大佑在路上就遇见圆都。
    「圆都哥。」
    「大佑，当家还是没有吃吗？」鞍马低头看了看几乎完好如初的饭菜。
    「有吃……但只喝了一碗汤。」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满脸忧虑。
    浩之昏迷了四天，虽然他的情况有好转，但鞍马的情况却是日渐变差，他们两人当然担心浩之，可是他们也担心鞍马。
    「走吧，我来拿。」
    「嗯。」
    圆都接过大佑端着的饭菜，两人一同往厨房走去。
    ＊
    噗咚一声，没有意识的浩之掉进水里，不断地往下沉去。但是，这片水域像是无止尽一般，在水中浮沉许久都还看不见底。不省人事的浩之就这样不断地浮沉在水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声音传进浩之耳里。
    「浩之……浩之……」
    浩之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唤着自己，他睁开眼，一名男子在他眼前，那模样很眼熟……
    「你长得跟我好像……你是谁？」
    「我叫爱宕明慧，是你的前世。」
    起初脑袋还晕晕沉沉地没有反应，等浩之消化完这句话便惊讶地瞪大了眼。
    「你、你就是明慧？」
    「呵呵，没错。」
    一身淡雅的和服及一头长白发，明慧的容貌与浩之一模一样，但双眼与鞍马一样如鸟一般，瞳孔比人类的小。
    「真是抱歉呢，害你遇到这种事。」
    「嗯？这种事？」
    「就是被带进天狗之森，害你被人下药的事啊。」
    「啊……」对了，他应该还在鞍马总家才对。浩之想起最后记得的记忆，他摇摇头。「能遇见天狗们是好事，我不觉得你该为此道歉啊。」
    「是吗……你不怪罪他们就好。」
    「是说，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人界与神界的交界河，只有陷入混沌状态的灵魂才会来到这里。」
    「混沌状态……？」
    「似生似死，非生亦非死，混沌就是灵魂处于生死徘回之间的状态。如果你一直无法醒来并往下沉去，就是逝世；反之，如果你醒后能向上游去，就是生还。浩之，你懂了吗？」
    「……什么？」
    「我是来唤醒你的，你得快回去天下身旁。」
    明慧边说边握住浩之的双手，带着他向上游去。
    「──等等，你没问题吗？如果我回到鞍马身边，你不要紧吗？」
    鞍马的心里始终爱着明慧，明慧的话听起来也依旧爱着鞍马。那么，他这个第三者……
    「傻孩子，你就是我，我们是同一个灵魂。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一直困在失去我的噩梦里。所以拜託你了，请你让天下解脱，替我照顾他。」
    「但是……」他爱的不是我，而是你。
    「放心，我感觉得到，他喜欢你是喜欢梁浩之，而不是我。浩之，相信我，也请相信天下，好吗？」
    看着明慧清澈诚恳的眼神，浩之思索几秒后下定决心，点点头。
    「谢谢你。那么，快往上游吧，天下正等着你醒来呢。」
    浩之被明慧拉着往上游，朝有光亮的地方游去。但那道光似乎很遥远，两人不知游了多久仍还未抵达。然而，在两人接近光亮时，明慧放开浩之的手。
    「接下来你得自己游上去了，浩之，去吧，回到天下的身边去。」
    「咦？等等，你要去哪儿？你不和我一起上去吗？」
    「不，我是已死之人，所以不能再上去了。再会，天下就拜託你了。」
    说完，明慧就放任自己往下沉去，笑着与浩之挥手道别。浩之也向明慧挥挥手，随后继续往光亮游去。
    接着又不知游了多久，浩之觉得自己就快筋疲力尽了，但眼见光亮已经近在眼前，于是再使劲游，最后终于能够伸手碰到那道温暖而刺眼的光──
    「……浩之！你终于醒了！」
    缓缓睁开眼，视线一片迷濛，浩之眨了眨眼，这才看得清眼前的事物。鞍马着急的憔悴脸庞佔据了整个视线，橘红色的火烛光芒让人產生火烧上鞍马那头白长发的错觉，但是这画面看起来美极了，美的让浩之不由自主地鼻酸，眼眶微热。
    「呃、呜……」
    浩之想开口说话，但喉咙乾燥又有些刺痛，一时之间只能发出单音。
    「要不要先喝水？我让人送水过来，你等等！」鞍马朝外大喊，「来人！快送水过来！」
    不出几秒，一隻小天狗迅速端来一杯水。
    「当家。」
    鞍马接过水杯，温柔地将浩之抱在怀里，慢慢地餵水。虽然浩之想自己拿水杯，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感觉沉甸甸的，丝毫使不上力，于是便作罢，乖乖地让鞍马餵自己喝水。浩之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下水，鞍马见状则轻声地在他耳边安抚道。
    「喝慢一点，小心噎着。」
    喝了水后喉咙感觉舒服多了，但是身体还是很无力，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浩之靠在鞍马的胸膛，熟悉的檀香味窜进鼻间，瞬间让浩之感觉安心又舒服许多。
    「天下……」
    「嗯？怎么了？」
    「我、我是怎么了？」
    「……这说来话长，我之后再慢慢说给你听，你现在先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说完，鞍马激动地紧紧抱着浩之，用力得浩之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但是浩之觉得很幸福，眼泪不停地从滑下眼角，他也想回抱住鞍马，但身体实在使不上力。
    不久，圆都及大佑都匆忙地赶来。
    「浩之！」大佑衝到浩之身旁，握着他的手也激动地掉下泪。「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大佑……我睡了很久吗？」
    「是啊！您睡了七天，我们都好着急啊！」
    「我睡了那么久啊……真是对不起呢。」
    「不，您别这么说！您能醒来就好了！」
    大佑紧紧握着浩之的手痛哭，而鞍马见大佑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赶紧出声阻止。
    「大佑，有话之后再说。先去准备一些好入口的粥，先让他吃点东西。」
    「是！」
    回了一声，大佑立刻吩咐小天狗到厨房准备粥点。
    (续)